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人？”

頭發灰白，眼神空洞的老者痛苦抓著自己頭發，慘白枯瘦的手扯下一手頭發。

“不，我之前是人，也不是這樣……我之前是活人，現在我死了，成了死人。”

“哦？什么時候死的。”

沈毅看著名叫李叔的老者，提筆在病歷記錄，“李叔，65歲，病情加重，出現……分裂。”

沈毅頓了頓，他突然不知道李叔算活人還是算死人，簡單來說醫院里的病人都有可能不算“人。”

李叔，沒有體溫，只有心跳，沈毅只能按照之前父親的治療方法，也沒人知道李叔叫什么名字，在沈毅來的時候李叔已經在這里了。

沈毅23歲，精神病醫生，精神病院位于黃城。

醫院里只有“兩名”醫生，沈毅，還有一位病人“醫生”，其實這家醫院也不算“醫院”，更像養老院，三年來沒有新病人，只有五名老患者。

“我想起來，我是昨天死了，是你殺死我。”李叔面露恐懼，蒼白的眼死死看著沈毅。

“你為什么要殺死我，為什么要殺死我。”

“我殺死你的理由是什么。”沈毅頭也不抬繼續在病歷上記錄，最后寫上了日期2019年8月6號。

“理由……理由……讓我好好想想。”李叔痛苦思緒著什么。

“那你想想，想起來跟我說。”沈毅記錄完病歷起身離開。

“嘿，小沈子，老李頭病情又復發了嗎。”身穿白大褂身材枯瘦的劉老滿臉高興看著李叔病房，像是又有了新玩具。

“嗯，幫李叔看完病記得把大褂還回去。”

劉老也是精神病人，但是把自己當成醫生，常說自己是華佗在世。

劉老的“治病”方式很簡單“折磨”，想盡辦法“折磨”，所以其他四名病人看見劉老像老鼠看見貓。

“放心，放心沒有我華佗治不了的病。”劉老不在意道。

沈毅不得不承認有劉老這名“醫生”在自己能輕松一點，起碼比沈毅更適合當醫生，他能讓“人”安靜。

沈毅這個醫生職位是他父親傳給他的，沈毅一開始就抗拒來這里，但是父親突然去逝，最后遺愿就是沈毅能夠接手這家醫院，還給沈毅留了兩句話，“守好這家醫院”，“把我埋在醫院后面。”

于是沈毅摸魚式在這里當了近一年醫生，打卡，下班，醫院還有一個奇怪的規定，7點以后不準進入醫院。

有人傳言醫院就是鬼醫院，有些釣魚佬晚上路過時，聽到一些不像人類發出聲音，也有人好奇過，但結果就是當地其他醫院增加一名新的精神病患者。

7點……

沈毅準時下班，走出大門，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但是醫院被這些古木參天的樹木遮住陽光，看不見一點陽光，沈毅問過父親為什么這里地樹木如此高大，父親含糊說了一句“陰木。”

“小沈啊，下班啦，記住，7點以后出去這個大門就不要回來了，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回來。”大爺不厭其煩每天跟沈毅重復這句話。

“知道，耳朵起繭子了。”

門口保安大爺笑呵呵的，沈毅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沈毅問過他，但是大爺說“就叫大爺吧，大爺也沒多久了。”

“關門咯，晚上不準鬧騰。”大爺大喊一聲，也不知道跟喊的這句話。

年久失修的鐵欄大門銹跡斑斑，合頁嘎吱，嘎吱作響，在陰沉、安靜醫院內顯得格外詭異，不知道從吹過來一股風，沈毅縮了縮脖子，下班走吧。

“明天見，大爺。”

沈毅開著父親生前的破舊轎車，一腳油門往家里開去。

沈毅不知道的是，走的時候，李叔在樓上窗戶看著他，嘴上詭異的笑著，“時間快到了……時間快到了。”

等沈毅收拾完躺在床上，已經晚上十一點了，看了一眼手機，只有好朋友濤子發來消息，“沈毅，昨晚又夢見你父親了嗎、要不要找個道士問問、什么時候找個時間聚聚。”

自從沈毅父親去世的第二天，沈毅每天晚上都做夢，夢里只有他和父親，看不清臉，但是那瘦弱又堅挺的背影跟一頭銀白的頭發，讓沈毅覺得這就是自己“父親。”

奇怪的是，夢里的父親反反復復重復著一句話“時間快到了……時間快到了。”

沈毅呼吸均勻，床頭柜上老式的鬧鐘“嘀嗒、嘀嗒、嘀嗒”在漆黑的夜里回蕩著聲音。

老中式客廳外，一副黑白遺像，不知那一股微風吹過來“吱，吱”晃動一下，案臺上供奉的香突然熄滅了。

沈毅今晚依舊又夢見了自己的父親，還是一樣的地點，環境還是一樣漆黑，但是沈毅就不知道為什么在漆黑的環境能看到自己的父親。

父親筆直的背影站在自己墳包面前，小小的新墳，連墓碑也沒有，父親生前就跟沈毅說過死后不用立碑。

“時間快到了……時間快到了”，依舊無數次重復這句話。

無論沈毅怎么跑過去就是看不到父親的正面，“爸，到底什么時間快到了，你天天托夢給我，只有這句話，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翻看了你的遺物，找不到線索。”

床頭柜上的鬧鈴時針快指到七點的時候，夢里的沈毅父親突然給沈毅說了一句“沈毅，好好找找。”

就當沈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鈴、鈴、鈴”鬧鐘響起了。

“爸。”沈毅叫一聲，起身惱怒得按下鬧鈴，偏偏這時候醒了，這個破鬧鈴。沈毅這一個月每天都會做這個夢，但是第二天精神卻很好，沈毅也想不明白，自己也是醫生按照科學解釋做夢就是淺睡眠。

等沈毅收拾完準備出門的時候已經快七點半了，還好醫院的位置比較偏，不會堵車。

沈毅到醫院時，大鐵門早已經打開，保安兼護工的大爺笑呵呵的，無論什么時候沈毅看見大爺都是笑呵呵的。

“早，小沈，是不是又吃油條豆漿啊。”

“早，大爺，您每天都還是那么準時。”

砰！

沈毅把車門關上，在副駕駛位拿上早餐，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嗯，8點整。”

大爺回到保安室，走向那張頗有年代感破爛的書桌從抽屜里小心翼翼拿出一日記本，隨手扶了一下那張木凳子，黝黑的手翻了幾頁，拿起筆，小心翼翼畫了一筆喃喃道：“今天8月7號，我又活了一天……”

當沈毅換好白大褂，準備巡視病房。今天怎么沒有李叔的聲音，沈毅心里納悶，平常這時候李叔不就喊著，“我是死人，我是死人……你會殺了我……”

這時候病人“醫生”劉老走了過來，“小沈子，李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