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狙擊手身后的狙擊手

“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陳緒高拖著女孩不斷往后退，碼頭上的海風把女孩的長發吹的翻蓋在臉上，讓人看不到她驚恐的表情。

狙擊手周邊的掩蓋植物被風吹得歪斜，他估算著風速應是在20—25km/hr，再目測了自己與劫匪的距離，最終將瞄準鏡調整好了位置。

“1號準備好，歹徒來回晃動，有機會開槍擊斃！”狙擊手在對講機里向涂隊報告道。

涂志勇的眉頭皺得像擰緊的繩，聽完狙擊手的話，嘴角繃的更緊了，這位刑警大隊長半天沒吱聲，盯著著前方，劫匪手上的匕首近40厘米長，刀尖角度小于60度，雙刃，挺專業的東西，刀柄上纏著布條，看來那是他慣使的家伙事兒，今天不是臨時起意帶著，他剛才控著力道給人質放了點血，看來，這人……不是新手，應該不會輕易下刀，沒了人質他自己也跑不了，涂志勇推測著，摸起對講機給狙擊手回復：聽我命令，一定要保證人質安全！

發完命令，涂志勇又看了眼陳緒高，這次眼神釘死在他的身上，今天海風有些大，他卻在冒汗，這人全身衣服都已經被汗漬灰塵染得發灰發黃，粘膩的貼在身上，不像是今天剛穿上身的，皺皺巴巴的袖子挽的很高，露出黝黑直溜的手臂，這手臂正死死的勒著女孩的脖子，看到涂志勇盯著他看，他不自覺的勒得更緊了。

女孩的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涂志勇，嘴巴張著。剛才掙扎的時候，陳緒高拿刀輕輕往下一壓，刀抹脖子的感覺讓這姑娘再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絲絲血跡留在明晃晃的刀格和血槽上，在陽光下很扎眼。

涂志勇轉頭對劉可欣點了點頭，示意可以行動了！劉可欣做了一個手勢，兩名警察緊跟著涂隊，迂回接近陳緒高藏身地點。

劫匪拖著女孩又后退了兩步，涂志勇停了下來，抬頭朝前方看了一眼，海水淡淡的腥味裹著風直鉆他的鼻子，想著陳緒高身后就是大海了，他眼皮抖了兩下，把牙關咬的緊緊的，涂志勇心想，必須得活捉！手里的槍攥得更緊了。

不遠處一個隱蔽的制高點上，一個全身黑衣的人戴著墨鏡，身前架著一支槍，黑衣人的瞄準鏡中出現了他下面警方狙擊手的背影，停頓了兩秒，他又將瞄準鏡對準了劫持人質的陳緒高。

晃動的人影讓黑衣人的視線突然模糊了一下，他耳邊響起陳緒東當年跟他說的話：好兄弟！我會替你照顧好兒子的。

黑衣人再次調整了一下槍口。

太安靜了！半天沒有動靜，警察多年的習慣讓涂志勇又四處掃視了一遍，謹慎的從側面接近陳緒高，悄聲對著肩膀上的對講機說：各小組配合好，保證人質安全，活捉陳緒高。

劉可欣手里攥著電喇叭，她想了想，還是湊到了涂志勇身邊，壓低了嗓子說，“陳緒高情緒不穩，涂大隊注意安全。”

說完她站了起來，拿著電喇叭高喊：陳緒高，你已經無路可逃了，放開人質，立即投降！

陳緒高被這聲音刺激了一下，整個身體縮緊，朝后退了一大步，大喊：都給我滾開，給我車，不然，我就殺人啦！

涂志勇示意了一下左右，右手悄悄拉開一個閃爆彈，暗念：3、2、1，貼地扔向陳緒高。

“轟！”閃爆彈炸開，陳緒高大叫一聲，本能地舉手扶眼，涂志勇趁勢上前，一把將驚呆的人質抱起，一個翻滾，跳到一邊。

看著隊長已經沖了上去，二名警察緊跟上去，同時撲向了陳緒高，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可以活捉劫匪的時候，一聲槍響！

“砰——”

陳緒高悶哼一聲，頭部冒出了血花。

涂志勇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面前被一槍爆頭，手還保持著護著人質的動作。

不止隊長，所有的警察都驚呆了，已經都要活捉罪犯了，狙擊手為什么還要開槍？

緊接著，又是幾聲槍響，大家看向狙擊手的地方，狙擊手已經站了起來，朝著左前方2：00鐘方向，調整槍口，連續幾個點射。

涂志勇已經意識到怎么回事了，有其他人埋伏在上方，槍殺了劫持犯！幾乎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同時，他的手已迅速的做出了反應，撥槍，抬腿，一個箭步的沖向山去。

劉可欣看著隊長拿槍追過去，也反應過來，趕緊扔下電喇叭，撥槍沖了上去。

密林里四處是野草和帶著刺的長藤，人在深一腳淺一腳的泥巴地里，很難跑的快，黑衣人不管不顧的朝前拼命的跑，警察的槍子兒射到他身旁的松樹上，石壁上，火星子亂蹦，他也毫不減速，涂隊的臉已經被各種樹枝刮出了幾道血痕，他渾然不覺，只是一味的緊咬著黑衣人追。

幾聲槍響，一路追到了海邊礁石，黑衣人已走投無路。

涂志勇喘著粗氣，他雙手穩穩的托著槍，謹慎的觀察了黑衣人幾秒，一步一步逼近他。

看著四周一步步壓過來的的警察，黑衣人的肩膀垮了下來，仿佛認命了一般，他痛快的扔下槍，舉手做投降狀。

涂志勇的眉頭終于像解開的繩子一樣，松開了。但也不敢徹底放松下來，他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慢慢將槍插進槍套，見對方沒有什么多余動作，才緩緩朝著黑衣人一步一步走近。

誰料黑衣人突然一個轉身，他的手飛快，不知道從哪里抽了一把小匕首，飛撲向涂志勇刺去。

一切都太快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小心！”劉可欣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她的手幾乎是本能的飛快抬起，瞄準，扣動扳機！等她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黑衣人已經被自己擊斃在地。

血緩緩的在地面上蜿蜒流動，像是從黑衣人身下爬出的一條赤蛇。

涂志勇不敢相信地轉頭看向她，怒吼一聲：誰讓你開的槍？

劉可欣手足無措的看著涂志勇，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她腦子嗡的一響，錯了！她錯了！大錯特錯了！

周杰這名兒很普通，就跟他那扔在人堆里不出挑的臉一樣，眉毛又濃又亂，頭發棕黃，還有點打卷兒，雖然他一直跟人強調這頭發是天生自來卷，但丁胡子覺得這就是城鄉結合部里30塊錢燙壞了的頭。

就他這相貌，再找不出什么能讓你記住的了，可你要是盯著他手看，又覺得這人有點不一般。他的手，不大，但每一根手指都很細長，干瘦，指邊上的老繭長的位置跟普通人不一樣，手背皮薄，血管看的特別清楚，青紫色的，縱橫交錯的細小的疤痕一個疊一個，讓人懷疑這雙手平時都在干什么？這么多傷疤，但又不像出苦力的人那么皺巴巴。

他今天穿著一件有點發皺的灰藍色夾克，背微微有點駝，甩著手走進了一個西餐廳，這餐廳白天光線特別好，能把他臉上的死氣沉沉看的一清二楚。

他走過玄關，就看到了大廳的臺子，上面坐著一個歌手，看上去年紀挺小，大學生的模樣，戴著個黑框眼鏡，有一句沒一句的吟唱著，下面稀稀拉拉的幾桌吃著飯，沒幾個人在聽，他拿眼掃了一圈，沒看到想找的人。

服務員看到有人進來了，忙走上去“先生，請！”

笑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卡住了，周杰看也不看她，一把將人推開，她被推得踉蹌不穩，差點摔倒在地，等確認是誰后，像見著鬼一樣慌忙往后堂小跑去。

“鄒逸龍，你給我出來！”他扯著嗓子，朝餐廳里面吼著。

整個餐廳，突然就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轉頭看向門口這邊！

一個穿著黑西裝頭發抹的锃亮的人大步走了出來“你又來了？鄒總沒有時間見你，快滾吧，不然，我報警了。”

顯然是老相識了，他這套詞兒說的很溜，幾乎每隔幾天就要復述一遍。

周杰走到大堂經理跟前，步子很穩，眼神很沉。他為什么來，這經理很清楚，但就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兩手抱在胸前，一臉不耐煩。

周杰上臂微微鼓起，一個發力就把眼前這大高個給拎了起來，嘴里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話來“快！讓鄒逸龍給我滾出來！”

作為大堂經理，每天應付各種三教九流，這場面早習慣了！這條街上，有痞子，有癩子，有吃拿卡要的，還有坑蒙拐騙的，他每天都要打發幾撥，被人拎著衣服威脅，自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兩個保安站在一邊半天了，一直看到自家經理被拎起來，才像是發夢般醒了，慌忙提著警棍上去了。

周杰看著經理那嘴臉，心里憋屈的像要爆開的氣球，他的手上有使不完的力氣，卻又不知道該向哪里使。

保安把警棍對著他舉了起來，周杰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將經理往后一推，松開了手。

“告訴鄒逸龍，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說完，周杰順手抄起旁邊桌上一位客人的酒瓶，狠狠砸向地面，轉身走了。

外頭的日光亮的刺眼，遠處停車場，劉可欣靠在一輛民牌車邊，看似無意地望向走過來的男人，她習慣性的將人從頭掃視到腳，肩寬，腿長，移動速度。一直到周杰經過自己的身旁，她才遮掩的朝著別處看了兩眼，再回頭，周杰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劉可欣望著那背影有些疑惑，他每天這樣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究竟是想找什么呢，這西餐廳老板，真的和那個墜樓案有關？他是有確鑿的理由認定這人有嫌疑，還是僅僅憑著自己的直覺？

劉可欣看著他走遠了，這才悄悄跟上。

寂靜地巷子中只聽的到腳步聲，一個被拉的很長的人影投在了地上，另一個影子不緊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那人突然一回頭，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

他大叫一聲：周杰，你想干什么？

周杰猛地跳了起來，撲向他，那人舉起手上的鐵棍朝前方一擋，護住自己臉的同時抬起就是一腳，周杰半秒都不停，立馬又是一拳打到他臉上，兩個人拳打腳踢，都挨了對方幾下子。周杰的樣子看起來瘦，實際身體爆發力強，而且他這人下手又狠又黑，幾下子就把對方踹到地上，最后一腳踢的很猛，那人捂著肚子半天沒爬起來。

周杰一腳踩上他的胸口，眼睛里只剩下狠戾：“說！”

倒在地上的漢子咧著嘴，反倒露出了個得意的笑。周杰突然感覺不對，猛然反應過來，一扭頭，遲了！身后兩個大漢像門神一樣一左一右，其中一個周杰還認識，陳二狗！他一棍打在周杰后腦上，另一個大漢將手中的黑袋一下套住了他的頭。

周杰眼前一黑，心涼了半截，身體本能的拼命掙扎，不過沒什么用，兩個大漢把他制服得死死的。

地上的男人揉著肚子爬了起來，嘴里罵罵咧咧的，他把兩個肩膀松了松，舉起拳頭，卯足了勁，對著周杰重重一拳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