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朝陽，將有些刺眼但并不讓人覺得煩躁的光芒，通過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射入了寬敞的辦公室，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有些滑稽的變形。

“小費，過完今天就實習期滿了，下周一就正式轉正，今天晚上就先試著主持一把午夜檔，也就是放放歌，介紹幾句歌曲就行，偶爾會接聽點聽眾的來電，正常應付就行，怎么樣？”

站在辦公桌前的身影，聲音和藹，微胖的圓臉上浮現著一絲親切的笑容，頭上的地中海發型顯然精心打理過，讓人一眼看去，不會感覺到那么稀疏。

費歡正低頭看著被陽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猶豫著要不要稍稍挪動一下腳步，正好可以踩在那個影子的最尖端的位置。此時聽見問話，忙抬起頭，聲音堅定地回答：

“沒問題肖總，午夜檔就交給我吧！”

沒法不堅定，剛從播音主持專業畢業，父親好不容易托了關系才進到市電臺，已經實（打）習（雜）了兩個月，這才迎來轉正的機會。

雖然只是一個三線小城市的普通電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也是有午夜檔節目的。對于費歡，準確地說，對于費歡的父母來說，蚊子再小那也是葷。

用費爸的話說：別拿村長不當干部。

一上班頂頭上司——總監肖廉，就把他叫到辦公室談話，說他的實習期到今天就滿了，要將一檔午夜節目交給他來做——上一個主持人辭職了——現有的主持人沒人愿意做午夜檔。

肖總說，今天表現好了，下周就轉正！

那還有啥說的，只能拍胸脯。

“好，”肖總滿意地笑著，“年輕人就是有沖勁，好好干，未來是你們的……”

他說著，想抬手拍拍費歡的肩膀，但抬到一半發現以自己的身高，如果不踮起腳很難以正常的姿勢拍到費歡的肩膀，便十分自然地抬手過肩，將自己的發型又稍稍捋了一下。

“對了，”肖總似乎想起什么，“我之前聽小關他們說，你雖然是學的播音主持，不過音樂方面的造詣還行……聽說你媽媽是音樂老師？”

“啊對，”費歡點頭，“我爸媽都是老師，我爸是教體育的，我媽是教音樂的……”

“嗯，”肖總看著費歡挺拔的身形，點頭道，“不錯，那真是家學淵源了……好了，你出去準備吧，中午下班后，下午你可以休息一下，等晚上再過來……”

“是，謝謝肖總！”費歡微笑著道了聲謝，腳步一轉，終于還是踩上了地上影子的頭部，然后才心滿意足地轉身出門，將門輕輕帶上。

來到自己的工位前，工位上的各種物件擺的整整齊齊，桌面上臺式電腦的顯示屏仰角合適，端端正正地處于正中間的位置，屏保上顯示著優美的風景圖片。

剛拉開椅子坐下，肩膀就被拍了一下，費歡扭過頭，一張帶著眼鏡的削瘦臉龐映入眼簾。

“老肖叫你進去說啥了？”關威眼角朝肖總監的辦公室瞥了一眼。

“關哥，”費歡點了下頭，低聲笑著道：“肖總讓我主持今晚的午夜檔，明兒我可就轉正啦……”

“喲，那可不錯啊……”關威有些驚訝，不由把兩只手都按在費歡的肩膀上，“也是，秦姐走了，午夜檔沒人愿意接手，這老肖這回可是當了回伯樂了，要我說，以你的專業素質，主持午夜檔都有些屈才了……”

“關哥你就別捧我了，”費歡有些無奈地看著肩膀上的手，“等明兒我轉正了，請你搓一頓，也算是感謝關哥這兩個月的照顧……”

關威是十點檔的主持人，已經干了好幾年了。費歡實習的時候，一直是跟著關威打下手，平常也算是頗為照顧，教了不少東西，二人相處得不錯。

“好，那就這么說定了！”關威眼神一亮，兩只手加重力氣按了一下費歡的肩膀，終于把手抽了回去。

待關威回到自己的工位后，費歡搖醒電腦，開始認真準備晚上的資料。

到了中午，自覺準備得差不多了，費歡朝幾個同事打了聲招呼，離開了單位，回到自己家。

費歡的家就在單位附近的小區，離單位不遠，步行五分鐘，平常都是走路上班。

由于不是周末，父母都在學校，中午并不回來，費歡就著昨晚的剩飯，炒了個蛋炒飯，再做個西紅柿雞蛋湯，午飯就算齊活了。

簡單解決完午飯，洗過碗后，費歡來到家里的樂器室，這間樂器室是專門做過隔音處理的，以免會吵到鄰居，造成擾民。

三室兩廳的房子不大不小，父母住主臥，他住次臥，由于費媽是音樂老師，家里空著的那間屋就被當成了樂器室，里面放置著不少費媽自己淘來的樂器。

那些樂器費歡倒是都有練習過，不過用費媽的話說，費歡的音樂水平，也就那樣，不提也罷。

拿起一把吉他，費歡隨手撥弄了幾下，倒是彈得似模似樣。很快飯后的困意涌來，放下吉他轉身回到自己的臥室，和衣往床上一躺，很快就進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費歡突然渾身一震，瞪大雙眼醒了過來，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那聲音之大，猶如鼓風機一般。

“這特么是什么噩夢，這么清晰……”費歡坐了起來，只覺頭疼欲裂，不由雙手抱頭，使勁按壓自己的太陽穴，足足好幾分鐘后，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剛才做的夢里，夢到了自己被另一個時空的另一個費歡進入自己的腦海，想要取自己而代之，自己拼命反抗之下，將對方打的煙消云散，但對方的意識雖然沒了，那些記憶卻都融合到自己的腦海里了。

“記憶？”費歡一愣，開始試圖回想。

“啊……”他一聲慘叫，整個人直挺挺地仰躺回床上，好在床墊柔軟，否則非磕出個好歹來。

腦海中紛亂無比，一幕幕光怪陸離的場景，有的相對完整，有的支離破碎，但那些都是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如果強行擠進費歡的腦海，輕者要么變得人格分裂，要么變成精神病患者，重者直接腦死亡，也就是俗稱的植物人。

就在費歡的眼耳口鼻都已經開始滲出鮮血的時候，一股神奇的力量籠罩了費歡的腦海，將那些紛亂的記憶逐一收攏、壓縮，隨后以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將那壓縮后的記憶包轉化成一種類似人體組織的一種存在，掛在費歡的腦海中。

“呼……”費歡長出一口氣，剛才那一剎那，他都以為自己的腦袋要炸開了，此時終于輕松下來。

感覺到口鼻之間有些濕潤，他抬手一抹，手背上血跡殷然。

“到底怎么回事？”看著手背上的血跡，費歡有些懵圈，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怎么搞得好像要被奪舍似得，那以后還能不能睡覺了？

沒等他想明白以后還能不能睡覺的問題，一個聲音響起：“系統加載中，5%……”

“誰？！”費歡頓時從床上彈了起來，左右張望，這個午覺睡得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睡出幻覺來了。

那個聲音沒有理他，自顧自地說著加載的進度：“50%……60%……”

聽著這個機械的聲音，費歡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終于確定了這個聲音是響在自己的腦海中的，而不是耳朵聽到的。

“……100%。系統加載完成，開始綁定宿主。”

“你是什么鬼東西？”費歡沉默了一下，終于沉聲開口問道。

做為接受了藍星十幾年教育的大好青年，費歡當然也看過許多小說，其中就不乏有穿越、奪舍、系統之類的小說。

但費歡一直以為那都是想象出來的東西，雖說他也曾做過如果自己得到一個系統，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白日夢。

但如今真有一個系統找上門來，卻讓他心中有些茫然，何況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出現，更加帶上了一點奇幻的色彩。

“這算不算是葉公好龍……”費歡心中不無自嘲地想著。

“系統是一種你無法理解的存在，不是鬼東西。”那個機械聲音略顯呆板地回答，“還有，宿主無須出聲，只要在腦海中默念即可與系統溝通……”

“好吧，”費歡深吸了口氣，“那先告訴我，剛才是怎么回事？”

“……”那機械聲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陣，似乎在計算怎么回答才能讓費歡聽懂：

“過程太復雜，我敘述出來你未必聽得懂，以你能理解的話來說，就是另一個平行宇宙——地球上的費歡，意外身死之后，靈魂由于某種原因出現在這個名為藍星的平行宇宙中，并且和你的生命波長一致，可以取你而代之……

但他失敗了，靈魂消散，只留下記憶在你的腦海中，本來這也是極端危險的，但由于有本系統在，將其散落的記憶收攏并壓縮，掛載在你的腦海中，不會對你產生影響。”

“那些記憶能消除嗎？”費歡問出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無法消除，但不會對你的健康產生影響。”系統回答。

“你是什么系統，有什么用？”這是第二關心的問題。

費歡聽到那些記憶雖然無法消除，但不會影響健康，不由稍稍松了口氣。當然，他后續肯定還會去醫院檢查一下，畢竟是在自己的腦袋里。

“JXZZ系統。根據宿主對本位面個體的貢獻來換算積分，積分可以兌換各種技能，由于上一任宿主的影響，目前系統中大部分技能為音樂相關……”

“JXZZ是什么鬼？”

“你可以理解為‘即興之作’、‘驚喜制造’或者‘巨星之資’等等……”

“即興之作？驚喜制造？巨星之資？我看還不如叫機械智障……”

“……”對于費歡的吐槽，系統表示不予置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