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姓米的陌生人
- 有的時候,我愛你
- 處希有
- 2150字
- 2011-10-28 14:31:09
米平他總算是百忙之中抽了個空親切會見了一下米氏夫婦,并與之共進晚餐。作為陪同人員的我,席間正襟危坐,絲毫不敢怠慢。米平那偶爾的一瞥真是讓人心底發(fā)毛啊,就連老太太在他面前,平時那咄咄逼人的張狂相也收斂了不少。不明白他這身本領是怎么練出來的,想必他是完全忘了小時候自己是怎么仗著比我大四歲的各種優(yōu)勢,搶我西瓜、點心、巧克力的各種卑鄙下作不靠譜了。當然,我也是慫了不少,那個時候我還敢跟他撒個潑耍個賴動動拳腳,可現(xiàn)在連跟他說個話都惶恐著“嗯……啊……那個……”半天也憋不出一完整的句子來。就前期投資來說,爸媽對我的投入要遠遠大于對他的,只可惜,我認為他們好像投資失敗了。所以從他發(fā)家的那天起,我好像就開始心虛了。
我記得有次吵架,他曾狠狠的對我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不要試圖去理解我的想法。由此看來似乎是他自己走上了神壇,而我們能做的只有膜拜他的神龕。
意料之中,這頓飯吃得并不愉快,其存在的意義遠遠超過“家庭聚會”這歡樂祥和的詞匯所對應的實際含義。面對摔門而去的我及沒多久后便同樣摔門出去的米平同志所造成的一桌無人問津的美食,不知道提前兩天就開始準備食材,又忙活了一小天的終于用一道道漂亮的菜肴擺滿一桌子的米家老媽子會做何感想。
事情是這樣的,在家宴等待米平到來的頭幾個在小時里,氣氛無疑是輕松愉快的,而我那媽絕對是亢奮的,她紅撲撲的臉上甚至洋溢著如同過年般的喜悅,我跟我爸慢悠悠的做著她交待的各項過家家事宜——擇擇菜啊、擦擦桌子啊、擺擺碗筷啊,她自己則像個陀螺一樣,在那云煙繚繞的空間里伴隨著鍋與鏟子的碰撞聲、蔬菜掉進油鍋里水滴的爆裂聲、刀具與食物砧板再與桌面的撞擊聲、小火慢燉著氣泡密集的破碎聲、水蒸氣從縫隙里竄出的逃離聲……她上滿了發(fā)條般快樂的旋轉著。
我媽還有個神奇的能力,就是當我們都沉浸在手頭上的工作時,她總能一心二用的從遠遠的腳步聲中判斷是誰回來了,全身心地等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樣,“米平回來了?!碑斔@樣說時,我已經習慣性地毫無懷疑的打開房門,出現(xiàn)在門口的米平,也再次印證了她預測的準確性。
“下次就直接去外面吃唄,每次都這么麻煩?!蔽医舆^他手里的東西,聽他這樣對廚房里的媽這樣說。我猜他要是看到她那持續(xù)的忙碌卻歡悅的神情,他便不會這樣說了。
米平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然后拿了遙控器坐進沙發(fā)里,一言不發(fā)的頻繁地換著臺,那些泡沫劇里沒說完的臺詞、綜藝節(jié)目里沒笑完的笑聲、還有些沒來得及聽出是什么意思只發(fā)出一些意義不明的音響……聲音戛然而止得讓人心煩意亂。他坐在那,屏幕的光亮晃在他的臉上,我覺得很陌生而遙遠。
終于熬到最后一道湯上桌,脫下圍裙的米家老媽在老米的“歡迎功臣入席”聲中落座?!皝戆?,先為功臣干一杯吧。”老米同志舉杯提議,我媽傲嬌地白了他一眼,但還是同大家一樣積極地微笑響應了。四個杯子撞在一起的畫面,多少溫馨了一下。
這樣的局勢持續(xù)了不到5分鐘,接著呢是我的筷子正準備夾起一塊面前的清蒸魚時,坐在對面的米平嚼完筍片說了句:“這么大人了,還準備這么混著?”看都沒看我一眼,接著又夾了片筍放到嘴里,慢慢的嚼。
我那懸空的筷子不知該進該退,人卻明知故問的來了句:“怎么混了?”
“怎么混?哼……”他臉上的肌肉動都沒動的用鼻子笑了一聲,“你還想怎么混???”
我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西蘭花來,嘴里咕噥著:“我覺得挺好的啊。”
我媽靈敏的直覺察覺到了周圍的不穩(wěn)定因子,就像夏天含飽了水分子的空氣,只消一個小小的震動,便迅速地大雨傾盆。于是,她解圍,但話題轉的有些生硬:“怎么樣,今天你爸這襯衫看著帶不帶勁,夜市20塊錢買的,不錯吧?!?
米平皺了一下眉說:“上次送過來的那些,怎么不穿?”
“你爸嫌貴,舍不得?!?
米平欲言又止,低下頭繼續(xù)吃飯,只是臉色更難看了。我偷偷地在心底白了他一眼,我自然知道他臉色為什么會更難看,同時我也為我那沒眼力見兒的老媽捏了把汗,而我那親媽啊,果然更沒眼力見兒地繼續(xù)吹捧她那20塊錢“夜市款”襯衫如何如何超值優(yōu)惠,怎樣怎樣實用親民,當然與此同時對做為對比論證出現(xiàn)的實例——我哥讓人送回家里的那些東西,我媽絲毫沒吝惜任何感情的批判其各種敗家燒錢來。米平有些不耐煩了:“買都買回來了,擺在柜子里壓箱底就不算敗家了?”
米老先生完全沒受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影響,笑瞇瞇地指了指清蒸魚對我說:“凡凡,嘗嘗這魚,這是你爸我今天上午親自釣的,鮮著呢,來一塊。”說著夾了塊在我碗里。
“嗯,不錯。爸,你什么時候也帶我去釣魚?。俊?
“你啊,不行不行,性子太急,兩分鐘魚不上鉤,你自己就得跳下水。帶你去釣魚,那我是給自己添堵。”
“我就那么沒用嗎?”本來也沒什么,我就當句玩笑話那么一說,結果米平嚴肅地來了句:“你知道就好。”
這話聽完,我一口米飯噎在嗓子里難以下咽,我盛了些湯在碗里,端起碗一飲而盡,把飯生生的壓了下去,在眼淚掉出來之前說了句:“我吃好了,你們吃?!睆娙讨榫w,盡量保持風度,想不至于太丟份,只是僵硬的身體起身時造成的凳子與地板的摩擦,在突然的安靜中格外刺耳。我徑直走向房門,粗魯的換了鞋子后,慌張的開了門逃走。
跑下樓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無力地蹲在樓門口,不一會兒,“咣當”一聲門響緊跟著是米平急促的腳步聲,我快速地竄進灌木叢,透過葉片的空隙看見他走出樓門,站在門口左右看了看,便氣乎乎地上了車離開了。
難得的家宴就這么草草的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