當天晚上，金水來到椒椒套房敲門，連敲了好幾下，像有急事：“椒椒，我是金水呀！”

“來了。”椒椒在里面答應，心想，這個大哥，夜貓子進宅沒安好心，又來搞什么名堂！

門拉開了，椒椒探出頭去，并無歡迎大哥進來的意思，只問道：“什么事？”

金水明話明說：“大伯在家嗎？”一臉笑容，語氣親切。

椒椒冷冷地說：“在。在廚房給婆婆煎藥。”

金水依然笑咪咪地：“我去和大伯說點兒事，好嗎？”

椒椒想了一會兒，說：“進來吧。”拉大了門，退在一旁。

“謝謝。”金水大步走了進來。

唐國忠在廚房正關掉液化氣爐火，端起中藥罐往外走。

金水迎面遇上，說：“大伯，聽說天鵝賓館有一批貨物優惠零售，比市場便宜百分之二十至五十，質量上乘，但要住店旅客才能購買。小侄我曾經拿您的美國護照去訂過房間，作過登記，是否能借護照給小侄去看看？”

唐國忠為難地：“明天一早，我就要坐早班火車去省城……”

金水滿臉誠實地說：“小侄保證，買完了東西便立刻還給您。”

唐國忠只得叮嚀道：“千萬別誤事。我去省城不能沒有護照哇。”

金水說：“請大伯放心。我開的士去，很快就能回來。”

“好吧。”唐國忠將藥罐放在地下，從身上取出護照給金水。

金水擋住道：“大伯，這護照最好不要給小侄，如果您能……”說著，盯住唐看反映。

唐國忠說：“我要照料婆婆吃藥，還要準備行裝，沒時間陪你去。”

金水：“那是不是請椒椒拿著，跟小侄去一趟？”

唐國忠說：“你今天怎么見外了？是不是因為你父親和我鬧翻了，你就……？”

“哦，不。”金水忙說：“不是這樣的。”

唐國忠問道：“那為什么？”

金水編了個理由：“因為上次，小侄拿您的護照去天鵝賓館登記住宿，曾引起許多人不友好的議論。”

唐國忠說：“原來是這樣。那好吧，我要椒椒拿著，陪你去一趟。”

金水急忙說：“謝謝大伯。”

椒椒早已關上了門，在婆婆房里那張鋪了桌布的二斗桌旁寫東西。面前有一盞她用的臺燈。

母親坐在舊藤椅上，兩只腳伸在冒有熱氣的溫水腳盆里。她知道金水來了，臉就又平板、呆癡起來，眼睛也冷若冰霜，嘴亦不說什么了。

小明會意，坐在小凳上靜靜給老人家泡腳，按摩。

唐國忠端著熱藥罐進來，說：“椒椒，大伯麻煩你跟你大哥走一趟。”

椒椒問道：“去哪兒，大伯？”

唐國忠說：“拿著我的護照坐的士去天鵝賓館買特價東西。”

椒椒又問：“是您要買嗎？”

唐國忠說：“不。是你大哥要買。”

椒椒不滿地責怪道：“他又在……”

唐國忠快捷地用手向她示意不要說下去，并附在她耳旁低語了幾句，將護照遞給椒椒。

椒椒接過護照說：“好。我去。”

桑塔納的士由寶蓮開著，行駛在街道上。車燈射出兩道白熾的光柱，向前刺去。街上路燈稀疏，忽亮忽暗，因這段路不是繁華商業區。

后座并排坐著金水和椒椒，后者手里護著個提包，在時現時隱的路燈映照下，看得很清楚。

金水說：“小妹，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大伯把護照交給你拿著，跟我們去天鵝賓館嗎？”

椒椒：“不知道。你說這是為什么？”

金水說：“因為我和大伯接觸少，你接觸多，是大伯最信得過的人。”

椒椒：“你亂說。其實大伯對我們家每個人都看成親人，而我們家卻有人說大伯是騙子，是壞人，太不像話了。”

金水：“你說的這個‘有人’，是指誰呀？”

椒椒：“誰這樣說大伯，我就指誰。”

金水說：“嗬！很巧妙嘛！”

寶蓮插話了：“哎，椒椒，聽說老爸對王虎根打你很生氣，當面訓斥了他，還要他賠償了你兩萬塊錢，是真的嗎？”

椒椒說：“訓沒訓斥我不知道，要賠償我兩萬，目前我只拿到了一萬。”

寶蓮說：“怎么能這樣呢！要是大嫂我幫你向法院起訴，就能要王虎根賠償你十萬八萬！”

金水說：“只要我那位老同學包律師代你打官司，要王虎根賠償十萬，一個子兒都不會少。”

椒椒說：“算了，自家人，我認了。”

寶蓮說：“可人家不認。聽說那一萬也不是他王虎根出的。”

椒椒驚問道：“不是他出的，那會是誰？！”

寶蓮：“聽說是老爸出的。”

椒椒更驚住了：“老爸為什么要替王虎根出這一萬塊錢？！王虎根又為什么說是他自愿賠償我的呢？！”

金水見效果已達，就收住了：“這就要你自己多想想了。我們幫你，只能幫到這一步，再往下，就不好幫了。”

椒椒此刻已滿臉憤怒，眼里像在噴火。她已明白，這是老爸收買王虎根，合謀騙她上樓拿錢，然后用糯米桂花芝麻團，向婆婆下毒手的！嘿！這個老爸！

桑塔納的士從路燈亮處駛進較暗的路段，忽然有一只夾著香煙的手，連同手上那一小點火星伸出窗外晃了晃，似在彈掉煙灰。

就在這時，從暗處沖出四個男青年揮手攔車。這四個人就是前幾天在路邊水果攤附近圍搶唐國忠，被坐的士的金水大喊巡警來了，嚇跑的那些人。他們以掉了兩萬塊錢和一部手機在的士車上為由，要寶蓮把車停靠路邊上車查看。金水從車窗冒出頭來剛說了一句，臉上就挨了重重一拳，當即嘴里出血，臉也打腫了。椒椒和金水只好下車，讓他們查看了車內，結果什么也沒查到，又要金水、椒椒自己掏口袋，還把椒椒手上的包也搶去查看了，還是什么都沒發現，才放他們走。走時還特別要椒椒細看包里的東西少了沒有。椒椒最關心的那本護照還在，便和金水上車，由寶蓮開著車走了。過了一會兒，寶蓮見金水用手絹捂著臉和嘴，樣子似很痛，便問道：“你傷成這樣，還去呀？”

金水一臉喪氣的樣子說：“去了讓人家看見，丟人現眼哪？這班家伙像車匪路霸，打得我頭暈腦脹、牙都痛！”

寶蓮說：“那怎么辦？要么去醫院看看？”

金水說：“不，先送小妹回家再去醫院。”

椒椒忙說：“我不要緊，先去醫院吧。”

寶蓮說：“也好，免得耽誤了時間，傷口受感染就糟了。”說完，見金水不出聲，就加快了車速。她轉上了一條大街，沒多久就來到了市第一醫院門口，一個緩煞，車便穩穩停住了。

金水、椒椒和寶蓮分別推開車門，從車里出來。

金水要寶蓮在這兒看住車，別讓壞人偷走了，便同椒椒進去。一路上他還叮囑椒椒拿好包，別在醫院看病時忘在哪里就不好了。

椒椒在懷疑剛才的事，只“嗯”了一聲以作回答。

就在椒椒陪金水在醫院看傷的時候，唐國忠的老母親已在自己臥室的大木床上安祥地睡著了。

唐國忠悄沒聲地過來探望了一會兒，對身邊的小明說：“不錯，我媽媽很快就入睡了，比前兩天又有明顯改善。”

小明說：“這還是你這位大孝子的功勞。”

唐國忠緊接著說：“不對。是你的泡腳、按摩、捏腳趾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應該感謝你。”

小明說：“我的泡腳、按摩、捏腳趾還剛剛開始，效果不會這么快，主要是心理和藥物起了大作用。”

唐國忠說：“你太謙虛了。真的。我很贊賞你那套泡腳、按摩、捏腳趾的治病理論和實際操作，我媽媽也喜歡。”

小明說：“我給你們講的，僅僅是初淺部分，還有很多深一點的知識沒講。”

唐國忠：“是嗎？”

小明說：“當然。再講十天半個月也講不完。”

唐國忠說：“那我從省城回來，要好好學學。”

小明：“行。”

唐國忠拉著小明往客廳走，說道：“小明，不知怎么搞的，明兒一早我就要走了，可現在，心里總有些放不下，你說是怎么回事？”

小明問道：“是放心不下我，還是擔心你媽媽，怕我照料不好？”

唐國忠說：“我不是怕了你照料不好，而是擔心你和我媽媽的安全。”

小明再次問道：“有具體依據嗎？”

唐國忠說：“有。”接著，就把他了解的和心里推測的母親吃糯米桂花芝麻團休克幾十分鐘的事，說了一遍。

小明聽了很憤慨，說：“這是謀害！絕對是謀害！”

唐國忠說：“可我媽媽在醫院急救過來后，卻一口咬定是她貪吃了糯米桂花芝麻團吃出事的。我問椒椒，她也是這樣說的。”

小明肯定地說：“內中必有隱情。”

唐國忠說：“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小明說：“過兩天，我向你媽媽問問。”

唐國忠說：“好。但不要急。要找機會。沒有一定的機會，是問不出來的。”

小明說：“我知道。”

唐國忠：“由于有人要害我媽媽，我去省城，留下你和椒椒在這兒，我當然也為你擔心。”

小明：“擔心我什么？難道也擔心有人要謀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