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熟悉的《加州旅館》，今天的節(jié)目就到這里了！感謝收聽今天的都市慢生活，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周有個好心情，我是小關，下周見，拜拜！”

廣播里的播音員小關，名叫關俊怡，是羅一從大學是就暗戀的人，但是始終沒有表白過。關俊怡的節(jié)目結束后，廣播里后面的聲音對羅一來說就像背景音樂一樣，沒有實際意義，他放下手中一直在刷的金剛菩提手串，索性把手機中的播音軟件關掉。

已經(jīng)九點了，可是羅一沒有要睡覺的意思，他在等一個重要的電話，如果電話那邊傳來好消息，他就能安穩(wěn)的睡一覺；相反，如果電話那邊一直沒動靜或者傳來了壞消息，那他就要做下一步的準備。

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那么漫長，為了消磨時間，羅一又沏了一壺茶，繼續(xù)拿起刷子，不停地刷手串，腦子里想的卻是明天十點的投標。他的眼鏡搭在鼻子上，如果不是鼻子的阻擋，眼鏡會立刻掉在桌子上，而他的雙眼則在眼鏡框的上方露出來，聚精會神地盯著手中的珠子，不停地刷。他會時不時地停下，喝上兩口茶，看看時間，然后繼續(xù)刷。

也許此刻，在他安排好的夜總會包房里，計劃正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可是羅一的心情，卻比在現(xiàn)場還要緊張。他只有不停地刷，不停地刷，才能讓自己分分心，否則他根本坐不住。

茶水的熱氣徐徐升起，陣陣清香聞起來沁人心脾。羅一去了幾次洗手間，又給茶壺里添了幾次水，電話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他打開手機，翻看通話記錄，又查看短信，最后查看了微信聊天和朋友圈，沒有任何動靜，都是一些推銷的信息或者普通的動態(tài)。

他想打電話問一下情況，可是又忍住了，他不想因為簡單的一個電話打亂現(xiàn)場的節(jié)奏。他只能等，只能不停地喝茶，刷手串，手中的這枚六瓣金剛菩提手串，他已經(jīng)盤玩了快兩年時間，這兩年對他來說也是重要的兩年。他從一個國內(nèi)知名設備品牌RE旗下不起眼的小規(guī)模經(jīng)銷商老板，轉變身份，進入了該品牌在渤海市最大的經(jīng)銷商公司之一紅城實業(yè)，當起了業(yè)務員。雖然從老板變成了職員，但是他擺脫了很多束縛，獲得了穩(wěn)定的收入和更加廣闊的發(fā)展空間，也許在別人看來有些不理解，但是從他自己的立場看，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羅一最后刷累了，也實在喝不下茶水了，他心里開始打鼓，設想著自己的計劃，設想著現(xiàn)場可能出現(xiàn)的變數(shù)。越想越緊張，他感覺自己坐不住了，真想沖出去，趕到現(xiàn)場去看看情況。為了緩解壓力，他只好拿起手機，微信里有兩三個群都有人在聊天，他為了分散注意力，就加入這些聊天中，有的是他感興趣的，有的是無關緊要的。

一直等到十點半，微信里傳來了消息，一個微信名叫雙鑫機電小李的人發(fā)來微信，只有三個字：已辦妥！

羅一激動地站了起來，在屋里快速地走著，將手機捏在兩指間不停地轉動著。他長舒了一口氣，按耐住喜悅的心情，因為他知道，在生意場上，信任只是對不同的人不同程度的衡量，真正意義上可以信任的人其實是沒有的。而且這次的計劃中，小李參與的只是前半部分。他在等第二個電話，這一次很快，一個名字顯示為阿耀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我是羅一。”

“紅蓮哥，我哥讓我告訴你，事情辦妥了。”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能告訴我細節(jié)嗎？”羅一問道。

“他們九點前來的，唱了半個小時的歌。然后你讓特別關照的那個人帶著給他小姐進了包房。十點出來的，又在這里喝了不少酒。最后其他人給他安排了下一場節(jié)目，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旁邊的酒店開好房了，服務的人也都是我哥安排過的。”

“好的，多謝，你哥還說什么了？”

“你讓特別照顧的那個人，他明天離開時會再通知你。”電話那邊的聲音依舊低沉。

“好的，謝謝你了。”

“紅蓮哥，別客氣，回見！”

掛掉電話，羅一這才放下心，為了今天的安排，他特意向公司申請了一筆營銷費用，雖然比普通的營銷費用高，但是與整個項目中標后的合同金額以及利潤相比，也算值得。興奮過后，他很快恢復了冷靜，將最后一杯茶喝掉，又將手串收好，洗了個熱水澡，將手機鬧鐘設置好，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六點，羅一就被鬧鐘叫醒了，他洗漱完畢，拿出自己習慣穿的polo衫和牛仔褲，對著鏡子穿戴整齊，把眼鏡擦拭一遍帶好，又摸了摸新剪的短發(fā)，覺得很滿意。羅一雖然不是那種很帥的類型，但是高高的個子，魁梧的身材充滿陽剛之氣，加上隨和的相貌，他自認為給人的印象比那些娘娘腔好多了。他在樓下簡單吃過了早餐，就發(fā)動自己那輛開了四年的朗逸駛向公司。

七月上旬的早晨，天氣濕熱。由于還沒到早高峰，又是選擇快速路路線，從羅一位于北城區(qū)的家開到位于城北開發(fā)區(qū)的公司用了不到二十分鐘。今天的公司大院，與以往不同，剛七點，就停著好幾輛車。羅一停好車，背著電腦包，呼吸著清晨的空氣，精神格外的好。大院門口，紅城實業(yè)的旗幟高高飄揚，旁邊還有一面RE的旗幟。羅一拿出手機，從昨晚到現(xiàn)在，沒有任何突發(fā)情況的消息，事情應該進行得很順利。他勉強抑制住內(nèi)心的喜悅，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動，漫步走進了紅城實業(yè)的辦公樓。

“羅一，你怎么才來！我們?nèi)齻€可是一夜沒回家，就為了你這個標！”一個長相平常，看上去將近四十歲的女人，雖然皮膚暗淡，但是用穿戴打扮掩飾的很好，見到羅一立刻就嗔怪到，“我們每天趕制標書，忙得要死，最近三周都在加班。你這突然弄來個二百萬的標，而且這周一才告訴我，還得加塞幫你做！所有項目催得緊，你還添亂，我們做了一個晚上才趕出來！”

“柳姐，柳姐！別著急，我已經(jīng)叫好了外賣，麥當勞，一會兒就到。”這次投標確實有些倉促，項目不是羅一親自跑的，而是一個同行的中間人帶過來的。羅一在沒有把握前，不想接手這個二百萬的大標。這個介紹項目的中間人和他認識并且合作很多年了，他綜合了合同金額、利潤和墊款回款情況，又有中間人保證極大地成功率，他才臨時提出來要投標的。羅一也清楚，柳姐的團隊，在經(jīng)營部里負責的就是招投標，讓他們加班不只是羅一的意思，更是老板的意思。柳姐這樣說不只為了抱怨，更是為了自己和手下人邀功。他來之前特意定了外賣好堵住柳姐的嘴。

“這還差不多，我們可是全力配合你了。”柳姐雙手交叉抱在腰間。

“了解了解。”羅一滿臉堆笑，又對屋子里其他人說，“辛苦辛苦，謝謝大家！”

“行了，快把東西拿走吧！”柳姐拍了拍羅一的后背。

將四包已經(jīng)做好的標書放在自己所在的業(yè)務二部，羅一看著桌子上的檔案袋，里面裝的是授權文件。他又拿出錢包看了看，將身份證抽出來放進了檔案袋。很快，屋子里陸續(xù)來了很多同事。

七點半，羅一就離開了辦公室，拿著檔案袋，用檔案袋拍著大腿，來到紅城實業(yè)辦公樓三層的財務部，由于還沒到上班打卡的時間，整個三層還沒什么人。財務部的門開著，屋里有兩個人，羅一輕輕敲了敲門，喊道：“孫總早！”

一個正在泡咖啡的中年女人，看上去四十多歲，但是保養(yǎng)得很好，容光煥發(fā)，留著短發(fā)染成不明顯的酒紅色，燙著時髦的造型，帶著黑框眼鏡，眼神中透著精明和潑辣。她穿著深色的連衣裙和高跟鞋，顯得身材高挑勻稱，看上去十分干練又不失女人味。她端著咖啡杯，回頭說道：“羅一來了，這么早？”

“我來找張雯心。今天投標，程總讓我?guī)黄鹑ヒ娮R見識。”羅一不斷地點著頭，滿臉堆笑，面對財務部部長孫穎，他還是要表現(xiàn)的恭敬些。

“她來了，應該去洗手間了。”孫穎也笑了笑，端起咖啡，又說道，“看，回來了。”

羅一忙轉過身，身后站著一個矮小的女孩子，上身穿著格子襯衣，搭配著九分牛仔褲和帆布運動鞋，都是價格不菲的名牌。她頭上高扎著馬尾辮，一臉色青澀和含蓄，一對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了看羅一，微笑著點了點頭，走進財務部對孫穎說道：“孫總，程總讓我跟著去投標現(xiàn)場見識一下。”這女孩是紅城實業(yè)老板程艷的女兒。

“去吧，昨天你媽和我說了。”孫穎喝了口咖啡，擺出一副長輩對晚輩關愛的微笑。

羅一和張雯心離開財務部，又回到了二樓，來到經(jīng)營部，門口已經(jīng)有兩個人等著他了。

“走吧！”一個身材高挑略顯豐滿的戴眼鏡女人說道，“東西在哪了？”

“娟姐，東西在我屋。”羅一回答著，這女人是紅城實業(yè)經(jīng)營部的副部長陳娟。

“放我車里。”一個中年男人說著走向羅一的辦公室。

羅一也跟著一起去拿標書，對售后部副部長張連成客氣道，“張總，麻煩你了。”

“一頓刷羊肉！”

“那沒問題，可是還要兩瓶白酒才行。”羅一說著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去！我可不跟你喝了！”

兩人嘻嘻哈哈地把標書放到車里，陳娟問道：“羅一，把檔案袋也放后備箱啊，你拿著它做什么？”

“這個我拿著吧，今天的這個檔案袋，比投標文件都重要！”

“神經(jīng)病！”陳娟罵了一句，幾個人笑著上了車，驅車駛向位于北城區(qū)和DC區(qū)交界處的創(chuàng)智大廈招投標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