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你又睡覺！“

一個粉筆頭精準地砸在程野的額頭上，他猛地驚醒，嘴角還掛著口水。教室里爆發出一陣哄笑。

“看看你的月考成績！數學28分，英語31分，物理19分！全班倒數第一！“數學老師李國強把試卷摔在講臺上，聲音里滿是厭惡，“就你這樣還想考高中？不如早點去工地搬磚！“

程野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衣角。他能感覺到周圍同學投來的鄙夷目光，尤其是班長劉明那伙人，他們總愛在他背后指指點點。

“廢物。“劉明小聲嘀咕，卻故意讓周圍人都能聽見。

下課鈴響起，李國強臨走前丟下一句：“程野，放學后留下來打掃教室，這是對你上課睡覺的懲罰。“

教室里很快空了下來，只剩下程野一個人。他拿起掃把，機械地清掃著地面。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灰塵在光束中飛舞。

“又在一個人打掃衛生？“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程野抬頭，看見班主任林老師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疊試卷。

“林老師...“程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林老師走進教室，把試卷放在講臺上：“這是下周模擬考的復習資料，我多印了一份給你。“

程野接過試卷，紙張邊緣還帶著復印機的余溫。“謝謝老師，但我...我可能還是考不好。“

林老師嘆了口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程野，我知道你家里情況特殊，但學習是你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你并不笨，只是缺乏方法和信心。“

程野低頭不語。他知道林老師是好意，但每次考試后那刺眼的分數都在提醒他——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差生。

“下周的家長會，你爸爸能來嗎？“林老師問。

程野搖搖頭：“他...他在工地干活，沒時間。“

實際上，程野的父親程建國上次來學校時，當著所有老師的面說：“讀書有啥用？早點出來賺錢才是正經事！“從那以后，程野再也不敢讓父親來學校。

林老師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程野，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

“不用了，老師。“程野打斷她，“我能應付。“

放學路上，程野背著沉重的書包，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就像他看不到盡頭的未來。

“嘿，廢物！“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程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劉明和他的跟班們。

“聽說你這次又是倒數第一？真給我們班丟臉！“劉明擋在程野面前，他比程野高出半個頭，校服上別著閃閃發光的班長徽章。

程野想繞開他們，卻被劉明的朋友王浩一把推了回去。

“別急著走啊，我們還想請教你怎么能考得這么'好'呢！“王浩陰陽怪氣地說，引來一陣哄笑。

程野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知道反抗只會招來更嚴重的欺凌，這三年他早就學會了忍耐。

“算了，別理這個廢物了，我們去網吧。“劉明輕蔑地看了程野一眼，帶著一群人揚長而去。

程野站在原地，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家走。

程野家住在城郊的老舊小區，樓道里堆滿了雜物，墻壁上斑駁的霉跡像一張張嘲笑的臉。他用鑰匙打開門，屋內一片漆黑。

“爸？“程野試探地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他打開燈，狹小的客廳里只有一張破舊的沙發和一臺老式電視機。餐桌上放著一張紙條和二十塊錢：“加班，自己買飯吃。“

程野把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他打開冰箱，里面只有半瓶礦泉水和一包過期的方便面。他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錢出了門。

小區門口有個小賣部，程野買了兩個饅頭和一包榨菜。回去的路上，他經過一家燈火通明的培訓機構，玻璃窗上貼滿了優秀學員的照片和成績。程野停下腳步，看著里面正在上課的學生們。

“要是能上這種補習班...“他喃喃自語，但隨即搖搖頭。一節課的費用夠他和父親吃一個星期的飯。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一個老人突然從培訓機構旁邊的巷子里踉踉蹌蹌地走出來，捂著胸口，臉色慘白。老人搖晃了幾下，突然向前栽倒。

程野下意識地沖過去，在老人倒地前扶住了他。“老爺爺！您怎么了？“

老人痛苦地抓住胸口的衣服，呼吸急促：“藥...口袋...“

程野手忙腳亂地翻找老人的口袋，果然找到一個小藥瓶。他擰開蓋子，倒出一粒白色藥片塞進老人嘴里。

“救護車...得叫救護車...“程野掏出手機，卻發現欠費停機了。他環顧四周，街上空無一人。

“老爺爺，您堅持住！我去叫人！“程野剛要起身，老人卻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不用...“老人艱難地說，“扶我...回家...就在前面...“

程野猶豫了一下，但看著老人痛苦的樣子，還是小心地攙扶起他。老人比看起來要輕得多，程野幾乎承擔了他全部的重量。

按照老人的指示，他們來到一棟看起來比程野家小區高檔得多的住宅樓。電梯里，老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一些。

“謝謝你，孩子。“老人虛弱地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

“您別說話了，先休息。“程野緊張地看著電梯樓層數字跳動。

老人的家在12樓，是一套寬敞明亮的兩居室，與程野家形成鮮明對比。程野扶著老人坐到沙發上，又按照指示從廚房倒了杯溫水。

“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喝了幾口水后問道，聲音已經平穩了許多。

“程野。“

“哪個學校的？“

“市第三中學，初三。“

老人點點頭：“我是方志遠，退休前在商學院教書。今天多虧了你，我這把老骨頭才能撿回一條命。“

程野局促地站在沙發前：“方教授，您需要我幫您聯系家人嗎？“

方教授搖搖頭：“我老伴去世多年，兒子在國外。平時就我一個人。“他指了指藥瓶，“心臟病，老毛病了。今天出門走得急，忘了帶藥，還好遇到你。“

程野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七點了。“方教授，您沒事的話，我得回家了。“

“等等。“方教授叫住他，“你救了我的命，我該怎么感謝你？“

程野搖搖頭：“不用了，舉手之勞。“

方教授卻堅持道：“我看你剛才在培訓機構外面站了很久，是想補習嗎？“

程野的臉一下子紅了：“我...我只是路過...“

“初三了，成績怎么樣？“

這個問題像一把刀扎進程野心里。他低下頭：“不太好...全班倒數。“

出乎意料的是，方教授并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反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知道為什么學不好嗎？“

程野沒想到會被這樣問，一時語塞。三年來，所有老師都只關心他考了多少分，從沒人問過他為什么考不好。

“我...我不知道。“程野最終說，“可能我太笨了。“

方教授突然笑了：“孩子，這世上沒有笨學生，只有不適合的方法和不夠的努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輔導你學習。“

程野驚訝地抬起頭：“您？“

“怎么，看不起我這個老頭子？“方教授眨眨眼，“我教了三十多年書，數理化都不在話下。而且...“他指了指胸口，“就當是我的報答。“

程野的心跳加快了。一個大學教授愿意免費輔導他？這簡直像做夢一樣。但隨即他想到了父親陰沉的臉。

“我...我得問問我爸...“

方教授點點頭：“當然。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他寫在一張紙條上遞給程野，“考慮好了就聯系我。“

回家的路上，程野的腦子里亂哄哄的。方教授的話在他耳邊回響：“這世上沒有笨學生，只有不適合的方法和不夠的努力。“

推開家門，程野驚訝地發現父親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去哪了？這么晚才回來。“程建國頭也不回地問，聲音里帶著疲憊。

“我...我遇到了一個生病的老人，送他回家。“程野小心地說。

程建國這才轉過頭，上下打量兒子：“沒惹事吧？“

“沒有。“程野猶豫了一下，“爸，那個老人是個退休教授，他說...可以免費輔導我學習。“

程建國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輔導什么？你不是那塊料！有那時間不如去打工賺錢！“

“可是爸，我想考高中...“

“考什么高中？“程建國猛地站起來，“你看看咱們家什么條件？你媽生病花光了積蓄，我一個月掙那點錢，連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程野咬著嘴唇不說話。三年前母親因病去世后，父親就像變了一個人，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喝酒，對程野的學習不聞不問。

“下周開始，放學后去張叔的超市幫忙，一天五十。“程建國下了命令，“別整天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

程野默默走進自己狹小的房間，關上門。他從書包里掏出那張寫著方教授電話號碼的紙條，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清晨，程野比平時早一小時出門。他在小區門口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方教授的電話。

“方教授，我是程野...我決定接受您的輔導。“他握緊話筒，“但我爸不同意，所以...能不能瞞著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孩子，學習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我知道，但我爸他...“程野的聲音哽咽了，“求您了，方教授。我真的想改變。“

最終，方教授嘆了口氣：“好吧。每天放學后你來我家，我會跟門衛打招呼。但你得答應我認真學習。“

“我保證！“程野幾乎要跳起來。

掛斷電話，程野看著初升的太陽，突然覺得生活有了一絲光亮。他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向哪里，但至少，他邁出了改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