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顧客頓時把目光射向了他，有厭惡的，有斥責的，也有含著鄙視的。

火根不管這么多，大咧咧地說：“我不去雅座，這個空位就很好，給來杯巴黎風味的咖啡，不要里昂的。”他的口氣和神態，給人以法國咖啡老行家的印象。

鄭小光真以為遇到了西味咖啡品嘗高手，不敢怠慢：“好，請坐。立刻就來。”趕緊擦桌面、讓椅子。

火根掏出高質量的手絹撣了撣椅子，然后入座。

服務小姐用不銹鋼托盤，托了一杯咖啡和幾樣點心走來，放在火根面前的桌上，含笑柔聲道：“請先生慢慢品嘗，多多關照。”

“好，謝謝。”火根又故意問道：“哎，請問小姐，貴咖啡屋的鄭經理在嗎？”

“在。”服務小姐指著小光說：“這位就是。”說完，轉身忙別的去了。

小光接話道：“在下名叫鄭小光。”

火根先恭維一番說：“哦，鄭經理，我還以為你也很老，是位很有經歷的老老板，想不到居然這么年輕，真是英雄豪杰出少年哪！”

小光說：“不敢。不敢。”

火根：“聽說你這家咖啡屋經營得不錯，顧客很多，果然名不虛傳，啊！”

鄭小光也趁機宣傳道：“晚上顧客更多，我這兒里外上下都坐滿了，來遲了那就很抱歉，只能受委屈站著品嘗，就像吃自助餐那樣了。”

火根愕然地說：“哦！恭喜恭喜！”

鄭小光說：“謝謝。請品嘗一下看看，絕對是正宗的法國巴黎風味的咖啡。”

“好，我品嘗品嘗。”火根拿起小勺攪了攪，端著杯子喝了一口，不懂裝懂地說：“嗯，不錯，的確是真正的巴黎風味咖啡，甚至比我去年在巴黎品嘗的還好。事物都在發展嘛，嗯？”

鄭小光說：“謝謝您這位行家的肯定和贊賞。”

水根說：“不客氣。我們是一回生二回熟，交個忘年之交的朋友吧。”伸出又白又肥的右手。

鄭小光握住說：“好。謝謝您的厚愛。”

火根這時才切入正題：“你我既然已是朋友，就不要客氣了。小鄭哪，我近日聽到一個傳說，說你母親在學生時代只有十二三歲，就開始和一位姓唐的同學相好了，最近，這個姓唐的又從美國回來了，找到你母親要續舊情，是不是這樣？”

鄭小光回避道：“請原諒。在下還不知道。”

火根說：“你不知道，那我就干脆把聽來的告訴你。誰叫我們成了朋友呢，是吧？”

鄭小光：“請問，您貴姓哪？”

火根說：“免貴敝姓田，在田大江客運公司任總經理。你就叫我老田好了。”

鄭小光已知來者不善，說道：“不，田總經理，請到單間雅座去談，好嗎？”

火根說：“不用不用。就在這兒很好。”

鄭小光只好順著說道：“那不太委屈您了？”

火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委屈，不委屈。大丈夫，可雅可俗嘛。哈哈！”

鄭小光點頭道：“難得，難得。”

火根又說：“我還要向你討教一個人。”

鄭小光怕又冒出什么不好的事來，忙說：“田總經理，請到在下的辦公室去說，好嗎？”

火根：“免了，還是這兒好。”

鄭小光無奈地：“那就請您問吧。”

火根：“好。聽說你還有一位妹妹，叫鄭小明，是嗎？”

鄭小光說：“是的。她怎么啦？”

火根說：“我作為你的朋友，希望你勸勸她。”

鄭小光這回有點兒急了：“田總經理，您到底聽到什么啦。請講。”

火根：“我聽說她年紀輕輕的又很漂亮，是所有賓館、酒店無數三陪小姐中，沒一個能比得上的佼佼者，向我說的那幾位朋友都不理解，她為什么要和她母親爭那個早已有幾個比她還大的兒女的唐老先生做老公嘛？！”

鄭小光聽了，全身的熱血一下子就涌向了腦門：“有這樣的事？！難怪……”下面他本來要說：“難怪我母親要退出回省城，去和那個本來并不愛的老頭兒結婚！”但他忍住了，轉口說，“在下一點也不知道。謝謝您。對不起，我有點兒急事要辦，少陪了。”說完，走了。

火根得意地望著小光震怒地匆匆出去，假惺惺沉重地嘆了一聲。

往外走的鄭小光，來到店外的人行道上，痛苦不堪地蹲在地下抱頭流淚，心里罵道：“小明哪小明，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竟然從中插一手！你什么老公不可以找，為什么要去搶媽媽思念了幾十年的唐先生呢，爸爸如果在九泉之下有知，也會怪你、罵你呀！”

有頃，他強壓怒火，揩了揩眼淚，向大街左右看了一眼，見一輛桑塔納的士從左邊開來。他起身招手，的士車便刷地一下，停在了他的近旁。他拉開車門鉆了進去，的士很快就向前駛去，像飛。沒多久，的士車停在田家大院院門外，鄭小光付了車資，推開車門往院里跑。

他跑上了二樓椒椒居室，看了看，伸手敲起了門：杜杜杜！很急。

不一會兒，門開了，是椒椒。她見小光臉色很難看，警惕地問道：“你找誰？”

鄭小光：“讓我進去說好嗎？”

“進來吧。”椒椒退在一旁。

鄭小光進到客廳，把門撞上問道：“小明在這兒嗎？”

椒椒說：“出去了。”

鄭小光又問道：“唐國忠呢？！”

椒椒已明顯感到不對頭，問：“你找他倆到底有什么事嘛？！”

鄭小光說：“你告訴我，他們到哪兒去了？”

椒椒說：“你今天怎么啦？吃錯藥了是不是？！”

鄭小光說：“我請你告訴我，小明去哪兒啦？！”

椒椒說：“去火車站了。”

鄭小光：“他們要上火車？！”

椒椒沒好氣地說：“不是‘他們’！是我大伯明天一大早要去省城，看你母親是不是真的要和她的老同事結婚。難道不行嗎？！”

鄭小光試探性地問道：“如果不是真的呢？！”

椒椒馬上抓住他的話，進攻道：“怎么，你說不是真的？！你現在是向我通告，你母親回省城不是去和她的同事結婚？！你母親騙了我大伯？！”

鄭小光辯解道：“我可沒這樣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不是真的呢？！”

椒椒想想，還是直說的好：“那我大伯就要盡最大努力，去挽回他與你母親苦苦思念了幾十年的感情，立刻要求和你母親結婚。”

鄭小光：“如果是真的呢？！”

椒椒：“我大伯就去送賀禮，然后回來，和你妹妹去進行結婚登記。”

鄭小光大怒：“胡鬧！這是胡鬧！”

椒椒責問道：“怎么胡鬧了？！你說，我大伯怎么胡鬧了？！”

鄭小光說：“他先是和我母親，幾十年還相戀，現在又和我妹妹，這不是胡鬧是什么？！這和禽獸有什么區別？！”

椒椒火了：“你胡說！我大伯和你母親以前怎么了，除了相互間愛戀、思念，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知道不知道？！嗯？！”

“我……！”鄭小光被問住了。

椒椒繼續說：“而且，我大伯本來就不同意小明的求愛，他只要你母親，是你母親懇求我大伯接受小明的愛。因為你母親說，她早已答應了她的老同事的求婚，不能出爾反爾，在這之后，小明才愛上我大伯的。你母親還說，小明有愛我大伯的權利，她不愿意讓小明真心愛上我大伯，又重蹈她的覆轍而終生得不到我大伯。這就是全部真實的情況，難道你如此混蛋，一點都不知道？！”

鄭小光被鎮住了，說：“有這樣的事？你不是在騙我吧？”

椒椒說：“明天一早，你可以同我大伯一起去省城問你母親，看看我是不是在騙你；樓下有電話，你也可以打電話問你母親，看我說的有沒有假！”

鄭小光說：“那我母親在這兒的時候，為什么不向我說清楚呢？”

椒椒：“這就要問你自己了。據我看，你是個大學畢業生，又是工作了多年的工程師，用得著你母親多說嗎？她要回省城去結婚，不是很清楚了嗎？我都明白，只有你蠢！蠢！”

鄭小光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這……嘿！”

老人家拄著手杖緩緩從自己臥室出來，問道：“這位是小明的哥哥鄭經理吧？”

“是的。”椒椒忙過來扶住婆婆。

鄭小光說：“晚輩是小明的哥哥，您是椒椒的袓母……？”

椒椒說：“對。是我的祖母，我大伯的親生母親，小明熱心為我祖母做家庭護理醫生，已有兩三天了。”

鄭小光趕緊問安道：“哦，老人家您好，您有什么教導，請講。”

母親：“剛才椒椒說的，句句是實話，沒有半點虛假，你母親臘梅，我也很熟，她是這樣的人。”

鄭小光說：“晚輩我知道了。剛才是個誤會，請您老人家和椒椒小姐原諒。”

母親說：“知道了就好，你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和我兒子水根一起……”

椒椒幫著解釋：“水根是我大伯的小名，你母親以前也常這樣稱呼我大伯。”

鄭小光說：“哦，我明白了。”

母親說：“一起去省城向你母親賀喜。我知道你母親是不會說假話，騙我家水根的。”

鄭小光：“是的。您老人家說得對。晚輩我的母親結婚，我和小明本應該去參加慶賀，但我母親不要我們去。”

母親說：“哦。那就聽你母親的。她這樣做，也是為了不刺傷我家水根。她真是個好人哪。”

鄭小光說：“謝謝您的指教。晚輩我回去了，店里的事還很忙。”

母親說：“嗯，生意要緊，快回去吧。”

“您請多保重。”鄭小光說完，欲走。

椒椒把他叫住了：“等等。鄭經理，剛才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鄭小光說：“是一位來喝咖啡的顧客，樣子像位闊佬，是什么客運公司的田總經理。”

椒椒說：“啊！是我爸！又是我爸搗的鬼！”

鄭小光問道：“田總經理是你爸？！就是唐局長的二哥，你大伯的親弟弟？！嘿！我怎么糊涂到沒注意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