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后的早晨，空氣中彌漫著厚重的泥土味，讓人覺得親切，舒爽。

上課鈴聲響起，原本在走廊上的學生全部涌進教室，早讀時間，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卻有一個班級例外。

教導主任和班主任一起站在講臺上，教導主任锃光瓦亮的腦門，讓人想到聰明絕頂，如果是平時，肯定有很多同學忍不住笑。

嚴肅的氣氛，讓人覺得有點壓抑，安憶夏有點不好的預感。想安慰自己，但是看見這種氣氛，她找不到理由。

“同學們，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班主任開口，聲音顫抖著。

全班同學停下自己手中的事，視線都聚在她的身上。

“你們的，語文老師，張老師，在靠近后門的廢棄教學樓墜亡，原因不明，但是大家不要慌張，警察已經展開調查。”一句話斷斷續續，說完之后，班主任泣不成聲。四十幾歲的女性，同事突然出事，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不少女生開始哭泣，哽咽的聲音在教室回響。安憶夏沒有哭，只是紅了眼眶，她已經流不出眼淚。

后面的課照常上，老師照本宣科，學生埋頭苦記，仿佛根本沒事發生。這只不過是表面的平靜。警車的聲音提醒著所有人，確實發生了事件。

學校的地下論壇已經炸開了鍋，有人放出張老師的簡介，以及他墜亡的那棟廢棄樓。

自殺？還是他殺？不僅是警察在考慮，學校在考慮，學生也在考慮。

每年都會有學生因高考失利跳樓自殺?？墒?，老師是成年人，身心都已經成熟，比起未成年的學生應該更加理智。這起不尋常的事件會帶來多大的影響，沒人能夠預計。

事件發生的地方已經被圍起來，禁止別人接近，警察也在展開搜證，可是，昨天的大雨讓取證變得困難。

安憶夏關注著地下論壇，希望能從中知道什么消息，瀏覽了很久也沒發現什么消息，她沮喪的放棄。

X私立高中是當地有名的私立學校，教學環境，條件，師資力量都很好。就連教學樓也是請建筑師設計的，不同的樓道交錯，教學樓之間可以任意穿梭，設計的十分巧妙。

走廊上的別班同學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說話，說的都是關于張老師的事，他們與張老師并不熟悉，只是稍微眼熟的陌生人，所以他們可以肆意的談論。

“高一（2）班的語文老師死了，你們知道嗎？”

“當然知道，幾輛警車停在校門口，在學校都傳遍了。”

“你們說，這老師不會是報復學校吧。”一人開玩笑的說。

“不至于吧，學校只是暫時讓他帶薪休假，又不是辭退。”

“好了，別說了?！币蝗酥棺≡掝}，雖然是開玩笑的，但在學校有些話不能輕易出口。

安憶夏繞了一圈又回到教室，同學們像往常一樣嬉笑打鬧，人們總是會刻意的回避對自己不利的事物，選擇性的失憶，應該說，裝作失憶。認為這樣可以保護自己，可以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

安憶夏沒有怪他們，人本來就是這樣。她所想的只是真相。因為好奇，為了減輕心里的罪惡感。

她是罕見的熊貓血，一次出車禍，需要輸血，但血庫的血不夠。張老師給她輸了很多血，可以說是她的救命恩人，在她因為家庭關系不安的時候，也是張老師安慰鼓勵她。但是在張老師遭受不合理待遇的時候，她沒有幫助他，還和其他同學一起同流合污。

在學校的要求下，警察沒有詢問學生，一是因為學生的內心脆弱，二是因為他們覺得學生也不會知道什么。

安憶夏從警察的口中套取消息的想法不能實現了，警察來找她可以，但她不能主動去問，全班同學都選擇默然，要是她現在做出不同的舉動，一定會被排斥，會被欺負。

只能假裝和大家一樣，這是她擅長的。隱藏在人群中，不爭不搶不顯眼，這是她在學校生存的法則。

“安憶夏，幫我買咖啡?！卑咨母哳I長衫隨意的套在身上，顯出其慵懶性格。藍色的緊身牛仔褲突顯出腿的長而細條，還有些許水鉆點綴其間，無不顯露奢華之氣，腳穿一雙白色帆布鞋，舒適而又輕盈。

說話的人叫司歆瑤，司家的大小姐。司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她的父親聯合其他鄉紳，建立了這所X私立高中。真正的天之嬌女。

每個班里都會有較為突出的人，只是，他們高一（2）班有點特殊，高一有名的幾個人都聚在他們班。

天之嬌女司歆瑤，她是安憶夏所處圈子的核心，黑道太子饒浩宇，安憶夏對他無感，還有一點厭惡，仗著自己家有勢力，隨意的欺負弱小，沒有任何理由，單純覺得好玩。

還有就是學神沈光年，俊朗的外表，優異的成績，高冷的氣質，許多女生對他芳心暗許，就連司歆瑤也不例外。

看起來他和安憶夏應該沒有交集，但知道沈光年秘密的她，又和其他人有點分別，起碼在校外，兩人會說說話，沈光年也幫了她不少。

她在別人的印象中，應該只是司歆瑤的跑腿，沒有存在感的人。

聽到司歆瑤的話，她馬上就去買咖啡，加奶不加糖，這種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把咖啡送到，安憶夏用眼神示意沈光年，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教室。

為了不被人看見，安憶夏繞了幾圈來到兩人的秘密基地，一個廢棄的音樂教室，里面只有一架老舊的鋼琴，幾張桌椅和一堆丟棄的樂譜。

沈光年坐在鋼琴旁，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烏黑的頭發，散在耳邊。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嘆，他的身邊圍繞著一股冰冷的氣息。

老師的死沒有給他什么沖擊，或者說，他習慣了死亡。

安憶夏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沈光年，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像是被迷霧包圍，根本無法看清。

她知道的秘密只是，沈光年離家出走，現在隱瞞年齡打零工，其他的一無所知，離家出走的原因，為什么要選擇來到外省。

他是在尋找什么？還是躲避什么？

想起兩人的交集，有點好笑，安憶夏陪親戚的孩子去游樂園玩的時候，有人穿著玩偶裝吸引小孩的注意。等他們到旁邊的時候，人就倒了，一會兒都沒有爬起。安憶夏送去醫院，才知道原來是沈光年。他倒下是因為熱暈了。

沈光年醒來，看見是安憶夏，還威脅她不準說出去，沈光年難得慌亂的樣子讓安憶夏印象深刻。然后，兩人就開始交談，關系慢慢變好，成為朋友。

“我想調查老師的死因?！卑矐浵膯蔚吨比?。

“想做就去做，雖然結果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沈光年像是知道結果，但他依然沒阻止。

有些事要做過之后，才會死心，才會放棄。

沈光年的回答讓她放心，雖然，他不會主動提出什么，但有他在就能讓人安心。

首先，是調查，現在還不能去現場查看，即使去了也沒什么用，他們沒有專業的知識，指紋什么的也不能檢查出來。

安憶夏決定先去調查一下張老師的家庭情況。

她和張老師關系很好，知道他的住處，也去過幾次。張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認真負責，很有正義感，不好的說法就是多管閑事。但確實是個值得尊重的老師。

安憶夏和沈光年來到張老師的家，敲了敲門，沒人回應。安憶夏不死心，敲了隔壁的門。

“誰啊！”里面傳來聲音。應該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我是隔壁張老師的學生，想問您點事?！?

對方沒了聲音。

安憶夏又敲了幾次門，仍然沒有回應。

“走吧?！鄙蚬饽觊_口，在這里也無濟于事，對方不會說的。

安憶夏也知道，很多人都對這種事很避諱，不想自己牽扯進來。警察的問話要回答，但是，他們沒必要回答學生的問題。

道理知道，但還是不甘心。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收獲，難免讓人沮喪。

“要回去嗎？”安憶夏問。

“別急，帶你去個地方。”

“這就是你說的地方?！卑矐浵暮懿唤?，為什么要到菜場，到了飯點，也應該去餐館，不是來菜場。

沈光年沒有說話，牽著安憶夏進入菜場。

安憶夏雖然在菜場買過菜，但都是在人少的時候，傍晚的時候從來沒來過。早上買菜的人多，晚上也不少，上完班的人來買菜，買些熟食。

如果兩人不是牽著手，就會被人潮沖散。

第一次牽手，沈光年的手沒有想象中的冷，反而很溫暖，比起悸動，更多的是安心。

“阿姨，買點菜?！鄙蚬饽昴靡粋€塑料袋，開始仔細的挑選。

安憶夏沒想到，他是來買菜的，確實在菜場是應該買菜，可現在是買菜的時候嗎！想問問，但是，各種聲音混在一起，根本聽不清楚。

沈光年挑的認真，但是速度很快，沒多久口袋就滿了。

“阿姨，麻煩你稱稱?！鄙蚬饽臧巡诉f給賣菜的阿姨。

“小伙子，一共三元錢?！?

沈光年遞了張十元錢，阿姨接過錢，把菜遞給沈光年。在腰上的小包翻著零錢。

“阿姨，我想問問您，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張老師，在X私立高中?！鄙蚬饽瓿脵C提問。

“是啊，這張老師是個可憐人，老婆難產一尸兩命，自己又……”阿姨沒有說下去。

“其實也是怪他自己。”隔壁攤位的大媽說。

“別亂說?！卑⒁陶f了一句。

但是沒什么效果，大媽接著說：“他猥褻女學生，還鬧得沸沸揚揚的，害得自己老婆難產，一尸兩命，這種人死了也是活該?！毖哉Z中滿滿的鄙視。

“張老師才不是這種人！”尊敬的老師被侮辱，安憶夏立刻反駁。

“這小姑娘誰??！”自己的話被反駁，大媽很不高興，聲音大了許多。引得眾人側目。

“沒什么?！鄙蚬饽杲舆^找的錢，拉著安憶夏離開。

“張老師不是這樣的人，絕對是誣陷！”安憶夏義憤填膺，恨不得把造謠的人碎尸萬段。

“這可以當成是個調查方向，既然是猥褻女學生，就要去學校調查?！?

“嗯?！卑矐浵囊呀浻辛藨岩傻膶ο螅墒请y度不是一般的高。自己到底能查出真相嗎！心里不禁有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