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護(hù)遺孤合家金陵安度日 棄前嫌四行熱淚泯恩仇
- 同是天涯淪落人
- chen36375098
- 7404字
- 2010-12-19 09:51:02
白駒過隙,一年后。十月的南京城麗日祥云,一集市處,雖然沒有高樓大廈,然市井繁華興旺,熱鬧中雖然顯得有些雜亂,然太平景象是主調(diào)。中小店鋪連成一片且生意興隆,小攤小擔(dān)就地擺賣且顧客多多,叫賣聲此起彼伏,到處是商店的招紙和招旗,行人熙熙攘攘。這里的汽車比武漢還多,都鳴著喇叭招搖過市,好不威風(fēng)。東洋車夫吆喝著拉車奔跑,車上的先生太太們笑談指點,貼在墻上的戲院海報高高在上,海報上面的名優(yōu)花旦畫像都是柳眉鳳眼,好象都在向行人暗送秋波。一派民國初期的興旺景像。
市場一處,一間沒有招牌的小餐館向陽而開,店內(nèi)小桌三張,顧客七八,談笑風(fēng)生。
年已十九的秀英出落得更加楚楚動人,鵝蛋形的俊臉上發(fā)鬢輕垂,一對水靈靈的眼睛好象是會滾動的寶石,樸實的東方民間麗人的所有特征幾乎全集中在她的身上和臉上。此刻,她正忙于來回招待酒客,陳義丁操的是他在武漢李府的本行——在一角掌鍋炒菜。已一歲多的繼業(yè)坐在門口與一只小狗玩耍,毫不影響大人的忙碌。
掌燈時分,店里已無客人。秀英欲上門關(guān)店,身穿一套嶄新童子軍服的東昌回到了店里,神氣十足地將書包往秀英手里一塞:“姐姐,我回來了。”
秀英滿心喜悅地接過書包:“東昌,你這身衣服……”
“姐姐我參加童子軍了。”東昌驕傲地說:“這叫童子軍服,不要錢的,是學(xué)校發(fā)的,我們還發(fā)了童子軍棍呢,放在學(xué)校里,不可以帶回家的。”
陳義丁聞聲走近:“難怪我們東昌今天這么威風(fēng)啊,原來當(dāng)上童子軍了。過來,讓爹好好看看。”東昌走近陳義丁。秀英說:“可是我看見別的童子軍都比你大呀。”
“姐姐,校長說,我們現(xiàn)在是幼年童子軍,再過兩年就是正式的童子軍了。”
秀英滿懷喜悅地望著東昌,眼中、臉上布滿了安慰的神色。
東昌:“弟弟呢?”
秀英:“弟弟玩累了,睡了,不要叫醒他。”
東昌從口袋里掏出一粒紙包糖:“這是糖,給弟弟吃的。”
秀英問:“你怎么有糖啦?”
“今天學(xué)校開大會發(fā)的,好多的人,每個班的同學(xué)都來了,就是成立幼年童子軍。老師們給我們發(fā)糖,每個人兩粒,我吃過一粒了,這一粒是留給弟弟吃的。”
秀英蹲下身子,一把抱住東昌,甜甜地摸了又摸,親了又親,眼中浸滿淚花:“東昌,我的好弟弟。”
陳義丁:“好啦,吃飯吧。”家庭氣氛濃厚。
煤油燈下,三人晚餐,餐間,秀英不停地往東昌碗里夾菜。陳義丁邊吃邊數(shù)錢:“頂多再有一年,我們就可以把這房子買下了。”
“是嗎,那太好了。”秀英欣喜地說:“唉,到現(xiàn)在,我們才算真正過上自己的日子,才算真正有個安穩(wěn)的家了。”
“是啊,我們租這房子,開這小店,用的都是趙太太的錢。”陳義丁說:“說什么也要好好把東昌帶好帶大。讀完書,當(dāng)個官,當(dāng)個清官。把那些作惡的壞人都給抓起來辦了。”
東昌:“爹,我一定發(fā)狠讀書,將來要是當(dāng)了官,一定把劉強(qiáng)一家滿門抄斬。”
秀英:“滿門抄斬?不對,那種畜生還有什么滿門,他是一個光棍,是斷子絕孫的。”
東昌:“那就將他剝皮抽筋!”
翌日。市面比往日明顯蕭條,街上行人也明顯少了許多,這使陳義丁疑惑不解,一種不祥的感覺悄悄地在心中浮起。
店內(nèi)僅一桌有顧客一雙,且兩顧客總是輕語,細(xì)談中似有所顧忌,神色詭秘。他們的神秘舉止也引起了秀英的注意,她無聲地靠近兩顧客,細(xì)聽。
一顧客說:“孫中山先生也是的,一個好好的政府,一個好好的總統(tǒng)寶座,就這樣白白地送給袁世凱了,真叫人擔(dān)心啦。”另一顧客說:“袁世凱是個王八蛋,聽說很不是個東西。”,“噓——,輕點,聽見了要殺頭的。我還聽說袁世凱為了對付南京國民的不滿情緒,特意從武漢調(diào)來了許多特警人員,來南京專門監(jiān)督市民的動向,這些從武漢來的特務(wù)和警察都是擁護(hù)袁世凱的,壞得不得了,比過去朝廷里大內(nèi)東廠的人還要壞,以后說話可得小心點。”,“這樣看來,那個萬惡的滿清王朝雖然被孫中山給推翻了,可這天下又到了袁世凱的手里。這個袁世凱本來就是滿清朝廷的大官,他能做什么好事?今后啊,這老百姓的日子,還是好不了。”
顧客的一席話使秀英若有所失,她默默地向陳義丁走去:“爹,孫中山先生為什么不當(dāng)大總統(tǒng)了,要讓一個叫袁世凱的人來當(dāng)大總統(tǒng)呀?前年帶兵打漢口革命軍的,不就是一個叫袁世凱的人嗎。”
陳義丁:“剛才他們說的話我也大致聽見了。帶兵打漢口革命軍的就是這個袁世凱,我也聽說這事了。不過秀英,朝廷的事體,我們老百姓不要多問,也不要多想,既然孫中山先生把朝廷都讓給袁世凱了,我們就不管他是圓世凱還是方世凱,只要對我們老百姓好,讓老百姓過上太平的日子就行。我們安分守己,不問朝廷的事,把東昌和繼業(yè)帶大成人就好了,以后聽見人家說什么朝廷的事,我們聽見放在心里就行了,千萬不要插嘴,也不要過問。”
秀英:“說的也是。”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就這樣,陳義丁父女在南京開店已經(jīng)度過了好幾個年頭,但時過境不遷,還是那條小街,還是那家小店。只是年已二十五六歲模樣的秀英顯得更加成熟,更加穩(wěn)重了,不過氣質(zhì)如昔,還是那樣的樸實娟秀。
她仍在店里抹桌送膳,小店有了明顯的發(fā)展,已經(jīng)是大桌五六,店內(nèi)顧客盈門,座無虛席。四十七八、身穿廚服的陳義丁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在柜內(nèi)用算盤算帳。
顧客們有說有笑,亦有賭酒猜拳者。一位特別活躍的年輕人穿梭于各桌顧客之間,他就是年二十四五、長相滑稽、個性幽默、手腳利索的新來伙計牛崽,此刻他在顧客間上下張羅,顧客們與他有說有笑,偶爾賞其一杯。
說起這個牛崽,其經(jīng)歷還真的是讓人夠心酸的。他一來到這個世界就被丟在牛欄里,一個農(nóng)婦拾養(yǎng)了他,因為是牛欄里拾到的,就叫他牛崽。在他幾歲的時候這個農(nóng)婦就死了,他成了小叫花子。長大后他到城里來討飯,也找活干,什么苦活臟活都干,但人家老欺負(fù)他,有時干了活也不給他工錢,他去要就挨打,所以到二十多歲連個窩都沒有,是屋檐下面的常客。有一天他餓極了搶了人家一個包子邊吃邊跑邊挨打,被秀英發(fā)現(xiàn)后為他付了錢,并且收留了他,這才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非常厚道又很勤快的小伙子,而且他的滑稽長相和幽默的個性也很討人喜歡。
牛崽托盤走近秀英:“小姐,老板說讓我今天早點關(guān)門。”
秀英:“生意這么好,為什么要早點關(guān)門?”
“嘿,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問你,今天是幾月初幾?”
秀英思索,驚喜:“啊呀!五月十四,是我的生日!”
牛崽放盤向秀英作揖:“給小姐二十五歲大壽叩頭,祝小姐長命富貴!”
秀英:“就你牛崽嘴滑,二十多歲算什么大壽。”
牛崽:“哎哎哎哎,伙計作了揖,小姐沒個賞?”
秀英:“等會啊,賞你個醉。”
牛崽:“賞醉?太好了!”
至黃昏,店里的顧客已經(jīng)陸續(xù)離去。年已十五,身穿中學(xué)生服裝、長相英俊而體健的東昌腋下夾書進(jìn)店:“爹,姐姐,我回來了。”秀英滿心歡喜地愛撫東昌的肩膀和衣帽:“東昌,今天怎么這么晚才放學(xué)?”
“學(xué)校給我們這個班換了一位新先生。下課后,這位先生又給我們講了好久。”東昌說。
“這一期就畢業(yè)了,明年就要考高中了。”陳義丁說:“這節(jié)骨眼上換先生,怕不好吧。”
“爹你放心好了。”東昌說:“校長說就是因為我們快畢業(yè)了,才換個更好的先生來。”
牛崽插話:“老板放心,少爺一臉福相,平日讀書又發(fā)狠,成績好得不得了,一連跳了兩班還是全班頭名,換先生不換先生都不要緊的。你等著看吧,考高中,準(zhǔn)能中個頭榜。”
秀英:“就牛崽嘴甜。東昌,你幫牛崽哥上門,我接繼業(yè)去。”
“不要接,我回來了!”秀英話音未落,門口就傳來一聲清脆的小孩喊聲。年已七歲、天真活潑又長得一付淘氣相的繼業(yè)背著書包,一蹦一跳地進(jìn)店。
“繼業(yè)!”秀英一把抱住繼業(yè),親了又親,繼業(yè)嬉笑。一旁的陳義丁見秀英與東昌、繼業(yè)之間的親熱狀,寬慰而微笑地連連點頭。
牛崽上門關(guān)店,當(dāng)他正要上好最后一塊門板的時候,一披頭散發(fā)、滿臉污穢、衣裳破爛不堪的老婦自外將手伸進(jìn)門來,她聲音沙啞地:“給點吧,行行好,給點吧,行行好。”
牛崽:“去去去,到別處去要吧,這里關(guān)門了!”
老婦:“行行好,給點吧。”
秀英不經(jīng)意地:“牛崽,你就給她一碗飯吧。”
牛崽一想:“哦,對了,今天是我家小姐的生日,算你運氣好,趕上了,你等著。”他跑向廚房飯鍋旁,一邊盛飯一邊自言自語:“對,今天是我家小姐的生日,是要給你這老婆子吃飽點。對,多盛點,對,再來點菜,什么菜呢?對了,給你點肉,再來點魚,給你魚,我家小姐年年有余。”
店門口,老婦接過牛崽端過來的滿滿一大碗飯菜,就地一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看來已經(jīng)是餓極了。“謝謝,謝謝。”吃了幾口,老婦竟然不失禮貌地說:“謝謝你家小姐,這么好的小姐,觀音菩薩會保佑她活到一百二十歲的。”
看著老婦的吃相,繼業(yè)有點害怕,他依偎著秀英:“姐姐,她是誰,她是瘋子嗎?”
東昌:“她不是瘋子,她太餓了。”
“對,她不是瘋子,她是苦命人。”秀英說。
“可她的耳朵為什么那樣可怕呀?”繼業(yè)說。這時秀英等人才發(fā)現(xiàn),在老婦臟亂的頭發(fā)下,一只肉爛見血并缺了一塊的耳垂還在流著濃。
秀英:“她的耳朵是受過傷的。”返身端過一杯茶水來:“老人家,你慢點吃,不要噎著了,吃完還有。來,先喝口茶吧,吃完我給你的耳朵抹點藥。”
老婦仰面接茶,與秀英四目相對。
秀英心里一緊,似曾相識;老婦臉呈驚色,茶杯落地。
秀英大怒:“啊!你,是你!”老婦驚恐:“啊呀!你……你是秀英!”
陳義丁聞聲趕緊走到門口:“秀英,怎么回事?”
只見秀英怒火中燒,一揮手將老婦手中的飯碗打翻,轉(zhuǎn)身進(jìn)屋:“爹,你去看看她是誰!”
陳義丁滿臉疑惑地走近老婦,仔細(xì)一看,大吃一驚,原來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垂死老婦就是漢口李府的二夫人姚氏。
陳義丁:“啊!你,你是二夫人!”姚氏:“你,哎呀,你……你不是義丁嗎!”
陳義丁連忙攙扶姚氏,秀英怒目而視,牛崽莫名其妙,東昌驚疑,繼業(yè)緊緊依偎秀英。
陳義丁將姚氏扶至屋內(nèi):“二夫人,來,快請坐,請坐。”
秀英:“爹,你這是做什么呀?”轉(zhuǎn)向姚氏:“你,給我滾出去!”
陳義丁:“秀英,先別趕她走,先別趕她走,問問情況再說。二夫人你請坐,請坐。”
姚氏不敢就坐,牛崽:“還愣著干什么,聽見沒有,老板讓你坐你就坐嘛,難道還要我給你端凳子不成。”
姚氏:“哦,哦,我坐下就是了。”坐下后,她顫抖地偷窺室內(nèi)各人,當(dāng)看到怒容滿面的秀英時,慌忙緊緊地低頭。
陳義丁:“二夫人,多年不見了,說說看,夫人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牛崽,你再給夫人倒杯茶過來。”
姚氏:“唉——!義丁呀,嗚……”話未出口,便傷心地嚎啕大哭起來。
陳義丁:“二夫人二夫人,你先別哭,別哭,慢慢說,慢慢說。”
姚氏:“義丁呀,我活不下去了,實在活不下去了。你行行好,讓我死以前在你的柴屋角落里圍個草窩躺一躺吧,我害怕死在荒郊野外被野狗吃掉呀!”起身向秀英跪下:“秀英,我知道你恨我,我是對不起你,我有罪于你,在你面前我是一個罪大惡極的罪人。你要打我、殺我我都不怪,也不怨,要是你大人大量不殺我,就讓我在你的柴屋里躺過這最后幾天吧,我只求一枝之棲,我自己知道,我已經(jīng)快要死了,活不了幾天了,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求你可憐可憐我,不管是親人還是仇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們兩個熟人了,我給你磕頭了。”說完對著秀英便拜,被陳義丁慌忙扶起。
陳義丁:“哎哎,別這樣別這樣。二夫人,你起來說,到底出了什么事?”
姚氏復(fù)坐,泣不成聲:“好,我說。義丁呀,你在我們家那么多年,你知道,我原也是個苦命人,從小父母雙亡,我是賣身葬父,后又抵債到李府做丫鬟的”
秀英:“你說什么,你賣身葬父?你是抵債到李府做丫鬟的?”
姚氏:“是啊秀英。進(jìn)李府后,不久就被李文高糟蹋了,被他占有了身子。大夫人生下有為不久就病死了,當(dāng)時我年輕漂亮,李文高就立我為二房。在他把三夫人搶進(jìn)李府后,我這個出身低賤又不識字的女人就不在他眼里了,這就讓劉強(qiáng)那個殺千刀的鉆了空子,死纏著我不放。革命軍打李府的時候,他為了搶奪財錢,開槍打死了李文高,還要殺死小繼業(yè),我拼命阻攔也沒有用,后來幸好你們沖進(jìn)來了,他就拖著我從后門逃了出去……”
姚氏的哭訴將陳義丁和秀英的心情往回拉到了七八年前的漢口,也了解到劉強(qiáng)逃離李府后的情景——武昌起義,李府失守后,劉強(qiáng)身背滿裝錢財?shù)陌ず鸵恢幌渥永κ霞沧撸麄冸S著驚恐萬狀的逃難人流走出了大智門,來到了郊外的一處鄉(xiāng)野。此時這里已經(jīng)荒無人煙,一片戰(zhàn)后殘景,兩人艱難地行走于雜草叢生的土崗之中,姚氏已顯得筋疲力盡,走不了幾步就要坐地歇息。當(dāng)晚,他們畏縮在一廢棄的破屋內(nèi),此屋碎磚破瓦滿地,舉頭可見星空。劉強(qiáng)、姚氏龜縮一角,一笑一悲。
姚氏:“劉強(qiáng),今后我們該怎么辦啦?”
劉強(qiáng):“怎么辦,不是早就說了嗎,做我老婆唄。我這個人從來不考慮什么今后,只想今天,再說,現(xiàn)在我有這么多的錢,珠寶也有一大堆,還愁什么,享福嘛。嘿嘿……”,“那,總得有個落腳安身的地方呀。”,“你怎么這么羅嗦。我不是說了嗎,有這么多的錢,什么地方我劉強(qiáng)不能安身。”,“再說,老爺平日對你不薄,你要錢,也不該殺了他呀。”,“你女人家懂個什么。我不殺他,他還能活得了嗎?你也不想一想,他是朝廷的大官,一生做了那么多的壞事,作了那么多的孽,殺了那么多的人,一旦被革命軍捉住,那槍子兒不把他打成蜂子窩才怪呢。”,“總而言之,你不該殺他,別人殺他是別人的事。”,“看來你還是舍不得那李老頭子,有什么舍不得的?他胡子一大把,又有一身病,我比他總要強(qiáng)得多吧,你陪一個又老又病的老頭子睡覺,總沒有和我這樣身強(qiáng)力壯的男人睡覺舒服過癮吧。”,“你就知道說這種事,都什么時候了!”,“嘿嘿,不說這種事,我還不帶你走呢。”
說著,劉強(qiáng)摟住姚氏,脫她衣服。姚氏連推劉強(qiáng):“不行!不行!劉強(qiáng)你這個死鬼,這山里野外的,也來這個,不行!”劉強(qiáng)摟住姚氏不放:“野外有野外的味道,更加刺激,這就叫做天地之樂。嘿嘿……”
天微明。破屋內(nèi)呼嚕之聲如雷,劉強(qiáng)還在熟睡之中。姚氏坐而不安,她連推劉強(qiáng):“劉強(qiáng)!劉強(qiáng)!該走啦!”
劉強(qiáng)坐起,睡眼懵懵。片刻之后,他呆呆地看著姚氏,突然眼睛一亮:“走?走啊!你不是說走嗎,你走啊,快點走啊!”姚氏不解地:“我們一起走啊,你也走啊。”
劉強(qiáng)一聲冷笑:“我走,我昨晚想了一夜,想好了,我投革命軍去。”姚氏大驚:“怎么!你?你要去投革命軍?”
“是啊,投革命軍。老子親手殺死了朝廷大官李文高,這是幾個革命軍官兵都親眼看見的,他們可以作證。你知道嗎,這可是大功啊,到革命軍去能不弄個什么官兒當(dāng)當(dāng)?”
“那,那我,那我怎么辦?”
“你走啊,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越遠(yuǎn)越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說著,劉強(qiáng)起身提起包袱和箱子欲走。姚氏已明白了劉強(qiáng)的拋棄之意,一把將劉強(qiáng)拖住:“不行,劉強(qiáng),你不能丟下我,要走,我和你一起走!”
劉強(qiáng)又是一聲冷笑:“一起走?嘿嘿,我到革命軍去準(zhǔn)能當(dāng)個官,當(dāng)了官就得有個年輕好看的官太太。你雖然也長得不錯,也很有幾分姿色,可我實話告訴你,你,對我來說不新鮮了,我玩膩了,不想玩了,走開走開!”猛力將姚氏推開:“去你的吧!”姚氏跌倒。
她急忙爬起拖住劉強(qiáng)的褲子,哭著苦苦哀求:“劉強(qiáng),劉強(qiáng),求求你,你帶我走吧。我一個婦道人家,在這個世界上舉目無親的可怎么活啊!劉強(qiáng),你行行好,帶上我吧。”
劉強(qiáng):“你怎么活,這還不容易,你長得還是夠有味的,要不李文高也不會立你為夫人。再說,你也只有三十多歲嘛,還很年輕嘛。你可以去當(dāng)窯姐賣春啊,那行當(dāng)又快活又賺錢,還天天和有錢的公子哥兒睡覺,哈哈哈哈……”
姚氏跪地哭求:“劉強(qiáng),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你帶上我吧,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你帶上我吧。”
劉強(qiáng):“看在過去的情分上?那你還要感謝我呢。老頭子把你玩夠了不跟你睡了,是我來給你解讒,這總比你守空房好吧。”
姚氏:“你現(xiàn)在怎么說我都行,怎么侮辱我都行,劉強(qiáng),你行行好,行行好吧,你要娶太太,我不礙你們的事,我給你們當(dāng)傭人,做下人,給你們做牛做馬都行,只要你不丟下我就行了,丟下我我就活不下去了,你知道的,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孤身一人的。”
“你放開手!”
“我不放!我死也不放!”
“不放!你別忘記了,我是殺人不眨眼的疤臉劉強(qiáng)!”
“不放!我死也不放!”
劉強(qiáng)一腳將姚氏踢得仰面朝天,欲走。突然間,他又眼睛一亮,喜而走近姚氏。姚氏驚愕不已:“劉強(qiáng)!劉強(qiáng)!”
“好呀,還有這個。”劉強(qiáng)說著,將魔手伸向姚氏頭部,姚氏驚恐萬狀:“啊!劉強(qiáng),你要做什么!”劉強(qiáng)兇狠地一手抓住姚氏的頭發(fā),又將她的頭往地上一按,另一手將其左右兩邊耳朵上的金耳環(huán)用力拉下,由于拉力過快過大,姚氏的一只耳垂被拉掉一塊,鮮血直涌。她在掙扎慘叫中昏厥了過去。
“等我醒過來,他已不知去向了。”姚氏繼續(xù)哭訴:“我無處投身,又身無分文,害怕得不得了,又著急得不得了。義丁你也知道,我是窮苦人家出身,又不認(rèn)得字,我沒有你們這樣有能耐,我沒法活呀。但我絕對不愿去春館當(dāng)娼妓,就是餓死我也不去,就只得以討飯為生,四處飄零。沿長江一路乞討到了南京。遇上好心人,給我一口飯吃,有時幾天也吃不上一粒米,晚上就睡在街邊的屋檐下邊。為了躲避地痞流氓的欺負(fù)和侮辱,我就有意用贓東西抹污了臉,用石灰抹成了白頭發(fā),就象現(xiàn)在你們看見的這個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樣子。我每天低頭走路,從不抬頭看人。今天到了你們這里,已經(jīng)是兩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了。再餓,我也只敢低頭求討,沒想到抬頭時被秀英看出來了……”
說完,姚氏又掩面痛哭起來。一旁的牛崽也在不知不覺中跟著落淚,并且像小孩子一樣的泣不成聲,他也是苦命人,姚氏這樣的遭遇,實在使他覺得從來沒有過的如此的心酸和憤怒,一個貴族太太,一個漂亮女人竟然落到了欲死而擔(dān)心無葬身之地的地步,他在罵天。
陳義丁:“唉——!二夫人,沒想到你遭受了這么大的災(zāi)難,真是苦了你了。秀英,秀英!”秀英已不知去向。
東昌:“爹,姐姐回房里去了。”繼業(yè):“姐姐在房里哭起來了。”
人非石木,此時的秀英已在她的房內(nèi)一書桌前呆坐,姚氏的遭遇使她震撼,她對姚氏的仇恨似乎已經(jīng)被沖淡了許多,一種惻隱之心左右了她,使她默默地坐著,兩行清淚。陳義丁推門而入,東昌、繼業(yè)在后。
見秀英暗自落淚,陳義丁心中有底了:“秀英,你怎么啦?”
秀英心平氣和地:“爹,聽起來叫人夠心酸的。要是她不是那樣的身世,又沒有這一段心酸的遭遇該多好,我就可以把她毫不留情地趕出去了。”
陳義丁:“秀英,都怪我過去沒有向你說過她的身世。其實,她并不是一個太心狠的女人,你過去不也告訴過我,說你在她門口聽到劉強(qiáng)要毒害三夫人時,她開始也并沒有和劉強(qiáng)沆瀣一氣,不僅著力反對,還說劉強(qiáng)不能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嗎?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落到這種啼饑號寒的地步了,她說她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只有我們兩個是她認(rèn)識的熟人,是真心話,也還在理。你看,我們先不忙趕她走,暫時讓她留下吧。”
秀英:“唉,也只好這樣了,誰叫我引她上門,又認(rèn)出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