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的水聲仿佛綢緞縈繞在耳畔，漫天的紅楓，將天空染成了它的天地。

她張開了手想去擁抱這片大地，卻被它阻隔，這對于她是永遠也無法逾越的阻礙。

楓林深處，一道紅影若即若離，黑色的發絲在楓間舞得優美，那般動人。

好熟悉……

在哪里見過呢？

水聲越發宏大，仿佛就在身邊，隨時可以侵吞所有。楓林間的人，緩緩轉過了身，伴著徹耳的洪亮……

虞清清喘著氣從榻上坐起，手心已是滿滿的汗澤。這個夢已做了數十次，然而每每還是像此刻一樣，心有余悸。她甚至不明白為什么會害怕，害怕夢里的那個人。也是因為這個夢，她種著紅楓，同時恨著它。

窗外的光線已經照亮了屋子，看著亮度，已然快接近午時。可是，為何會這般安靜呢？

許是平時聽著聽曦的琴音而一直沒有注意到這里過分的靜謐，而今不聞琴音，更是聞不得其他。

她穿好外衣，走了出去。

那一片似曾相識的紅楓，恍然夢中景象。她忽的止住了步伐，滿眼的紅艷，讓她剎那分辨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唯一不同的，她看見的并不是紅影，而是充斥著仙靈氣息的長衫。

純澈的藍眸仿若取自天空，披肩的青絲微微搖曳不沾染任何，這個人有著比聽曦更空靈的氣質，不知怎么的，她的雙腿開始不聽使喚的跑起來，似是要帶著主人遠離他。

而事實上，無論她怎么逃都是沒用的，因為她發現不知在何時，自己已身在對方設下的結界里。

虞清清嘗試用異能破除它，但沒有一點成效。它就如同一道透明的墻，堅不可摧。

“憑你的修為想要沖出這里是決不可能的。”憐夢不動聲色的望著她，面對她的攻擊，他全無理會。

“你把我關在里究竟為什么？”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

什么？

虞清清一時間沒有回過神，她根本從未見過他，如何會這么說。

憐夢向前走了幾步，那雙藍眸依舊波瀾不驚，“為何要一次次的糾纏？即使你已不是你，還不愿放過他嗎？”

他在說什么？我已不是我？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當然是不會記得了，因為你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他，而你，帶著的是他賜予的快樂。”他的眸子忽的一黯，如烏云密布的天幕，不再那般平靜。

周圍的空氣，仿佛因他的悶憤而凝結起來，化成冰霜，壓抑著所有。

虞清清只覺手腳冰涼，全身好似失去力氣一般，有一張她所看不見的網，不斷的將她圍困住。

“清清！”

她看見身著紅衣的聽曦一次次從她眼前走過，來來回回，卻看不見她。

“聽曦……”

“他看不見的。”

“為什么……”她捂著胸口，那道無形的禁錮令她感覺越發難受，心口如同被一根繩索困扎著，越收越緊。

“想問我為什么要這樣？”憐夢笑了起來，然而這抹笑容卻是如此慘淡，“若是你嘗過被挖心的滋味，你就能知道這是為什么。”

挖心？！

她睜大了眼，何故會有挖心一說，而對方顯然是不愿再說。

“現在你只有一條路可選，那便是永遠離開他。”

“如果我非要留下呢？”

憐夢收了收瞳孔，用盡了一生的力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那我就只能殺了他。”

絳國很少下雪，但也不是沒有的。每到下雪時節，天地仿若是連在了一起，仿佛只需一步便能登天。

但這一步的距離，卻需要幾生幾世去完成。

“為了成為仙，他所受過的苦你不會了解。”

“我明白了。”清清望著他滿目的焦急，淡淡一笑，“我會離開，但不是永遠。”

憐夢微怔，“你這么做只不過是拖延他死亡的時辰。”

“你錯了。當我再次出現的時候，我會以同是仙的身份去找他。”

從一開始她便感覺到聽曦的不一般，但并未想到他竟是仙人。如此說來，當時自己對他所施的法術根本是無效的，他，一直記得。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快樂，卻也不覺真實了。他的身影在眼前不斷的浮現，那般虛無，仿佛一碰就煙消云散。只能這樣遠遠觀望，再也無法接近。

浮生若夢，她的世界就如同是由一個個夢境編織而成，深陷夢魘，卻妄圖真實。

她伸出手，去觸碰從天而降的白雪，這曾經圣潔之物為何在她眼中卻是染上了點點腥紅？頃刻間，滿地的白雪仿佛戰爭過后余留下的墳墓，血色彌漫的大地。

等我與你一樣成為了仙人，那時候我就能夠與你相見了，誰也不能阻止。

而她不會知道，那一天的想見絕不是像她想的這般美好……所有的一切都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