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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孤獨與沉思
1901 法國
Alas!How can I blow out the light blue eyes,like a candle?
唉!我怎能吹得滅這淡藍的眼睛,像吹一支蠟燭?
獲獎理由
是高尚的理想、完美的藝術和罕有的心靈與智慧的實證。
名人小記
蘇利·普呂多姆(1839—1907)
當浪漫主義文學長久地站在詩壇的浪尖上,人們開始厭煩這種自我實現的感情宣泄。多愁善感和無病呻吟的創作讓人們覺得這是在褻瀆神圣的情感世界。在此背景之下,詩壇需要另一流派來沖擊不平衡的現象,“帕爾納斯派”的崛起正應驗了這一切。這種與浪漫主義背道而馳的潮流迅速占領高地,對人們的靈魂大肆洗禮。蘇利·普呂多姆也在這一時期乘勢而上。
憂郁的童年生活讓他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同時也無形當中培養了他獨立思考的能力。普呂多姆在校期間,學習成績相當優秀,每次考試幾乎都名列前茅,數學成績尤其出色。他還常常對文學名著愛不釋手。然而就在他得意于通過了中學理科會考時,卻因患眼疾不得不放棄報考理科的愿望,轉而攻文。
普呂多姆從小和表妹生活在一起,情同手足,親密無間。耿直的他認定表妹是未來的妻子,周圍的大人也經常拿他們開玩笑,所以他堅定地以為表妹也是鐘情于他的。不曾想,正當普呂多姆沉浸在所謂的愛情里時,表妹卻寫信告訴他已經決定嫁給他人。這對普呂多姆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他對表妹的愛實在是太深了,如此真誠地去愛,從未想過表妹會投入他人的懷抱。而其他女子再也走不進他的感情世界,任何女子的闖入都是對那份愛情的褻瀆,從單相思中驚醒過來的普呂多姆終身未娶。
他曾在后來和好友談到這份感情,坦言道:“對她的感情使我明白了世間真的有柏拉圖式愛情,而我就是那個活生生的見證人。至今我都覺得她是最天真的,然而她也是專橫的,以致我想起來就會覺得從那時開始再也沒有任何感情能這樣充滿我的整個靈魂。”
普呂多姆自小接受基督教的影響,后來又因身體原因被送到外祖母家靜養。外祖母一家是狂熱的天主教徒,普呂多姆很快就受到熏染,迷上了宗教。這讓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更加陰郁深沉。母親擔心身體虛弱的普呂多姆增添精神上的負擔,就讓兒子離開了那個宗教之家。不久,現代科學氣息日益濃厚,他的宗教之心開始熄滅,轉而接觸唯物主義哲學。但這并不能使他徹底從痛苦當中掙脫出來,他懷著對上帝的懷疑和愧疚,夾在科學與神靈的中間迷茫。內心的煎熬不能得到救贖,促使他不斷地創作詩句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成年后的他這樣說道:“心十分脆弱,僅維系于兩三個回憶,這兩三個回憶使一切都黯然失色……”
內容梗概
世界上最傷痛的不是身體上的殘缺,而是內心的孤獨。那些作為最珍貴的期盼,最原始的感情成為人們活著的支撐點。蘇利·普呂多姆就是忍受著這樣的傷痛為我們譜寫了一部華麗而凄美的著作。
《孤獨與沉思》中,存有低沉的靈魂也有高亢的吶喊。不管讀者懷著怎樣的心情去閱讀,最終都會陪同他邁向靈魂的終端,去感受似乎帶著節拍的生命。
期盼、懷疑、向往這樣簡單而平凡的字眼成了普呂多姆詩句當中的主要關鍵詞。他對愛情有多期盼就有多孤獨,對上帝有多懷疑就有多悲傷,對快樂有多向往就有多苦悶。然而,即便如此,也千萬不要把他看成是一位悲情悲世悲懷的詩人。事實上,盡管命運與他周旋不止,但是他仍然保持高度樂觀的姿態生活,他在詩中這樣寫道:“假如你的手整個白天忙個不休,一小時的夜晚仍會使死者羨慕,他們甚至連一晚的相愛都不能夠。”
精彩賞析
一盞明亮的孤燈,一杯清香的茶水,在這靜謐的書桌前,讓我們翻開獲得首屆諾貝爾文學獎的詩集《孤獨與沉思》。這是十九世紀詩壇巨匠普呂多姆精琢細雕的文學,里面注入了他的生命,他的靈魂,他的思想。他在詩集當中多次談到愛情、宗教、科學、藝術以及戰爭,試圖通過詩歌向人們傳遞那份只屬于他的感情世界,提倡崇尚科學、理性分析,則是他作為帕爾納斯派先驅代表的創作態度。
隨著紙張唰唰地聲響,泛黃的書頁呈現詩集的目錄,這是由《考驗——愛情、懷疑、夢幻》、《意大利速寫》、《戰爭》、《孤獨》以及《沉思集》五部分組成的詩集。從1865年發表的第一本詩集《長短詩集》到1866年出版的《考驗》再到1868年出版的《意大利速寫》。這些詩集涵蓋了普呂多姆的大部分創作精品。其中《破碎的花瓶》、《天鵝》、《命運》、《獻詞》等詩篇尤為著名。稍后我們會慢慢品讀,就像品茶一樣,需要小口小口地嘬才能體現它的清香。
那么,先來看看這位詩壇巨人在《考驗》中編織了怎樣的感情世界。開頭就是愛情篇,普呂多姆早年因癡情于表妹而深受打擊,也難怪他要發泄一下了。他在一篇叫《靈感》的詩中這樣寫道:“一只色彩奇異的孤鳥,落在一個女孩肩上;可是她拔去它艷麗的羽毛。”那五彩繽紛的孤鳥就是詩人的心臟,想要靠近那個女孩,卻被拔去了全身艷麗的羽毛!自己全部的心意在一瞬間崩塌,表妹的身影依然在眼前徘徊。“制造了痛苦,用鳥的整件彩衣。柔軟的絨毛,還帶著身體的溫熱,殘忍的嘴吐出微風把它吹散。”刺痛心靈的難過是無力抗拒的,就像當初陷入愛情的漩渦一般。然而,最殘忍的不是表妹如何地傷害,如何地刺痛,而是那顆滴血的心臟還存有一絲溫熱。詩人感嘆:“這鳥,就是我的心;那女孩,犯了罪惡,是我提起來就禁不住流淚的女伴。”那就是詩人朝思暮想的,真真切切的表妹,她犯了罪惡,傷害了詩人,但詩人并不怨她。
年輕的普呂多姆,正在自家門口翹首期盼著表妹的到來,盡管他知道表妹與他再沒有關系。表妹就像那個外表鮮亮的女孩,把自己的心臟肆意地傷害。她在自己面前嘻嘻哈哈,絲毫沒有悲傷的表現。詩人心中痛苦著,卻不知道怎么擺脫這強悍而殘忍的《命運》,他說:“要是我在丑一些的眼睛下懂得愛情,該有多好!那我就不會這么長久地在世上忍受這唯一刀槍不入的辛酸回憶,它離得再遠,對我來說也是記憶猶新。”他其實是悔恨自己的,為什么要一而再地放不下呢?把這沒有結果的感情交給命運去主宰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這樣就能實在地說服自己了。不然“怎能吹得滅這淡藍色的眼睛,像吹一支蠟燭?”然而,這算是上帝對自己的考驗嗎?
一直以為表妹是上帝賞賜給自己的天使,只要虔誠地信奉上帝,幸福的生活就會追隨而來。如果上帝真的存在,怎么會讓自己承受如此難忍的痛苦呢?普呂多姆內心苦痛地掙扎著,這是不是又一次的考驗呢,他不知道。整日整夜地與惡魔搏斗,與自己的靈魂搏斗,但是始終找不到任何答案,懷疑篇中的這首詩《搏斗》,細致深刻地講述了他的內心世界:“每天晚上,我都被一種新的懷疑折磨,我向這怪物挑戰,我肯定,我否認……糾纏著我的思想,這陌生的惡魔,在我失眠之時更顯得嚇人。”那是魔鬼,是整日整夜折磨他的魔鬼,住在他的心中,在夜晚猖狂。那惡魔“在我狹窄的床上,歡樂已被驅逐,我搏斗著,卻動不了,如在墓中。”這不是現實中的恐怖事件,卻依然使他的心恐懼,因為他內心在掙扎,在吼叫。心臟已經擰成了一面盾牌,不疼是假的,疼也是假的。“有時,母親過來,提燈照著我,看見我大汗淋漓,便對我說:‘孩子,你不舒服?為什么不睡?’”世界上還有比母親更愛自己的人嗎?她發現詩人的異常,為詩人照明了黑夜,一句關切地慰問,著實給了詩人不少的安慰。詩人感動,溫暖。“我被她替人擔憂的善良感動,一手放在額頭,一手放在前胸,答道:‘媽媽,我今晚和上帝搏斗。’”這一切的恐懼都來自于詩人對上帝的懷疑與表妹的痛惜。但是此時此刻,詩人又變成了母親懷中的孩子,叫一聲“媽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憔悴。
懷疑上帝是一項罪不可恕的罪過,這樣的行為得不到任何的救贖,他這樣想著,思想卻一步步向科學、理性靠攏。持著懷疑的態度,清除不盡殘留的迷信,這是普呂多姆最糾結之處。那如同夢幻般的快樂,短暫而不真實,他祈求,抵觸,敏感,不知所措。
扉頁上印著“夢幻”兩個字,就已經說明在他的心中,美好的生活好似遙不可及。假如過上一個小時的歡樂時光也是值得的。留不住歲月,也許還能留住那一絲快意。詩人曾在《夢幻》中這樣期盼過《歡樂》:“為了一小時獨一無二,永不再來、前后都浸滿淚水的歡喜,你能夠,你應該把生命熱愛:誰沒有輪到過幸福?至少也有一小時。”詩人的要求就是這樣簡單“一小時”,他勸告世人,也包括自己“一小時的太陽使全天得到祝福;假如你的手整個白天忙個不休,一小時的夜晚仍會使死者羨慕,他們甚至連一晚的相愛都不能夠。”是啊,我們羨慕一些生活,也有人一直羨慕著我們的生活。所以“別抱怨,你活著!這就談不上不幸!世人,妒忌著你脆弱的心,將用生命去換取歡笑。”歡樂值得品嘗,值得留住快意,“山峰將接受無窮無盡的寒冷,海洋寧可不眠,沙漠甘受煩惱。”這樣的歡樂看似簡單,卻需要跨越無數阻礙。
治愈心病最好的辦法就是時間與離開。與其每天面對著折磨自己的惡魔,不如干脆地離開。普呂多姆這樣做了,時間給了他創造奇跡的可能,離開給了他短暫的激情和遺忘。
1866—1868年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一版詩畫集《意大利速寫》和一本抒情詩集《孤獨》,我們現在翻到的這首詩,就是《意大利速寫》中的代表作《晝與夜》。那是在佛羅倫薩的十月,苦難的傷感侵襲內臟,詩人為什么總是活在悲傷當中?他不知道。于是他這樣感慨“大師,當你把恐懼注入這石頭,你知道閉上眼睛遠遠不夠,做夢,也是受苦,這你知道,為了大家都活著,誰都不要睡覺。”
孤獨的他對愛的執著再次體現,與之相襯的還有孤獨篇的《天鵝》,同樣的哀嘆、同樣的感傷。語言依舊美麗而簡潔,透露出傷感。那只天鵝在詩人的筆下必然會是這個樣子:“幽深寧靜的碧湖光滑如鏡,天鵝劃著巨蹼在水中滑行,無聲無息。它兩肋的羽絨猶如春雪在陽光下消融;這飛禽,在映照著乳白和紫紅、美麗的夜色的灰蒙蒙湖中,如同鉆石當中的一個銀瓶,翅包著頭,沉睡在兩重天空之間。”
多么美麗的天鵝!普呂多姆就是這樣用客觀而不加修飾的語言為我們刻畫了容易忽略的美景。帶著些許的憂傷、哀嘆、懷疑和反思,他出版了最后的抒情詩集《孤獨》。
與此同時,他仍然能在記憶的裂縫中看到表妹的一顰一笑,一個人的時候,這些畫面就肆無忌憚地入侵到腦海,夭折的愛情落在紙上,化作了經典傳世之作——《破碎的花瓶》。無論是誰給誰一擊,都是致命的,因為在乎。當花瓶上出現裂痕之際,就是花瓶破碎的開始,花兒枯萎的前期。或許,她傷害他的時候沒能聽見那一聲響動,但是他確確實實地碎了心。
在忍耐了很長時間之后,他不恨她,只怪自己不爭氣,不能守住最后的完整,還要讓原本裂開的心碎不成型。
“心已破碎,別去碰它。”就像那破碎的花瓶,再也無法愈合。其實,除了他自己,誰會去碰觸那不堪回首的過往呢?
1870年普法戰爭和親人的死亡讓普呂多姆對上帝的懷疑再一次升華,上帝真的愛著他的孩子嗎?為什么戰爭與死亡能夠那么輕易地俘獲世人?上帝怎么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腳下?他無法理解上帝對世人的考驗,更無法接受上帝的冷漠。這般根深蒂固的懷疑使他失去了心中的信仰,使他的思想領域不斷擴大,更促使他向人生價值意義的最深處探索去。
戰爭篇毫無疑問是在普法時期創作而成的。可以想象,當時的普呂多姆剛剛加入帕爾納斯派,從文學技巧和形式上都很欠火候,所作的詩歌無法體現張揚。然而,戰爭的爆發呼喚了他天賦。他仇恨戰爭,厭惡殺戮,渴望和平。這首《血之花》就是最好的證明。當昔日殺戮的戰場再次生長出美麗可愛的鮮花時,詩人疑惑了:“我們在殺戮在打仗,太陽卻創造了春天,不久前士兵相殘的地方,長出了美麗可愛的鮮花。”盡管尸體遍野的氣味實在難聞,盛開的花瓣卻依舊清香撲鼻。大地,殘忍地吸吮著人類罪惡的鮮血,怎么能開出圣潔而純白色的雛菊呢?為什么花兒不會被染成鮮紅色?詩人不能理解,他這樣質問那些不懂人情世故的花瓣:“你們毫不內疚地開放,漠然地對著我們的痛苦,法國的花呀,咱們可說是一家,你們應該為我們的死者悲哭。”詩人不是恨花兒不染風情,而是恨戰爭讓花兒顯得漠然,顯得不顧世俗。
普呂多姆從開始的抒情詩轉變為創作哲理詩,最終又轉向散文篇。這是他內心的成熟、也是他思想上的進步、更是他靈魂上的升華。
有人這樣評價過他“文學里的哲學家,哲學中的文學家。”他自己也在詩中這樣說道:“是詩人還是哲學家?”這一切當然是不得而知。普呂多姆的《沉思集》也確實震撼了當時的文學界。在散文集中,他首先代表自己發表了對詩歌的看法:“詩是翻騰的內心之嘆息,詩是被心譜成音樂的宇宙。天生是詩人兼哲學家的人非常不幸;他最甜蜜的幻想變成了痛苦的沉思;他審視所有事物的兩面,并因此為他所欣賞的東西的死亡而悲泣。”他認為僅僅成為哲學家的人也是可悲的,因為那些哲學家花費畢生心血在什么是快樂之源等類似的問題上。可是當詩人就很幸福了,因為幻想不是最大的痛苦。
他覺得一個水平不高的學者或許能帶來比真正高水平的學者更難懂的著作。“興趣只是愚昧時期的權宜之計。”
散文中同樣再次強調:幸福也不是長久的,只有長久的痛苦才能帶來短暫的快樂。幸福和快樂也是不一樣的。幸福能夠存于心中,快樂卻只能像一道閃光,稍縱即逝。詩人從詩歌、著作、快樂與痛苦、情人與愛、愚蠢與善良、禮貌、真誠、驕傲、教育、藝術、死亡、真理等多方面角度,為我們細膩地解剖了人生的真諦。
十九世紀的普呂多姆世界觀凌駕于新概念之上,詩篇技巧高超,內容更是觸及到了人們內心的渴望,一激漣漪,驚起了廣泛的共鳴。這也是普呂多姆獲得首屆諾貝爾文學獎,擊敗其他文人,在法蘭西乃至歐洲受到眾多人群崇拜的主要原因。他的詩歌成了當時人們效仿的典范。
清茶一杯,心事盡顯,慢慢地合上書本,思想仍在十九世紀游蕩,從封面上開始穿越《孤獨與沉思》——蘇利·普呂多姆。
名家點評
心靈深處對愛的渴求、無法驅散的疑慮和傷感,成為他作品中常見的主題,這些作品形式完美、措辭嚴謹,并富有一種精雕細琢的美感。他的詩色調豐贍華麗,對音韻旋律不十分注重,但在他所創造的形式中,卻使感情與意念的表達更能伸縮自如。他的整個心靈在這些詩中展露無遺,他娓娓而敘,柔順而不流于傷感,那種高貴、深邃的沉思和無法抑制的哀怨深深地引起讀者的共鳴,字里行間滲透出來的憂郁的氣息使人人為之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