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月，久違的街景再次浮現。

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滑進眼，火辣酸澀的感覺令我只能在模糊中依著記憶的路線一步步艱難向前。

終于再次站在記憶中的那扇沉重的木門前，鑰匙插進鎖孔，陳設溫馨的家中卻透著刺骨的寒意，空無一人。

疼痛已消磨盡了我最后的意志，我重重向后砸去，便再無知覺。

隱約間，我似乎見到父親那慈和溫柔的笑容，可未等我看清，耳邊便充斥起厲聲的辱罵。

緊接著我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起，撕扯的疼痛感讓我掙扎著抬眼，卻恰好對上父親的目光。

“爸……”

“睡睡睡就知道睡，老子給你請假是讓你回來睡覺的嗎？真是請了個祖宗回來。”

父親不耐煩的將我扯了起來，猛烈的疼痛下淚水霎時就要涌出眼眶，但畏懼只能令我將淚水憋回。

父親口中還在咒罵著什么，我不敢插嘴，只能低聲呢喃，“爸……我胃疼……”

“哼，老子好吃好喝供著你你有什么疼的，我看你是又想裝病從老子這騙錢吧，哼，老子一分錢都不可能給你的，我看你還能死了不成。”

父親的語氣中摻雜上更多的輕蔑與嘲諷，甚至摻上些許得意。

“快點起來收拾去給你弟弟拿藥，耽誤了你弟弟吃藥你試試看。”

他冷冷看我一眼，丟下一句話便摔門而出，手機上也隨之彈出收款信息。

我看著屏幕里那冷漠的數字，一千零四十三塊五毛六，有零有整。

這錢足夠我近半年的生活費，但卻并沒有一分多余給我。

取藥的醫院離家十多公里，一如往常，我明白，我要頂著烈日走過這十多公里。

已近盛夏，太陽格外毒辣，悶熱的氣息闖進鼻腔似要強奪盡所有呼吸，腳也已被曬得麻木，再不覺滾燙。

胃又不爭氣的開始陣陣作痛，百般糾結后我還是撥通了那串熟悉又陌生的電話。

“爸爸，外面太熱了，我胃疼，可以給我發十塊路費回家嗎……？”

話音隨著心虛變弱，電話那頭在良久沉默后終于傳出一道冷冷的聲音，

“沒錢就自己走回來，走不回來就死外面。”

掛斷聲響起，淚水也終于如斷線的珠子般掉落，疼痛讓我發不出任何哭泣的聲音，只能死死咬緊了牙。

回到家時已經快要傍晚，媽媽正在廚房忙碌著什么，背影憔悴又可憐，但回首見到我時，依然笑得溫柔。

“回來啦，快來吃飯吧。”

泡面散出香味，騰騰霧氣隱去了她的面容，但我依舊捕捉到了那些許的窘迫與愧疚。

“你爸沒給生活費，家里只有這個了，乖乖不要嫌棄。”

媽媽的話音透著虧欠致使的虛弱，一字一句都格外小心翼翼。

“我最愛吃方便面了，有什么好嫌棄的。”

我甜甜一笑，將那份面絲毫不剩的吞下，騰騰的霧氣隱去了我落下的淚水。

幸好，媽媽沒有捕捉到。

我知道她也看到了那條朋友圈，那條由爸爸發出的陪弟弟吃大餐的朋友圈。

她總是覺得虧欠于我，她總說都怪她沒本事，掙不了錢，不能讓我過得好。

才不是呢，媽媽最厲害了。

眼淚滑過，是咸澀的味道，我閉上眼，不愿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