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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夏的太陽暖烘烘地照著。
櫻桃峪校園里那株巨大的合歡樹花兒開得正鮮,粉紅的花朵兒稀稀落落地布滿了全樹,虬龍似的枝丫四面伸展著,占據了不小的空間。
合歡樹下,初一、初二兩個班的同學們熙熙攘攘地正在排隊,初二班班長李永泰來回跑動著調整隊形。隊伍很快排列整齊,他轉身向后緊跑幾步來到老師面前,請求老師的指示。
并肩而立的兩個老師都很年輕,男的高挑的個兒,一臉的英氣,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女的則像個半大孩子,秀麗得就像一朵初放的梨花,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
女老師向前一步,宣布了去郊游的消息。孩子們一聽說去游玩,自然是歡呼雀躍。
男教師往前一步,雙手一按:“今天帶你們出去,就是讓大家觀察一下咱櫻桃峪的地形地貌,讓大家投身到大自然的懷抱中去,感受一下祖國山河的壯美,學以致用,為將來改天換地打下基礎。”
接著,女教師宣布了春游路線:“沿胭脂河上行半公里,而后向右岸的望龍山,也就是咱們村的主峰前進,最后登上峰頂!”
男教師手一揮:“出發!”
同學們歡呼著,在少先隊旗的帶領下,有序地向校門走去。
他們學校的汪文君老師和五十歲許的女校長白玉春剛好從校門口走過來。汪文君望著列隊而來的隊伍,又把目光投向走在后面的二位老師:“你們這是去春游嗎?也不約約咱,真小氣!”他向余志明做個鬼臉,一語雙關地說:“祝你們一路順風,心想事成!”
女教師回頭望一眼汪文君說:“汪老師,我們謝謝你!”
女校長望著出行的隊伍,悠悠地說:“這兩個年輕人真有意思,每次活動總在一起,你看,他們配合得有多好。”
汪文君笑笑:“真是年輕人火熱的心啊,看他們朝氣蓬勃的樣子,我都羨慕。”
女校長:“是嗎?”
隊伍來到村街上。街兩旁的墻壁上涂著各個歷史時期的大字標語: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熱烈慶祝黨的十三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落款都是櫻桃峪大隊宣。街上時有行人走過,他們高興地和老師們打著招呼。
初二班文娛委員李霞走出隊列,領頭唱道:“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路過彭濤飯店的時候,彭濤和他的妻子許莉正在門口和幾個人談話,許莉高興地喊:“志明、玉珠,你們可要好好地郊游哇!”
彭濤、許莉都是余志明、喬玉珠的好朋友,所以就說了些半是調笑半是祝賀的話,二人也不在意,微笑著揮揮手算是做了答復。
男女二位老師跟在隊伍后面,女老師孩子似的臉上帶著笑,她注視著前面的隊伍,又不時側身望一眼身邊的同伴。男教師則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一直注視著前方,偶爾也瞥一眼兩旁的景物和他的同事。
他們都是這個村的回鄉知青,男的叫余志明,高中畢業。當時他就算是這個村的“高級知識分子”了。他一直負責初一至初三三個年級的理化課,是這個公社公認的優秀理化教師。可能就因這點吧,他平時總是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
女老師叫喬玉珠,是去年剛畢業的高中生,她出生在一個既是地主,又有革命烈士的特殊家庭。母親自幼受古典文化熏陶,自有一種大家閨秀的風范。小玉珠耳濡目染,在自覺或不自覺中就從母親身上承襲了那種仕女式的氣質。她三四歲時就能背誦“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以及諸如“水闊魚沉何處問?夜深風竹敲秋韻”一類頗具意境的詩句。她走路款款的,說話慢聲細語,如夢的兩只眼睛總愛注視著某一個地方,像是深藏著什么。而新式的教育和社會環境又使她自然而然地具備了一種現代女性的灑脫和自信。
隊伍轉過一個彎,踏上了胭脂河大橋,孩子們涌向大橋欄桿,指手畫腳地議論著。
正是櫻桃成熟的季節,兩岸瑪瑙似的櫻桃果兒,一團團、一簇簇地掛在稀疏的枝葉間,風兒吹過,便輕輕地搖曳著。它們艷麗的影子映下來,河水就蕩漾著一片一片的胭脂紅。
大橋上,一雙雙天真的眼睛貪婪地欣賞著這美麗的景致,人群中不時發出陣陣贊嘆聲:“美啊,美啊,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一個叫趙娜的女生蹦蹦跳跳地指著河面:“看啊,胭脂河變成紅的啦!”
王麗萍就說:“我說趙娜,咱要是長得跟這河水一樣美麗,該多好呀……”
胭脂河是這個地區一條不算大的河流,它在深山里匯集了無數條小溪流,順勢而下,叮叮咚咚地來到櫻桃峪村邊,越過胭脂河大橋,又叮叮咚咚地流向平原,流向遠方。多少年來,它就這樣不知疲倦地流著,那叮叮咚咚的聲響,像是一首永無休止的歌,吟誦著這個地區太多的世事滄桑。太陽照在河面上,細微的波浪閃爍著斑斕光波。平時一有空暇,余志明和喬玉珠總愛到這兒游玩,散心。這樣的景致、氛圍頗能撩撥青年男女的心弦,從而生出許許多多的遐想。
也許是緣分吧,自打喬玉珠走進這個學校,就被余志明的不凡氣質所傾倒,特別是他那大言不慚的樣子,還有那種自負的姿態,總讓這個初涉情思的姑娘生出好多奇異的遐想。很多時候她都在想,他有多好啊,他有多優秀!她心里說,他就是她的夢,他就是她的王子,和他在一起,即使是不說不笑,他們的心也是相通的,只要看到他的形體,聞到他的氣息,她都會感到滿足。感到是一種高雅的享受。
今天她和他又帶隊來到這個讓他們流連忘返的地方,這怎么不讓她心花怒放!這時,她看到余志明在拷問“胭脂河”名字的來歷。有的說是因為河水被櫻桃果兒染成了紅色,有的說是因為這河水紅得像胭脂,一個女生還說她見姐姐用過胭脂,而大部分同學都說沒有見過胭脂。一個小個兒男生就問余志明:“什么是胭脂?”余志明聽說過胭脂,也知道胭脂是紅色的,可究竟什么樣,他也沒見過。他只好用手指指喬玉珠,示意大家去問她。
喬玉珠嗔怪地望他一眼就說:“胭脂是女人常用的一種化妝品,像櫻桃一樣紅。”
一個女生繼續問:“老師,你也經常用嗎?”
喬玉珠沒想到這個小女生會這樣問,一時竟紅了臉,連忙說:“我是見別人用的。”
余志明望著喬玉珠的窘態,不由一陣內疚,于是手一揚,指揮孩子們向橋下沖去。
二人來到河邊,走到一株沿河的老垂柳下,觀望著河中嬉戲的孩子。孩子們盡情地玩著,叫著,瘋狂地打著水仗,在河床上揚起一片迷霧。太陽照下來,那水霧上就顯出一道道斑斕的虹。
喬玉珠興奮地說:“看哪,同學們玩得有多開心。”余志明點點頭,掏出哨子一吹,同學們向上游沖去。
喬玉珠望著沿河的景色,動情地說:“胭脂河、櫻桃峪,還有望龍山,多么富有詩意的名字,多么美!”
余志明望著不遠處的望龍山,悠悠地說:“是的,名字確實很美,但真正美的還應該是讓它的內涵豐富起來,讓咱們的家鄉真正地像這些名字那樣美麗起來。”他望望遠去的同學們,“今天,我還要考考同學們那座山名字的來歷。”
同學們已經來到望龍山下,余志明用手一指:“那就是望龍山,同學們,朝著主峰,前進!”
喬玉珠的“注意安全”四個字還沒說完,孩子們就像沖鋒似的向山上沖去。她嗔怪地望他一下,說:“真是的,還沒有囑咐一下安全問題,你就下了令。”
余志明微微一笑:“沒有問題的,這兒的地形咱們不是考查了多次嗎?沒什么危險的。”
孩子們散亂地分布在山坡上,往上爬著。山勢不是很陡,時間不長,大部分學生已爬到山腰。
余志明和喬玉珠走在隊伍的最后邊,一半為的是搜羅掉隊的學生,一半為的是觀察這里的地貌和植被分布情況。他發現,越往下植被越密集,到處是果樹和刺槐,還有松柏、白楊之類的喬木;越往上植被越稀疏,路兩旁雜生著一些亂蓬蓬的雜草和酸棗,枝丫縱橫的樹體上都生著鋒利的刺,張牙舞爪地像要隨時要扎入人的肉體。山上、山下的樹木花草都耷拉著葉子,像是久病的老人。
喬玉珠見他出神的樣子,拉拉他,說:“喲,余大教授,看你這個樣子,還真想當個地質學家呀!”
余志明正想回話,就見她一下坐在地上,雙手抱住腳,哎喲哎喲地叫著。余志明彎腰看時,見她腳上扎著一根長長的刺,他嘴里說著“你不要動”,右手已將那刺拔下送到她面前:“你看,這么長,也不小心點。”
見她一瘸一拐地走著,余志明就從旁邊折下一根樹枝遞過去,她卻不接,一個勁地望他,余志明只好挽著她走了幾步。他見李霞就在不遠處,便喊她過來,讓李霞扶著她走。快到山頂的時候,趙娜等幾個女生跑下來,幫著李霞扶喬玉珠走上峰頂。
余志明幾步跨上峰頂,孩子們立即聚在他身旁。他又拷問和介紹了望龍山名字的來歷。他說,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十年九旱,山民們年年來、月月來,祈求龍王給他們帶來雨水。時間長了,這兒就成了望龍山。接著,他又拷問了如何解決干旱的問題。李永泰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在山上建一座大大的蓄水池,把胭脂河里的水都抽上來存在里面,來澆咱們的田地。”
余志明望著這位得意門生,高興地說:“好,好,有氣派!你的想法和老師一樣,將來咱們就是要把胭脂河里的水弄上來,存在水庫里,再修上環山渠,去澆灌咱們的果園和田地。”他停頓了一下,望著大家,“胭脂河里的水是要弄上來,可不能抽干呢,抽干了,下游的社員拿什么澆地呀?”同學們笑了,李永泰也笑了。
余志明又問李霞:“李霞同學,說說你的看法。”李霞堅定地說:“老師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余志明又問趙娜:“趙娜,你呢?”趙娜想也不想:“我聽李霞的。”同學們就又笑起來,有的就說:“趙娜好是好,就是愛當跟屁蟲……”
余志明抬頭望望太陽,又瞧一下腕上手表,就指揮隊伍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