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上的銅鈴第五次響起時，陸川正給鳳梨削冠。這串鈴聲比前四次都清脆，帶著初夏槐花的甜氣撞進耳膜。他抬頭望去，刀刃在指節(jié)頓出月牙痕——少女的裙擺正掃過門邊垂掛的檸檬干花簾，細碎光斑透過玻璃在她鎖骨游弋，像是撒了一把跳跳糖。

夏梔蹲在草莓筐前，裙裾在瓷磚上鋪開成白色睡蓮。那些飽滿的果實在她眼中正上演著默劇：角落那盒草莓正被壓在最底層發(fā)出微弱的啜泣，而新鮮草莓們趾高氣昂地炫耀著紅絲絨禮服。她伸手的瞬間，貨架后傳來清冽的薄荷音色：“當心酸到皺眉。“

陸川手臂上的葡萄汁在日光下泛著紫晶光澤，他彎腰時襯衫領(lǐng)口漏出一線鎖骨，夏梔忽然聽見藍莓們在冰柜里集體倒抽冷氣。“它們只是有點脫水。“他抽出那盒草莓時，塑料盒發(fā)出解脫的嘆息，“就像哭太久的美人，需要泡個玫瑰浴。“

雨珠砸在遮陽棚上的時候，夏梔正用石榴籽在素描本上印出晚霞。陸川的銅壺蒸騰著接骨木花的霧氣，他切樹莓的動作像在演奏豎琴。“嘗嘗這個，“他忽然將銀叉轉(zhuǎn)了個方向，“西伯利亞藍莓混著阿爾卑斯的晨霧。“奶油在他虎口蹭出一道白，夏梔咬下蛋糕時，聽見冰柜里傳來小小的歡呼。

暖光燈將雨幕染成蜂蜜色，陸川挽袖口時露出腕間纏繞的葡萄藤紋身。夏梔的筆尖突然不聽使喚，楊梅汁順著紙紋漫成心跳頻率。“你鎖骨上...“她話音未落，對方忽然傾身擦去她鼻尖的奶油，石榴汁從他指尖滴落，在畫紙上綻出一串瑪瑙色的省略號。

冰柜深處傳來山竹們吃吃的笑，夏梔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耳垂上的草莓耳釘不知何時變得滾燙，像是被人用目光輕輕含住。

冰柜玻璃蒙著白霧，山竹們墨紫的萼片在寒氣里一開一合：“賭五顆藍莓核，人類姑娘要融化在店主的眼神里了。“凍楊梅撞了下冷藏格柵，濺出的冰晶在燈光里化作細小的彩虹。

陸川的銀叉正懸在夏梔耳畔，叉尖沾著的樹莓汁沿著她耳廓緩緩下滑。他忽然用叉齒勾住她草莓耳釘?shù)你y托：“這顆在發(fā)抖呢。“金屬涼意激得夏梔輕顫，冰柜里頓時響起橙子們擠眉弄眼的咕唧聲。

“要不要試試真正的果醬畫？“他轉(zhuǎn)身時腕間葡萄藤紋身泛起熒光，刀尖切入芒果的剎那，金黃花蕊狀汁液噴濺在夏梔袖口。那些糾纏的果肉纖維突然開始自動排列，在砧板上組成跳動的樂譜。

夏梔的畫筆剛蘸取蜂蜜，就聽見荔枝們集體倒吸氣。陸川突然握住她懸腕的手，帶著她在玻璃板上畫漩渦：“龍眼蜜要比槐花蜜更...“他喉結(jié)上的汗珠墜入蜂蜜罐，激起一圈圈帶著松香的漣漪。荔枝殼啪嗒裂開，露出顫巍巍的果肉，像極了夏梔此刻蜷起的手指。

當陸川用食指抹去她唇角的芒果汁，冷藏室的溫度計突然飆升。山竹們慌忙用萼片接住融化的霜花，水蜜桃絨毛集體炸成蒲公英般的傘狀。夏梔的草莓耳釘開始滲出玫瑰香氣，而陸川鎖骨上的葡萄藤紋身，正有嫩芽順著汗珠生長。

冰柜深處傳來椰子沉悶的轟鳴，所有水果突然陷入奇異的寂靜。陸川指尖還沾著黏稠的芒果糖漿，忽然輕輕點在她畫到一半的葡萄藤速寫上——那些墨線瞬間吸飽糖分，在紙上脹成鼓動的血管脈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