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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狐面魅香
有曰嶺南產莨紗,以薯莨染色,河泥附之,后日曬而成紗,挺爽柔潤,色深耐臟,不沾皮膚,是為有“軟黃金”一名。
柳相膝下有一女,自小與重慈居于嶺南老家,雖于南蠻之地,卻是少不得教養,有聞柳娘子儀態端莊,聰慧靈秀,至及笈之年,柳夫人將之家業交于柳娘子,之后五年,便是無人不知柳家布坊,天下皆知嶺南香云紗。
莫不談柳相位高權重,僅是看柳娘子這些年打拼起來的產業,即使是放在京城這也能算是一方富甲,再談柳娘子早已到婚嫁年紀,柳相府前的門檻愣是被前來提親的公子人家踏得修整了好幾次。
卻是這柳相在朝中無人但敢頂撞,于家中卻是如何也勸說不動這常年未見的女兒了。
柳亦安折起那來自京城的家書,是提筆為父親回信,丫鬟香枝替娘子放置好書信,便是回來為娘子磨墨。
“香枝,近來市井可有何有趣的消息?”柳娘子小心翼翼吹干墨跡,香枝便是幫著。
“市井之間倒是與平日無差,倒是有一件事,也正是老夫人方才讓奴婢來跟小姐說道說道。”
亦安聽了倒是笑了,香枝跟著小姐到洗筆硯,便是聽著她道:“你這丫頭,倒也是這兩天跟著去書齋聽了小會,是會跟我說‘說道’這一詞了。”
“那是奴婢用錯詞語了?那下回我可得跟小姐您好好學學了。”
“與我獨處倒無妨,”柳娘子為香枝拂去落在肩上的桂花,“但若是出了門,或是別日到了京城那些地方,你這話語是要被那些人家拉去責罰的。”
“是,香枝謹記小姐教誨。”
“是了,那一事是何,居然連祖母也留心一回。”
“是這樣的,聽說那聞名京都的采花大盜狐面魅香在江南茶商唐娘子房里專門留了一紙,上面寫道:‘聽聞南蠻地遠偏僻,是蠻人遍地,模樣平庸,鼻如蒜瓣,膚如土色,小生不免心生好奇,嶺南盛產妃子笑,獨有香云紗,怎能無一朵嬌艷之花。’如此,是九州之內知這狐面魅香要來這嶺南尋花,老太太特意讓奴婢跟小姐提道一聲,夜里定要關好門窗,莫要遭了那盜花賊。”
“瞧瞧,那胡將所散謠言在外竟是如此深入人心,是嶺南之外之人都有耳聞了吧,真真虧得那胡將,因為父親才得被貶向南蠻,便是心生怨念,這一方貶低嶺南之地。”
狐面魅香,亦安倒也是聽聞過,這狐面魅香倒也是這盜花賊中的清流,戴一白狐面具,身上常有淡淡香氣,夜入女子閨房卻是與姑娘以禮相待,與娘子均以友相稱,卻是不做另些有損娘子貞潔之行為,正是如此,是人們所敬,亦是采花賊之唾棄之人。
“得了,你去替我將這書信送了去,回時替我帶些開口笑,送去祖母房中,我就要去鋪子上看上一看,你莫要忘了。”亦安將已用蠟封好的家書遞給了香枝,帶目送香枝離去,又是坐回案前。
夜深人靜,月上枝頭,金秋時節,正是嶺南桂花初開之時,讓香枝回去休息后,亦安便是自己泡開一壺茶,推開靠院子的那扇窗,若有若無的桂花香被微風挾著進了屋,被小娘子的發絲纏著,竟是一時掙脫不開,便是只得乖乖停留在了柳娘子身上。
窗外桂花樹的枝葉微微搖了搖,卻是給這夜里增了點樂聲,柳娘子倚在窗邊,小抿一口花茶,竟是幽幽道:“公子,嶺南夜里濕涼,蟲蟻略多,莫不進來小坐一會?”
那桂花樹是搖晃得更厲害了,再細看,是一道黑影從樹上一躍而下,再而,是一陣濃郁的桂花香撲面而來。
“來人可是狐面魅香公子?”柳娘子挑起一縷垂至肩上的青絲,一雙丹鳳眼是看向窗外。
“柳娘子真卻如傳言可說,聰慧靈寵。”旁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再看便是一帶狐面的男子坐于其上,“不知娘子是何時知曉小生到來。”
“桂花香。”柳娘子翻起一只杯子,為那公子斟茶,“這才菊月初朔,桂花初開,這桂花樹又是老樹,高一丈有余,我這房中又怎能嗅得其中芳香。”
“有聞公子身懷異香,有曰似玉蘭,有曰似荷蓮,因而眾口而異聞,至此而曰魅香,如此看來,莫不是公子每至一處,便是懷擁一道芳香罷了。”
狐面魅香翻身落地,行至柳娘子面前坐下,聞得此言更是喜得挑了眉頭。
“真不愧為柳娘子,是真真與眾不同。”
“有曰足不出戶之女為貴,腳不落地之女為珍,可我偏偏是一方商賈,自是和公子先前見的娘子有所不同。”
“那小娘子莫不怕名聲是有所玷污,日后夫家膈應?”公子掀起一角面具,淺抿一口花茶,細品那與江南茶道不同。
“小女為柳相之女,與戶部公子陳決尚有婚約,先不說公子品行端好,想必公子也是不想遭上這么一場殺身之禍,再說小女自及笄之年,便是拋頭露面,外出行商,這名聲,也沒好到哪里去。”柳娘子松去那纏繞在指尖的青絲,便是扶腮看向狐面魅香。
狐面魅香抬眼看向那微勾紅唇的柳娘子,少有的失言,看了半響,笑言道:“嶺南女子,魅在其純,這流言,可真是半分不真。”
“多謝,”柳娘子抿一口茶,眼神卻是從未從狐面上離開,“嶺南之美,自是不需未至嶺南人之評判。”
“柳娘子當真的不懼在下沾染你這朵嬌花?”狐面魅香忽然起身,俯在柳娘子面前問道。
但公子卻是沒想到這小娘子非但沒躲,卻是更加近了幾分。
“竟然公子不懼小女之銅臭染了公子身,小女又何懼桂花魅香繞我身。”
那丹鳳眼勾魂又勾神呀,竟是勾得公子離不開眼,虧得是面具擋,不然公子嬌羞模樣是要讓這古靈精怪小娘子的眼中,是得讓這九州笑了一遭又一遭。
“柳娘子當真有趣,若是再遇,定要與小生交個朋友。”
“公子之氣節令小女佩服,這自是自然。”
目送那狐面魅香遠去,亦安立在窗邊久久,才微微緩過神。
方才當真是險,若非這些年磨煉,便是得亂了陣腳。
亦安再給窗戶落了栓,才剪燈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