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九月多風雨,正是大雨瓢潑時,一行麗人穿過那鑊耳屋的雨廊,在雨色間竟是悅色。
尤其是那領頭的娘子,一雙丹鳳眼勾人入魂,一對翡翠墜兒襯得人兒更為絕色。
屋里坐著老人,是常年眼含慈祥的,那發絲是梳得認真,沒有一絲凌亂,僅僅未變花白的幾根黑絲在白發中竟是模糊起來,發上沒有過多的裝飾,若不是的自小練來的氣質,常人看來便是與普通老太無差。
柳夫人笑著看著進來的人兒,著一身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馬面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成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
“祖母,孫女近日有些許繁忙,千不該萬不該,竟是忘了來看您,特地帶來了東街的欖果來向祖母賠罪,望祖母莫要怪罪孫兒。”
“哎呦,安安來看老身,老身便是高興不己,又怎能怪罪于你,快快過來讓祖母好好瞧瞧我的好安安。”老太拍拍亦安的手,喜得心尖兒開了花。
“祖母看了爹的來信了嗎?這件事孫兒思來想后還是要來詢問詢問祖母的意見。”
“安安就不和老身同去了嗎?”柳老夫人撫著亦安的手,眼中滿是不舍。
“祖母,并不是孫兒不想與您同去,可這嶺南,以及江南的產業也需得處理交代一番,爹來的這一封書信實是突然,實在是沒辦法。”
“那好吧,”老夫人長嘆一口氣,“柳家有你這小娘子,可真是柳家的福報,不過啊,若是老身離開了,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好好好,都聽祖母的。”
祖孫二人笑語連連,可惜得這等好風景將不多得。
亦安行至一橋,瞧著那云霧,便是撫著裙擺坐了下來,船夫悠哉撐著木船去著,涌里岸邊來往嬉笑,有人見了亦安,紛紛喊道柳娘子這可是終于閑下來了,肯來三里涌瞧瞧咱們了。
亦安便也是嬉笑起來,見船將至橋下,忙喊一聲:“陳叔,去十里灣。”便是縱身一躍,正正好好便是落在那船上。
船夫大笑一聲:“好嘞!”便是搖搖晃晃扶起船槳去了。
正是陰雨時,那水面總縈繞著那虛幻縹緲的水霧,亦安便是抱著雙膝,坐在船頭瞧著這巷涌百態。
鼻尖前浮過一抹桂花香,小娘子轉頭看向岸上,卻是只見一高挺男子行過。
好似未帶面具。
亦安只看了一眼便是轉過頭。
大概是認錯了人罷了。
木船又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便停下了,亦安蹦跳著上了岸,又是轉身給陳叔拋去了錢。
陳叔接了那錢,喜著喊道:“亦安吶,待會我還來這接你,我家女人總說讓你帶些餅回去,我現在就回家去取啊。”
“好嘞。”亦安笑著應下了,便是跑著上岸。
小娘子悠哉悠哉走著,褪去那金銀翡翠的女孩腳步更顯得輕盈。
亦安臂彎掛著竹籃,將那籃子輕輕放在碑前,用麻布輕輕擦拭著那塊墓碑,又是手腳麻利地除去墓邊的野草。
忙完之后,亦安靜靜地坐在墓前,看著搖曳的香火,什么也沒說。
天暗了下來,一顆豆大的雨滴滴在亦安手上,亦安才微微動了動。
那桂花香又起,亦安心中是了然。
“柳娘子怎得獨自在這?”
“公子倒是對這香包喜歡得很。”亦安輕聲言道。
“來見故人,她喜愛桂花。”公子從懷中掏出那一香包,無過多圖案,“便是采了她思念的桂樹結的花。”
“那小女便不打擾公子了。”亦安微微行了個禮,便是準備離去。
“柳娘子留步,”狐面魅香叫住了亦安,將手中的傘遞給她,“若是柳娘子未忘我們先前的約定,可否在一里外的那棵垂柳稍等小生片刻。”
亦安道了句謝,便是接過傘轉身離去。
看那娘子離去,狐面魅香方才轉過臉,腳步卻是未移開半分。
那公子在雨中站立了半響,卻是慢慢抬手,取下了面具。
只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里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
公子站立了半響,攥緊了手中的香包。
風淅淅,雨纖纖,雨露才濕綠芷尖,佳人影已遠,只留桂香在孤碑,旁墓中香火搖曳,恰看姊妹相攜望垂柳。
亦安并未在柳樹下等著那公子,而是坐在離著不遠的橋墩上。
開玩笑,在嶺南之地,若是傻傻站在那樹下等待,若不是要被那蚊蟲叮咬了去。
“要柳娘子久等了,”那公子是匆匆趕來,亦安見時是已再次帶上了狐面,狐面魅香抱有歉意向那娘子行了一禮,“要一位小娘子等這么一會,可真是小生做得不妥了。”
“無妨,公子也未想到這時與我相遇,也非公子所意。”
“那看來柳娘子是應了小生了?”
“不過是多交了一位好友,對于小女這種行商之人,也未必是什么壞事。”
兩人并肩走著,亦是一副好風景。
“竟然公子與我誠心交友,那我們也不必如此恭敬,日后也無需說這等敬語了。”
“那也是好的,是少了些禮節的束縛,不過我還是有幾分疑惑,這行商于男子一說都能算是頗失禮節一事,怎得柳娘子一位娘子,也是感地做了一位商人?”
“人人都想那中了科舉,上京當了官,便是幾世衣食無憂,光宗耀祖,文人官人追名,亦是這文人官人倒是來嫌棄這渾身銅臭,逐利的商人了,可他們卻是不想這九州之內有何多軍民,若是只有民治耕種織布,未有那市井之商,又從何的錢財,又何能嘗得八香,用得碗筷,要我說,這商之重不輕于農,不輕于文,都是能養活百姓,令百姓喜樂之行當,至于此,便是不必覺得行商便身賤,從農便低那朝廷之官一等,如此,我又何必介意這等偏見。”
小娘子邊走邊說,竟是講得眉采飛揚起來。
狐面聽了倒是在心里暗道驚奇。
就算是如何開明之學士都未能有這小小娘子這等見解,誰又說女子大門不出,婦道之言盡是無知。
“人人都說一介婦人,何知生活之辛苦,依我看哪,女子也能有豪言壯志,若是女子上得了學堂,能參加得了科考,無偏見之阻礙,萬言之商討,那這天下,定是能成就一個輝煌的盛世。”雨已經停了,狐面接過紙傘,那小娘子看著靜謐的天空,輕言說道。
“是啊,若是能如此,有何不可。”
才說著,便是聽見有人喊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