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人和宰豬

這下子，周杰徹底成了個沙包，被三個人圍著一頓拳打腳踢。

“住手！”劉可欣大喊著，從巷子口沖了進來。

她的聲音讓巷子里的幾個大漢一愣，等看清沖進來的是個年輕姑娘，漢子們的臉上露出嗤笑，兩個大漢返身圍了上去，準備給這救英雄的小美人一點顏色看看。

一拳頭過去，卻沒擦到劉可欣的半根頭發(fā)，她身手矯健，幾個反手就讓前頭的漢子吃了些苦頭，但再怎么靈活，畢竟對手是兩個大漢，劉可欣也沒討著什么便宜，手被對方抓住險些打折，她一個扭身反踹過去，整個人順勢摔到了墻上又反彈倒地，眼看另外個大漢一腳就要踢到她頭上，一個身影飛撲過來，死死截住一個大漢，是趙毅！原來他也跟著她出來了，倆人互相配合，左右開弓，兩個大漢很快被他們放倒了，但后面一個人又撲了上來。

周杰扯下頭套也沖了上去，這下對方完全沒了人數(shù)優(yōu)勢，領(lǐng)頭的發(fā)現(xiàn)風(fēng)頭不對，大喊一聲“撤！”幾個人倉皇而逃，轉(zhuǎn)瞬間就奔到了另一個巷子。

趙毅正要追上去，劉可欣一把拉住了他：“不要理這些小混混。”

周杰看著巷子口，青紫的臉已經(jīng)腫起了大半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倒是沒打算去追，只是抹了下嘴角的血，轉(zhuǎn)身就要走。

“站住！”趙毅喊住了他。

周杰停了下來，但并未轉(zhuǎn)身。

“你這樣，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想報仇嗎？”劉可欣實在看不下去，對著他喊。

“我的命，早就不屬于我自己了。”周杰的聲音冷冷的。

劉可欣不自覺的上前了兩步，她還是想說服他同自己合作，“周杰，還是將你知道的證據(jù)交給警方，與警方合作，一起抓殺害陳莉莉的真兇！”

周杰轉(zhuǎn)過身來，帶著傷的嘴角在抽搐，他聽到她又提起了那個名字，那個本該印在結(jié)婚證上的，他的戀人的名字——陳莉莉。

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呆滯，莉莉……那天，他站著，她躺著，因為跑過去的他渾身冒著熱氣。而她已經(jīng)硬了，身子摔得變形，尸體旁邊被畫了一圈白線，沒一點起伏的胸口，讓周杰有點不習(xí)慣。他抹了一把臉，有點懵，他覺得手上有些黏黏的東西，低頭看了一眼手，血糊拉一片，那是她的血。

回想著，周杰的眼神越發(fā)狠戾起來，整個臉因為激動而扭曲得變了形。

“你們明明知道莉莉就是被他們推下樓的，還要什么證據(jù)？”他吼道，壓抑的太久了，他再不想等下去，報仇，他要馬上報仇！

“警察是需要用證據(jù)辦案的。”劉可欣也急了，為什么這個周杰這么冥頑不靈！

周杰冷笑一聲，雙眼空洞的看了看遠處，再不想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趙毅還想追上去，劉可欣伸手攔住了他。

“讓他走吧！”

默默看著他的背影，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幾天下了雨，地下車庫里有些泥巴點子，周杰順著微弱的光線走到一輛舊面包車邊上。

貼著黑膜的車窗搖了下來，一個肥腦袋探了出來：“杰哥，你怎么才來？”

“丁胡子，你少廢話。”周杰說著，四下看了看。

丁胡子也跟著瞄了兩眼，把聲音壓低了，“這陣警察特認真，在市場是挨門挨戶地問，都快盯上我們了。”

周杰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你就這么點膽子，”

丁胡子為難的一摸鼻子：“這滿大街地寫著什么打黑除惡……”

“呸！你只不過幫農(nóng)貿(mào)市場送點便宜貨。不黑不惡，警察能將你怎么樣？”周杰知道這兄弟想什么，懶得戳穿他。

丁胡子不做聲，干笑了笑。

周杰拿了個打火機，點上了根煙：“有什么消息？”

丁胡子趕緊掏了掏口袋：“每次去拉貨，我都留意了路線，這是我畫的線路圖。”說著，終于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趕緊遞給了他。

周杰接過來看了看，皺起了眉頭。

丁胡子伸出手指，比劃著，說：“杰哥，你看，這里有一道后門鎖死了，平時沒有人照看，只要翻進去，打開這個門，就能將貨拉出來。不過……”

周杰將圖放在口袋里，說：“其它不用你管。明天，我?guī)湍阋黄鹄洝！闭f著，一把將丁胡子從車里拖出來，自已跳了上去，他的身手利索的不像一般工地上的人，單手就能把丁胡子這樣的壯漢拖出車子，丁胡子扯了扯自己皺巴巴的外套，看了眼周杰，欲言又止。

周杰將車一把馳出車位，車子迅速朝著外面開去，丁胡子忍不住的對著車尾喊：“要不，我們晚一陣再干吧！”

周杰沒聽到似的，面包車飛快的馳出停車場。

一路無話，趙毅跟著她，兩人一前一后走了許久，趙毅終于是忍不住了，快步走到前面擋住了陷入思考的劉可欣。

“是涂大隊讓我跟著你出來。”

劉可欣聽到涂大隊這三個字，眼神不自然的一閃，她無意識的偏開頭，不想談到那個話題。但趙毅今天似乎是鐵了心想談?wù)劊瑒偛诺膱雒媸治ｋU，一個專業(yè)的警察并不該單槍匹馬的自己私自調(diào)查案件。

趙毅盯著她，執(zhí)拗的等著她回話。

劉可欣無奈的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周杰以前是陳緒高團伙的重要成員，也許，能從他身上找到新的突破口！”

趙毅手心里著急但又實在不知該怎么表達，氣急的甩了下手。

“我們都知道，自從擊斃那個殺手后，你一直有壓力，想早日破案。可是，這樣單獨行動，真的很危險！”

自從那個事情發(fā)生后，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盡量不在她面前提，但是此刻，趙毅沒辦法了，他直通通的把話題擺到了明面上來，這姑娘現(xiàn)在就跟被洗腦了一樣，滿門心思就是想著怎么去自己抓兇手，再不提醒她，她真能自己一條道走到黑。

劉可欣倔強的梗著脖子，“陳緒高是破案的唯一線索，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被殺了，這是我作為一警察不能容忍的。”

“周杰只是一個混小子，剛從牢里放出來，能知道什么？”趙毅不以為然。

劉可欣提醒他，“周杰出獄后，死死咬著以前的團伙成員不放，為什么？”

趙毅眼一亮，覺得這個似乎有些道理，“你是想從周杰這里順藤摸瓜？”

劉可欣點了點頭，她朝四周掃視了兩眼，又走到兩邊查看了一番。

“趙毅，這個巷子口，有一個攝像頭，看看能不能多收集一些證據(jù)。”

趙毅也來了勁頭：“這個容易，我馬上去派出所查一下周邊的路口監(jiān)控。”

車子在偏僻的城郊馬路上緩緩地開著，沿途都是破矮老舊的城中村。周杰貌似漫不經(jīng)心的開著車，但眼睛實際一直警惕的盯著反光鏡，他又從中視鏡里看了陳琳琳一眼，她今天穿著件灰色的薄外套，兩手緊緊抱在胸前，長發(fā)隨意的披在腦后，長長的流海遮住了大半白皙的臉，陳琳琳五官細看其實很精致，這樣不起眼的一身灰突突衣服，配著這張秀美的臉似乎有些不搭。

陳琳琳好像沒注意到周杰在盯著自己看，只是有些緊張的左顧右盼，瞧見他眼神朝著后方，她也忙回頭查看。

周杰這才收回了眼神，問：“出了什么事，這么突然叫我？”

“有人要殺我，你信嗎？”陳琳琳說。

“信！”

陳琳琳淡然一笑：“就這么相信我？”

周杰邊開車邊說，“你和我一樣，都是莉莉的親人，不信你又信誰。”

陳琳琳沉默了一下，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這郊區(qū)并沒什么風(fēng)景，高矮不一的自建小樓，偶爾其間穿插些破舊矮小的磚瓦房，破敗的水泥墻上，大大的拆字突兀的刷在上面，這是陳琳琳過去不了解的世界，她的世界曾經(jīng)大多都是金色和白色的，金燦燦的餐具，金燦燦的壁畫，白凈的高墻，雪白的緞子裙……

那些小女人喜好的東西，現(xiàn)在都離她無比的遙遠，為什么自己就突然落到這個灰突突的世界了呢？她的人生突然就跟死亡，謀殺，報仇，這些過去只在電影上看到的字眼掛鉤。身邊處處都是危房，腳下步步都是陷阱，時時刻刻，搖搖欲墜，陳琳琳覺得此刻的自己憤怒又茫然。

周杰也沉默著，只有汽車的行馳聲，車里的氣氛安靜的有些異樣。

“我應(yīng)聘到他家當(dāng)保姆了。”陳琳琳突然開口。

周杰一個急剎車，轉(zhuǎn)頭驚訝的看著她，“你……你不會是真的吧？”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的眼神很堅決，兩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褲子，干瘦的手背青筋隆起。周杰原本顧慮的話放在口中，看她這副表情，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她已經(jīng)決定了，不會再改變。

周杰轉(zhuǎn)身，重新啟動了車，二人沉默不語，他突然踩了下剎車，疤痕交錯的手牢牢的抓著方向盤，最終，他似乎決定了似的，猛的一踩油門，車子瞬間提速，一路飛馳。

“掃黑除惡”專案組辦公室的燈還開著，涂志勇叼著煙靠在走廊上，他抽煙只需要打一次火，第二根直接拿著煙頭對著第一根煙的煙頭點燃，如此反復(fù)，不一會兒，腳下就已經(jīng)一堆煙屁股了。

煙熏火燎的臉上褶子像刀劃出來的，黑黝黝的皮膚不像成天坐辦公室的人，他望向辦公室里各種案件分析走向圖表，眉頭又擰成了繩結(jié)，右手再拿出一根接著嘴里的煙頭點燃，猛吸一口，新點燃的煙三分之一又沒了。

“涂隊，這是陳莉莉之死案的當(dāng)年法醫(yī)鑒定材料。”劉可欣走過來。

從接過的資料里翻看著文件，他看的很仔細，涂新勇?lián)u頭，他一晃腦袋，嘴邊的煙灰好像都能飛起來。

“不對勁兒。”他深吸了口煙，看到燒到煙屁股了，才把煙頭扔地上用腳碾熄，案子里的很多東西都已經(jīng)印到他腦子里了，對比著這個法醫(yī)鑒定材料，他心里又有了新的思路。

“準備一下，下午再去現(xiàn)場重新勘察。”

劉可欣一怔：“都三年了，現(xiàn)場還有用嗎？”

涂志勇嘴角扯了一下，似笑非笑：“現(xiàn)場永遠不過時。”

這現(xiàn)場二字意味深長。

別墅小區(qū)外，一輛面包車停下，陳琳琳拉開了車門準備下車，她又不放心的回頭，叮囑了周杰一句。

“我先觀察他一陣子，然后見機行事。”

周杰看著她，點了下頭：“這樣雖說有點危險，但確實是最快的方式。”

“你為什么這么怕他？”陳琳琳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的直覺告訴自己，周杰也不是什么善類。

周杰的眼睛里紅血絲清晰可見，但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眼神，滿是戾氣，“你不知道他有多狠毒！”周杰說著。

那個人，是披著人皮的獸，人命對他來說，不值錢，都不如一噸舊大米，一車爛牛肉，米和肉能換錢，但人命換不了什么，除非能幫他謀得更多的東西，一旦你沒了利用價值，他拿著三叉刀給人放血的猛勁，就跟宰一頭生豬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