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聽話的鳥

涂志勇內心判斷著，如果假設陳琳琳并非自殺，而是他殺的話，這個犯罪的人，應該沒有為了躲避攝像頭從酒店周邊的林子里繞進去，而是正常的從大門進去的。

他們繼續沿著林子小道往酒店走，涂志勇從下往上看，他想著，如果自己是兇手，會怎么走，從正面上電梯是不可能的，前臺，大廳都有攝像頭，電梯里的攝像頭更是清清楚楚的，他查過安全通道，雖然攝像頭不多，但依然入口出口還是有的，但是警方提取的攝像頭的資料，卻并沒有什么有價值的可疑人的信息。

涂志勇把自己的想法同劉可欣講了，她對這個案子極為執著，每個細節都記得滾瓜爛熟，對涂志勇的推斷表示贊同，同時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或許這個人，是酒店內部的人？所以才會對所有攝像頭死角了如指掌，躲避了所有的鏡頭？”

涂志勇點頭，有這個可能，他們二人又返回到酒店里，挨個查看了員工的安全通道，沒走兩步，涂志勇的對講機突然響起，他按下對講鍵。

對講機發出聲音：海建三項目部工地發生群體性民工食物中毒，民工和食堂廚師之間出現斗毆。現場請求支援！現場請求支援！

涂志勇：明白，我們立即出發增援！

海邊的木棧道本是個亮眼的地方，只是白天的海邊人很少，周杰和陳琳琳倚靠著欄桿。

海邊游人的手機傳出了歌聲《停格》，周杰陷入傷感中，似乎那個人離開，才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但實際上，她離開自己，已經三年了。

陳琳琳看他陷入沉默，知道他又在回想過去。

“留戀是不幸的，因為曾經擁有。”她仿佛是自言自語，又轉頭看向周杰：你還在想著莉莉？

周杰：“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她可能就不會”

看著難過的周杰，陳琳琳安慰他：這不怪你。對了，當初你怎么知道我媽媽會去銀杏廟？

周杰看了她一眼，說：其實那天，本來是我和莉莉約好的，一起去看她媽媽。莉莉說，每年這一天，媽媽都會帶她到銀杏廟去許愿的。

那年，周杰走進大門，他終于看到了那棵銀杏樹，龐大的如一座金燦燦的山，只是它并不像山那般沉默，每一片樹葉都像個金色的小手掌，在風里向人招手，來吧，親愛的，來啊，我等著你……

周杰仿佛看到她笑吟吟的對著自己說，“約好了，我們一起去莒縣，你陪我去銀杏樹下許愿吧！”

遍地金黃的樹葉，人的腳踩在上面軟綿綿的，但周杰卻覺得，那是自己的心，踩在上面的每一步，都生生作疼。

他走近銀杏樹，滿樹祈福的紅布一條條垂下，上面掛滿了無數的心愿，如果莉莉來了，她會許個什么愿呢？周杰握著一條紅色的許愿帶，心里想著。

樹的另一面，莉莉的母親正和陳琳琳一起在祈福，二人雙手合十，心中虔誠的默念著。

陳媽媽拿出一條紅布，紅布上寫著“陳莉莉生日快樂”，她的眼里流出淚來，蒼老的褶皺兜著那些淚，似乎難以落下，就在昨天，她準備著這個布條的時候，還想著今天要給女兒做些什么好菜吃，她嘴刁，愛吃自己做的干煸魚，自己早早的給她買了活魚在家。

陳媽媽哽咽著：莉莉，我的莉莉，你怎么就這樣離開了媽媽呢？

陳琳琳接過布條，準備往樹上掛，看著老母親紅紅的眼眶，輕撫著老人的背：您別難過了，身體要緊，這不還有我嘛。

周杰聽到了她們的對話，繞過銀杏樹，看看陳琳琳掛的布條，又看看陳母。

“您是……陳莉莉的媽媽吧？”周杰看著那張與女友有幾分相似的臉，心中料想應該是了。

陳媽媽看著眼前的男人，不解的望著他，“你是？”

“我叫周杰。”他回話。

陳琳琳看著他，似乎想起來什么，“周杰？哦，我常聽莉莉說起你。媽，這是莉莉之前處的對象。”

陳媽媽看著周杰，伸出手，顫抖著拉住周杰，哭的更傷心。

陳琳琳扶著陳媽媽，安慰道：媽，您看，大家都還念著莉莉，她知道了一定很開心。

陳媽媽邊擦眼淚邊破涕為笑：是啊，今天是莉莉的生日，都來看她，她開心，開心。

周杰撲嗵跪了下來，他不敢面對莉莉的家人，可是今天，他逼著自己來了，他對著陳媽媽哽咽說道：對不起……是我對不起莉莉。

陳琳琳要拉他起來：你別這樣，快起來，莉莉的事兒只是個意外……

周杰執意不肯起來，他看著面前還一無所知的二人，雖然不忍，但還是咬牙道出了真相：不！莉莉是被他們害死的。

陳琳琳和陳媽媽驚訝的盯著周杰，不敢置信。

回想當時那一刻，陳琳琳還記得老母親聽到周杰那話時，傷心欲絕的神情，她平復了下心情，打斷了沉寂。

“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我妹妹是含冤而死。”

周杰并不需要她們倆的感激，他已經做好了打算，知道報仇意味著什么，他不怕殺人，也不怕上法庭，如果被叛死刑，自己也認了，但是沒有必要再多連累個人。

“我一定會為莉莉報仇，但我不想連累你，你還要照顧……”

陳琳琳打斷他：我不怕，只要真相大白。

她環顧四周，有些擔心起來，“不能讓別人看到我們倆在一起。”

周杰點了點頭，兩人順著海邊的木棧道朝著前面的樹林走去。

“鄒逸龍看來生意很忙，應酬多，很少回家。他老婆也有一幫孤朋狗友，回家晚，家里平時就是剛大學畢業的女兒鄒瑩在家。”陳琳琳邊走邊說，這段時間她偽裝在他家當保姆，基本上已經摸清楚了這家人的規律。

周杰耳朵里聽著，但心里依然掙扎，他停下腳步望著陳琳琳說道，“其實，我還是不敢相信是他干的，這么多年，我一直跟著他，他對我就象親大哥一樣，不論遇到什么，他都幫我。”

陳琳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為什么懷疑他呢？

“那一天發生的事太巧合了，如果不是他和陳緒東，就沒人能干得出來。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這么多年的兄弟會下這樣的毒手，他們殺我，我認了，可是，為什么要害莉莉呢？”周杰依舊在掙扎著，他的內心始終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會對自己這么狠！

陳琳琳并未在意他的掙扎，看著他，眼神有些淡漠，“如果真是他干的，你想好了嗎？要怎樣報仇。”

周杰摩挲著木棧道上開裂的口子，眼中露出一絲兇光，“我會查清楚一切的。”

嵐山碼頭倉庫內，陳緒東看著包著頭的老陳和老李默然不語，他不停地捏玩著手中的核桃，心里其實已經想好了怎么干，只是差最后關鍵一步。陳緒東瞟了一眼畏畏縮縮呆在一邊的陳二狗，不耐煩的轉身，看到不遠處一輛車開了進來，陳緒東一揮手，陳二狗帶著老陳、老李退進了集裝箱巷道中。

陳緒自己慢慢走向大海邊的碼頭，他終于看到了那個戴著墨鏡的中年人，那人背對著他，手中不時拋出一點點面包。

大海上飛旋的海鳥一只接一只猛地飛撲過來，叨起面包屑，又飛起。一副人與自然和諧的畫面。

陳緒東緩緩道：龍哥，好悠閑啊。

龍哥并沒有答話，他戴著墨鏡，雖然嘴角帶著笑，但讓人感覺不出喜怒，他看了來人一眼，轉身又開始喂起來海鳥，感嘆道：人啊，有時還不如這些海鳥，你給他一點食物，看，它就不停地圍著你叫，向你示好獻媚。

陳緒東知道龍哥說的是什么，今天他來這里，就是想解決這個問題，一個不知道好歹的人，留著，不過是害人害己。不過陳緒東要確定，自己不是白忙活一場。

“看來3年的監獄并沒有讓他學會點什么。”陳緒東開門見山的提起那個人，想著周杰那張倔強的臉，鼻子發出了嗤笑。

“唉！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小兄弟，我并不想這樣。”龍哥的聲音甚至讓人聽出了幾分痛心感，只是這樣一句看似惋惜的話，正是他判別人死刑的命令。

陳緒東不以為然的附和著他，“可是這小子軟硬不吃，明顯是想翻舊賬。”他希望龍哥盡快下定決心，別玩什么翻來覆去的把戲，如果周杰反水，他們倆都要倒霉。

龍哥好像不知道他在急什么一樣，越發的惋惜長嘆一聲：說起來，這都是杭大富惹的禍。當年，要不是他騙了我的錢，我怎么會和兄弟鬧成這樣。

是的，都是別人的錯，他作為一個老大哥，怎么會對不起兄弟？更不會害兄弟。

陳緒東沒有他那么好的耐性，這種把戲，演的再多，還能把自己也騙了嗎？他不想扯這些沒用的，直通通的拋出了自己最感興趣的那個問題：“是周杰這小子不認抬舉。這幾年，你一直都按時給錢他，將他的股份都留著。”

龍哥自然知道面前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再繞圈子，順勢拋出了話：周杰名下的股份，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了。

陳緒東喜出望外，這就是了，這么多年來，自己忙里忙外，難道這不是該得的嗎？周杰早就該死了，他們都該死！

眼里冒著金光，嘴上更是殷勤道謝，“謝謝龍哥。”

龍哥將最后一把碎面包撒下天空，幾只飛鳥鳴叫著，飛向更高的天空。云層慢慢暗了下來，也許，很快就要下雨了吧！

望著天空，龍哥悠然說道：食盡飛鳥散，兄弟一場，讓他走得痛快一點就行了。

彈了彈身上似有若無的灰，陳緒東漫不經心的恭維著：“龍哥這是大仁大義，對得起兄弟。”說完，轉身而去，終于到了他動手的時候了。

遠處的輪船漸漸融入天海一色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自古以來從無例外，兄弟一場，最終都不過如此吧。

海邊，只剩下龍哥狐獨的背影，被夕陽拉的越來越長。

市公安局指揮情報中心，局領導布置著任務，多名高級警官圍坐在一起，大家商討著此次的任務部署。

局領導神情嚴肅的向大家說著話：

這次全市統一行動，重點是打擊東陳村多年的犯罪分子，根據前期偵察，以陳緒東為首的團伙盤鋸在我市東郊一帶，多年走私轉運銷售劣質牛肉、食用油，欺行霸市，嚴重擾亂人民群眾的生活，市局決定一舉端掉這個毒窩。現在請專案組涂志勇同志來介紹具體案情。

涂志勇站起來講：陳緒東團伙盤居在我市南城區一帶，經營多年，我們專案組在兄弟單位食藥監偵察支隊和港口公安分局的支持下，掌握了大量證據。

說著，他拿起搖控器，墻上的投影出現一幅幅的畫面。

領導看著這些畫面，涂志勇一一跟大家講解著：根據局黨委的要求，這次代號為“鐵拳行動”的掃黑大行動，兵分三路，刑偵支隊以“1025專案組”為主，負責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陳緒東；特巡警支隊控制出城各路口卡點，防止重點對象外逃，食藥支隊負責查封陳緒東團伙的控制的倉庫、集貿市場的銷售網點，掌握犯罪團伙更多的證據，各區縣分局按分工抓捕各轄區的重點嫌疑人。

會議室，大家心中都激動萬分，誓必成功完成此次任務。眾警察站起，齊刷刷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