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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月季花一樣的女孩
1
戀愛,究竟是為了什么?
這是他在與她相遇的恍惚中對自己的提問,直到今日仍然沒有找到確切的答案。
每當想到這里,我就如同回到那個初夏的夜晚,回到那個充滿了月季花氣息的夜晚。
2
我與她的故事,是從那個下午開始的。
面對著模擬考試不合格的殘酷現實,我踏上了三號線的電車。在陰沉沉的氣氛里,本應空曠的河邊擠滿了出游的小學生。在不知所措的亂步后,天空下起了雨,小學生紛紛跑向不遠處的巴士。無奈,我只能乘上回程的列車。
踏上那節車廂后,發生了許多奇妙的事情。
望著窗外飛馳的高樓,我不禁回想,上一次遇上這樣的雨天,是在什么時候。在四牌樓站,上來了一個捧著一叢月季花的女孩。月季花的葉片與花瓣上停留著幾顆水珠,著實是妙不可言。“喂,只看著花,都忘了我的存在了吧?”我的目光轉向握著花束的人,過了好一會,才認出她是那個我記憶中已然模糊的初中同學。
“崇高,尊敬和純潔。”“什么?”
“白色月季花的花語。”她隨即轉過頭,莞爾一笑。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回應她。對月季花的愛慕也好,與她偶遇感到的驚奇也罷,都在此刻冰凌一般凝結在咽喉中無法擴散。我們相視無語。直到電車緩慢滑向暮色中的蘇州路站。
她從那束白色月季花中抽出一支,“這個給你。”恍惚中,我伸出手接下了那意外的禮物。
“對了,你叫夏雄吧,我是池雨馨。”
她說話時聲音不大,卻意外的清朗。而伴隨著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的,是她自始至終的微笑。
隔著站臺上涌動的人流,我目送她與那束月季消散在四月的初雨中。
在換乘的列車上,我反復捻動著那支白色月季,方才的無措,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月季花上,散發著一種香氣。我不知道那是月季花的香氣,還是她的香氣。
3
房城第一高中的下課鈴聲,混雜著青春無處發泄的各種荷爾蒙的氣息。教室以外校園以內的世界,似乎對這群對夢想一無所知的年輕人有著無限的吸引力。
“喂喂,怎么了,這個星期才剛開始,你怎么就打不起精神,不會是昨晚通宵追動漫吧?喂,夏雄,黎夏雄,傻了啊?”剛坐下還沒有幾秒,黎夏雄就感受到死黨大永的手狠狠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沉迷于臆想的夏雄猛的從座位上彈起,“痛死了······干什么啊,不會又要我幫你去買干脆面吧?不行,想都別想。”
“你從今天早上第一節課就在分神,我暗示了你好幾次都沒有回應······喂,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就忘了自己的好兄弟了?”
“才沒有那回事,”夏雄望向窗外,天氣出奇的好。池雨馨,是那個坐在窗邊的女孩嗎······為什么感覺和之前那個人完全不像呢······
“不行,今天我必須跟著你,以防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喂,夏雄,你在聽嗎?剛才就一直看著李曉雨那邊,喂,你不會······看上她了吧!”大永驚詫的眼神直射了過來。
聽到這里,他差點把口中剛喝的礦泉水噴出來。
“你這家伙,別亂說啊!”
“怎么啦,羨慕我有李一凡是吧?想要女朋友自己找去。”
“鬼才羨慕你······”
“黎夏雄,英語老師讓你去辦公室幫忙。”話聲還沒有落下,學習委員范東禮從后窗探出的腦袋轉瞬即逝。
得救了······“那大永,我先去忙了。你自己去小賣部吧。”
“啊···真是的······”
4
“這是下節課要用到的試卷,只要把第一張撕下來就可以了。”英語老師指了指放在辦公桌上厚厚的一沓試卷。他麻利的沿著邊緣撕下第一張,紙張剝離的悅耳聲音伴著淡淡的油墨香氣散發開來,現在是他最享受的時刻。打開,撕掉,放下,仿佛就要這樣無限循環下去。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就這樣像機器一樣永遠重復著簡單的動作,可能也是一種幸福吧······
鈴聲打破了夏雄短暫的幸福。等他小跑回教室的時候,已經上課兩分鐘了。整個教學樓沐浴在初夏的陽光中,陽光被窗口切割成一方方的小塊,毫不吝惜的潑灑在地上。
化學課啊······停在門口,看到王主任站在講臺上,他下意識的將目光瞥向了池雨馨,得到了一個同樣確定的回答。
一張紙條,準確的來說是一張便利貼,傾斜著貼在書頁的一側,上面寥寥寫了幾行字:
喂,我送你的那朵月季花還在嗎?
看你上課一直在發呆,肯定是在想昨天的事吧。
中午一起學校外的咖啡廳,在后門等你哦。
池雨馨
5
“喂,夏雄,中午到哪里,啊?你還有事要辦,算了,我先去好了。就到那家······什么?你在食堂吃?真是的,你今天到底是哪條神經錯位了啊······”
望著大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夏雄松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文件,小步向學校后門跑去。
6
我從未與其他人一起走出校門,盡管這聽起來令人匪夷所思,但我早已習慣了孤獨。在與她相遇前,我的人生從來只是一個人的航行。
她側身坐在門前的長椅上,剛剛因為看手表而低垂著的目光,已然轉向了我這邊。
“怎么那么久,我都急得要到教室里去找你了。還以為你沒看到那張便簽呢。”
“抱歉,對付那些粘人的家伙可不容易。”
“害得我不得不跟老師朋友挨個告別,有的人還以為我不舒服來著。”她捻著深色牛仔布馬甲的一角,一邊說道。
“那,不是要去咖啡廳的么?走吧。”
“你就對我一點疑問都沒有的嗎?”
“比如?”
“為什么我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多久以前?”
“初中那時啊,你不記得了嗎?”
啊······似乎確有其事。我大體覺得她以前是個十分嬌羞而不肯言語的人,她還記得我的名字,也許是因為曾經放學時我們坐同一班電車,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那為什么?”
“你想知道原因嗎?”她深茶色的瞳孔凝視著我的眼睛。
“嗯,大概吧。”
“高二的時候,幾乎瘋了一樣的在學習,結果成績是提高了不少,和身邊人的關系也降到了冰點,連最好的朋友都差點跟我鬧翻。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那你父母不知道這回事嗎?”
“唔,他們只在意工作和我的成績,所以每次考不好的時候,我都害怕和自責得不知所措。”
“自責?為什么感到自責?”
“因為覺得父母工作這么忙,再在我的成績上操心,實在是對不起他們。”
我對此表示深深的震驚。我還從未因為學習的原因感到自責。
“高二期中考試的時候,我的名次下滑了一百多名,那一次我想到了死。”
“所以沒有成功?”我半開玩笑的說。
“我才不會為這點事尋短見吶,再說了,夏雄,你······真的把我說的都當真?”
“當然了,你和那些靠說謊取得別人同情的人完全不一樣。”我如是鄭重的說道。
咖啡廳已經近在眼前。我踏上臺階,拉開了沉重的玻璃門。店員只有兩人,一個是廚師,一個既是店長又是服務員,兩人看上去都是二十多歲。
“一杯鴛鴦,一份金槍魚三明治。”她把挎包和身體都放在座椅上,兩眼瞥向桌上的貓形紙巾盒。
我點了冰咖啡和培根三明治,坐在她的對面。“第一次來吧。”她一邊擺弄著紙巾盒一邊說。
“常來這邊?”
“以前都是一個人來,后來也帶朋友一起。不過像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帶來。”
“剛才說到哪里了?”我擔心再這樣下去遲早要講到什么敏感話題,這時店長端來了那杯剛調好的鴛鴦。
“去年七月,在旅游的時候,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意識了。最糟糕不過的是,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她嘆了口氣,攪拌著杯中時隱時現的冰塊。
“之前也沒有任何征兆嗎?”
“可惜,真的沒有。都說大概是學習壓力太大導致的。連科室主任也找不出原因,只是讓我留院觀察。”
“于是住院了,是嗎?”
“是啊,血一管管的抽,一天到晚注射一些說不上名字的藥,病房廁所還漏水,實在忍不了。好在醫生人很好,同房的兩個老婆婆也很照顧我,在里面也不用穿難看的病號服。”她托著下巴,緩緩將目光移向窗外。
“老婆婆?”
“也是病人,不過一個是高血壓,一個是心肌梗塞。夏雄,為什么你老是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
“好奇而已。”我看著端上來的三明治,“這個真的能吃飽?”
“從夏天開始就一直沒有胃口。”
三明治吃到一半,我開始用吸管喝冰咖啡。
“我喜歡這家咖啡廳,僅僅是因為他們的鴛鴦調制得好而已。”她輕輕的吹了聲口哨,一直在玻璃門前曬太陽的花白貓搖晃著尾巴走了過來。她把剩下的一小半三明治放在手上,貓一聲不響的埋頭吃起來。我又開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在這個離高考不到兩個月的中午,我為什么會答應和這個女孩一起出來浪費我復習的時間。
貓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后,用臉輕輕蹭她的手心。她不勝憐愛的輕撫著那團灰白的身軀。
“你猜結果怎么樣?”
“嗯?”
“結果呢,醫生把能檢查的方式都用遍了,根本查不出任何異常。那兩星期跟被關在監獄里沒兩樣,所以我一閑下來就在空蕩蕩的長廊里轉悠,你能想像女孩子深夜一個人在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漫步嗎?”
我搖搖頭,“這倒頗有點恐怖電影的意味。”
“是啊!不過我非但不害怕,反而尷尬得要命。”她笑了起來,爽朗的讓我有些意外。
“然后呢?”我像電視訪談節目主持人那樣繼續追問下去。
“出院后,感覺無論精神上還是心理上都放下了很多,好像這世界上沒有誰比我更自由了。在出了那件事之后,父母也開始對我寬松了起來,雖然在我看來完全沒有必要。于是——之前被拋棄的友誼,被忽視的熱情,一切一切,都從頭開始。這才有了你眼前的我。”
“就沒有什么遺憾嗎?”
“嘛······遺憾的就是,醫院旁邊有一家很好的咖啡館,出院的時候沒有去那里慶祝。”
我和她都笑了起來。
“結束。”
“結束。”
付清午飯的錢后,店長給了我們一個微笑以示再見。透過玻璃門,能看到三個穿著學生會制服的女生悠閑的從門口路過。
“啊,”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抱歉,學生會還有急事,我先走了。”
被這一番話提醒過后,我才隱約記起來她好像還是學生會副會長。
“那,再見。”“再見。”
她走出咖啡店,快步加入了三個學生會制服的行列。
7
在那之后,便是我一個人的世界了。
我步入午后12點半的校園,在空曠的廣場上,一個人大口的呼吸著。等到全身放松下來后,突然感受到了以前從來沒有的感覺。
這種莫名的空虛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