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雄，怎么了，一點精神都沒有？黎夏雄？”

“嗯？”他猛的回過神來，“怎么了？”

“沒事，只是確認一下，原來你一直站在這里發呆啊。”

“你不是想領養貓的嗎？”

“哪有那么容易。”宋曉彤回答道，“要簽一大堆文件才能申請領養的，再說了，誰要養那種流浪貓啊。”

“你只不過是嫌麻煩吧。”夏雄笑著說。

“雖然事實的確是這樣······但是······笨蛋夏雄，不要直接說出來啊！”

“上次還說我該長大了，現在看來，到底誰是大人誰是小孩子啊？”他繼續調侃著曉彤。

“吵······吵死了！”

“好了，走吧。”他轉身向商場走去。

宋曉彤還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

“生氣了嗎？”

“才沒有。”宋曉彤厚著臉皮回答。緊握的手中已經纂出了汗。

“那我可就走了哦。”

“站······站住！”

“怎么了？想好了嗎？”

“我渴了，帶我去那家咖啡館。”宋曉彤臉紅了。

“好好。”夏雄微笑起來。“要我牽著你走嗎？”

曉彤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2

“歡迎光臨。”見我們走了進來，門口的服務生忙不迭的應答道。

店里是清一色的法式裝飾，紅色窗簾掩映著窗外的城市。

我們坐在了靠窗一角的沙發上，射入的陽光被分割成了大塊的不規則三角形，潑灑在地面上。

餐廳主打手制咖啡，也不乏各式法式甜品。

翻到第一頁的時候，我手中的菜單差點掉了下來。

“什么，這里的咖啡這么貴的嗎？”

“讓我看看······45一杯，還好啊。”宋曉彤把臉湊近了菜單。

是啊，反正最后還是花我的錢。

3

“一杯拿鐵，一杯焦糖瑪奇朵，還需要什么嗎？”

“不用了，就這些。”曉彤合上菜單回答道。

“好的，請稍等。”服務生低身撤下了菜單，留下兩人在窗邊等待著。

我望向窗外，街上的人并不多，或許是天氣的原因。而莉華那邊的活動已經結束，只有幾個學生志愿者在會場里逗留。

“喂，說些什么吧，一直看風景很有意思嗎？”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她一直在盯著我。

“這也是為了素材？”

“算是吧。”

“那······說什么？”

“什么都行，不要害羞嘛。”

······

“曉彤，你真的沒有男朋友？”

“哪有像你這樣的，一開口就這么惡毒。”她不滿的撇了撇嘴。“是，我沒有男朋友。”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我還是寫了這么多言情小說，還是活的好好的，沒有任何不順利的事情發生。我更愿意一個人孤獨的活著，不用為別人操心，也沒有人來操心我。”

“這樣啊······”

“喂，突然問這個干什么啊？”

“沒什么。問問而已。”我回答道。

“你和那個······哦，池雨馨，相處的還好嗎？是不是惹人家生氣了？還是在冷戰？”宋曉彤頗有興趣的看著我，“要不要我這個情感大師幫你調解一下啊？”

“才不要，你算哪門子的情感大師啊。”我端起那杯拿鐵，送到了嘴邊。

“只是不想承認而已吧。”她打開手邊的瓷罐，用精致的金屬勺舀出一小塊方糖，加進了咖啡里。

白色的糖塊無聲落入咖啡，激起了淡淡的褐色漣漪。

說起來，從那天以來，已經很久沒有和池雨馨說過話了。

每想到這里，我的心中就會隱隱作痛。

“······”我剛想開口，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曖，你知道嗎？”宋曉彤攪拌著那杯加了糖的瑪奇朵，“真正的咖啡，其實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哦？”

“Espresso。”

“意式濃縮咖啡？”

“對。”她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Espresso是真正純粹的咖啡，所謂卡布奇諾，摩卡之類的，不過是意式濃縮咖啡和奶精按照不同比例混合而已。”

聽到這里，我不禁看了看手中那杯還泛著淡白色奶沫的拿鐵。

“不過，說實話，意式濃縮咖啡真的不好喝，簡直苦得要命。如果讓我從瑪奇朵和意式咖啡里選的話，我寧可要瑪奇朵。”她小聲的笑了起來。

“說了這么多，我們到底在聊什么？”

“沒什么。”她那雙茶色的瞳孔對著我的眼睛，“不過，大多數時間都是我在說話吧。你不說些什么嗎？”

“不用了。”

“真沒意思。”她隨手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小說，翻了幾頁之后又放下了。“知道我為什么寫小說嗎？”

“嗯···為什么？”

“我寫小說的動機，”她百無聊賴的望向窗外，“最初不過是為了逃離現實而已。擺脫現在讓我悲傷的痛苦。”

痛苦？我在內心苦笑著。相比于我的痛苦，你那些自己幻想出來的悲傷和憂郁又算些什么？

“我覺得自己的經歷不夠豐富，所以想從你這里找些素材。不過如果你不愿意說的話，我也不能強迫。”

4

“曉彤，亂來也該有個度吧。”我冷冷的說道。

“什么意思？”她驚訝的看著我。“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方嵐，我，還有······池雨馨，我們在你的眼里，只不過是用來創作的工具而已吧！”

“你聽我解釋······”

“你是真的希望和我們成為朋友，還是只是為了素材？給我一個回答啊！”

“黎夏雄！”她緊握的拳頭砸在大理石桌上。

我怔住了，我從來沒有預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喂，突然這樣是怎么了？”我緊張之中望向四周，還好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果然，即便過去了這么久，你還是不會信任我啊······”

“什么信任不信任的，我不過是讓你回答我的問題而已啊！”

“從很小的時候，因為父母工作的緣故，我們一直在搬家。”她輕輕用指甲劃過光滑的大理石桌面，“所以我一直找不到一個能夠讓我安心托付的朋友。也在人群中找不到任何的存在感，直到在那時遇見了你。”

“可是，那完全就是巧合吧？”

“沒錯，完全是巧合罷了。可是，你在和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對我說了很多事情，雖然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但是，我第一次覺得，在我的人生中，找到了能夠和我坦誠相見的朋友。”

“記得那時候我對你說了很多不敢對家人說的心里話，連長大之后要和誰結婚都說好了。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我們還是太天真了。”

“在離開你之后，我一直很后悔。因為你對我來說，是再寶貴不過的朋友，今天，我才發現一件事。”

“什么？”

“相處了那么久，你從來都沒有理解過我，從來都沒有過！”她突然大聲的說道。

她抬起頭，眼角的淚水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曉彤，冷靜······”

“你以為我寫小說是為了什么？在小說里我創造了這么多人物，卻沒有一個人能夠來到現實里和我一起說話······說到底，還是我為了欺騙自己而編出的謊言。”

“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為了自己而活著，為了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而活著。像你這種沒有夢想的人，又怎么會知道我的痛苦！”

她的話在我的耳邊回蕩，我眼前一黑，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

5

“這位客人，你沒有事吧？”年輕的服務生拿著菜單，怯生生的問道。

“沒事。”我面帶歉意的回答著，“還有，請問你們這里的洗手間在哪里？”

在走向洗手間的同時，我隱約感受到曉彤尖銳的眼光刺在后背上。

6

我面對著洗手間聚光燈下的鏡子，將水狠狠的潑到了自己的臉上。

剛才······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冰涼的水花迸濺到了眼睛里。剛才發生的一切，曉彤說的話，還是從腦袋里不斷的浮現出來。

我重新戴上眼鏡，審視著鏡子另一端的那個人。

那個如曉彤所說，沒有夢想的人。

算了，還是跟她道歉好了。關上了水龍頭，我慢慢走出洗手間。

在咖啡廳的那個角落，兩杯咖啡還擺在桌面上，桌旁卻沒有了她的身影。

空了的咖啡杯邊，放著那張寵物領養會的宣傳卡片。上面用黑色水筆潦草的寫著什么。

我拿起卡片。

喂，大笨蛋，

沒有生我的氣吧？剛才對你這么粗魯，真的很抱歉。不過，也算是對你的回應吧。

咖啡的錢，我已經付過了。不用你破費了，就算是對你的賠禮吧。

至于你和池雨馨的事情，我可是對她說了很多好話的，不要讓我失望哦。

松杏子

真是的，我在擔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