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學生會的工作是十分繁重的，但對池雨馨而言，這算不了什么。自從加入學生會，池雨馨就成為了一個完美的干部，無論在別人眼中再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她都能給它畫上圓滿的句號。不得不說，老師還是很欣賞池雨馨的，盡管她在一部分同學眼中是一個只知道工作的眼鏡女。
今天的工作十分順利，原本預計明天完成的期中報告，下午五點半就大致進入收尾階段。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新人完成。最后一批報告在在六點結束。池雨馨向已經冷掉的紅茶中倒入熱水，在落日的余暉中將文件裝入牛皮紙袋。
“我還有課要上，”高一部的劉輝拎起側躺在沙發上的雙肩包，“那學姐，你們先忙吧。”
會室的門咔答一聲關上后，所有人都放松了下來。不同于往屆，這一屆報名學生會的男生出奇的少。于是在劉輝離開后，今天傍晚的會室里就只有女生了。
“真是個小傻瓜，明明只是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土鱉，還故意在我面前裝帥，以為我對他有好感。真擔心有一天我把真相說出來他會崩潰。”盡管捂住了嘴，學生會長高芬芬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這次的工作真是意外的順利啊。”
“這都是池前輩和高前輩的功勞。”
“果然我們再怎么努力，也還是無法和池前輩同日而語嗎······”新人李夢島嘆了口氣。
“夢島，你的動作還不夠熟練，這次在操作的時候也有三四次失誤，以后要多加練習哦。不過我相信，今后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學生會干部的。”池雨馨向夢島笑了笑。
“是······是！”
“真是的，雨馨總是這么溫柔的教育新人，會把他們慣壞的。”高芬芬從壁櫥里拿出一袋紅豆夾心面包，撕開了包裝。“唉，到了高三，學生會的工作還是這么忙，我午飯都沒怎么吃。不過高一的后輩很快就會接替我們的位置了。是吧，雨馨？”
“不過在那之前，還要把他們訓練成合格的學生會干部哦，高會長。”池雨馨面對著窗外的夕暉輕聲說道。
2
‘是你給予我的勇氣/因此我愿意為你奮不顧身/’
“哥，吃晚飯了。”
‘還有愛能夠做到的事嗎/還有我能夠做到的事嗎/’
“哥，吃晚飯了！”妹妹黎莉華打開了書房的門。里面一片漆黑，恍如一只史前神秘動物的巢穴。吊燈啪的亮了起來，從床上翻下來一個白色的影子。啊，果然在聽音樂······
“都說了不要進我房間，”夏雄從地板上爬起來，頭上掛著耳機，“而且，不要突然開燈！”
“可是晚飯都要涼了。”
“我等會就去。”
“不行，我已經喊你好幾次了，快去！”
“都說了等等······”
“快去，”莉華撿起了落在地板上的播放器，嘩啦一聲打開了臥室的窗戶，“否則你的寶貝索尼今晚就要變成樓下的一塊廢鐵啰。”
“別啊——我去還不行嘛······”夏雄慌亂的穿上拖鞋，背對著妹妹走了出去。莉華可不是那種會手下留情的人。
3
“學姐，你的工作完成了沒有啊，意大利面都要涼了。為什么要來餐廳吃飯啊，你家里沒有人做飯嗎？”
“對不起啦，葉梓，我父母都不在家，家里又沒人做飯，所以我經常在這家餐廳吃晚餐。”池雨馨放下了手中的筆，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寫完了。”
“學姐太為難自己了，明明是大家的工作，學姐卻一個人做完了，大家心里過意不去。”
“沒事的，這是我作為副會長的本職工作。而且我不是說過我要對大家負責的嗎？別說了，快吃意大利面吧。”
“對了，方嵐同學還好吧？從她住院以來，我還沒有去探望過呢。”
“放心吧，醫生說她只是過度勞累，我探望她的時候會替你問好的。”
“那太好了，方嵐同學沒事就好，”葉梓用叉子卷起了一束意大利面，“學姐，中午和你在咖啡廳一起吃飯的男生是誰啊，是你認識的人嗎？”
“是我初中的同學，叫夏雄，人挺好的，就是有點內向，下次介紹給你。”
“什么啊，我還以為終于有人喜歡上我這個工作狂學姐了嘛。”
“怎······怎么可能，葉梓，這時候談戀愛不是害人害己嗎？還有兩個月就高考了耶！”池雨馨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也對，學姐這樣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害一個和自己共度六年時光的男人呢。”葉梓吐了吐舌頭。
4
“對了，莉華，寫完作業之后，晚上你想去哪里啊？”
“這個嘛······蘇州路吧，那里有一家甜品店很好吃，”莉華停下了筆，“上次我過生日的時候，有個朋友帶我去那里慶祝的。”
蘇州路！夏雄心中一震。
雖然從那件事以后，父母都不愿再提起這個地方，夏雄也幾乎沒有去過那里，但是，發生的那件事，就像落進湖水中的卵石，激起了一層層的波瀾。記憶里曾經殘破不堪的景像，模糊的身影，都漸漸清晰起來，無不在撩撥他敏感神經中關于她的一切······
現在，到底是為了什么？
5
“我吃好了。”葉梓抻了個懶腰，“不過學姐，你自己生活真的沒有關系嗎？”
“沒事，”池雨馨望著窗外路燈下的蘇州路，“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了。”
那個人現在正在哪里，正在想什么呢······
6
突然之間，想要用畫筆記錄下眼前的這一切，這轉瞬即逝的一切。
這是我在電車車廂中，望著窗外飛馳的夜晚時產生的想法。
雖然只不過是我一個人一時的沖動，也確實可以稱之為沖動。上一次拿起畫筆還是去年夏天，我對自己的畫技也沒有把握。但這列滑翔在城市上方的電車，又令我想起了那個雨天，想起了那束可人的白色月季。此時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回憶。
“蘇州路站到了。”在匆忙的腳步聲中，我和莉華從敞開的車門穿過，步入黑夜。空蕩的車廂向著遠方駛去，消失在了燈火中。
“我雖然之前來過蘇州路，但是從來不知道晚上的蘇州路是這樣的！”莉華驚奇的望著四周的建筑。的確，和白天的蘇州路完全不同，進入夜生活的蘇州路是忙碌了一天的白領女郎，徹底放松了下來。橘黃色的燈光流淌在漫長起伏的道路上，街邊的小店鋪里洋溢著各種溫馨的元素。
“莉華，那家甜品店在哪里啊？”
“應該不是太遠，”莉華側向一邊的臉頰浸在路邊酒吧的藍色霓虹燈光中，“就在我朋友家旁邊。”
“哦。”我望著路邊的咖啡廳，里面有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女孩，正在不厭其煩的聊著什么，其中一個說了些什么，三個人會心一笑。
“看你好奇的樣子，你不會是第一次來蘇州路吧？”莉華的聲音打破了我的思緒。“之前來過好幾次，不過還是第一次在晚上看蘇州路。”
“也難怪，我第一次來蘇州路的時候，我朋友就讓我一定要在晚上來蘇州路，還真是和白天完全不一樣呢。”
沉默。只有腳步聲還在一陣陣持續著。
“到了，前面十字路口右轉就是了。”
“學姐，送到前面那個十字路口就可以了，我就住在左邊那棟公寓。”
“原來我們家離得這么近啊。”池雨馨看著葉梓的臉，“我都沒注意到呢！”
“可能是以前我從來沒有告訴學姐我家的地址吧。”葉梓紅著臉說，“那以后學姐能到我家教我怎么處理學生會工作嗎？”
“當然可以了。”
“謝謝學姐！那學姐，前面有家很不錯的甜點店，我請學姐一份點心吧！”
就是在那時，兩個人看到了對面的彼此。在燈光的照耀下，空氣變得像糖漿一般黏稠，喉嚨里發不出聲音，但他們能感受到對面的眼光正聚集在自己身上。
不會錯的，為什么她會在這里？
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咦，莉華，為什么你會來這里啊？”
“原來是葉梓啊，”莉華停了下來，“我是來買點心的，哦，介紹一下，這是我哥，黎夏雄。”
“這是學生會的池雨馨前輩。”葉梓看了看莉華旁邊的男生，他不會就是學姐說的那個夏雄吧？
“你好，池雨馨。”“你好，夏雄同學。”
“那池前輩，哥，我和葉梓先去選點心了，你們在這里坐一會。”
“那拜托你們了。”
7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夏雄說。
“不過這也算是一種巧合吧，”雨馨笑了笑，“世界真小。”
“但是你的學妹和莉華居然是朋友，真讓我想不到。”
“彼此彼此。”
“學生會工作怎么樣？”
“還算順利，但是完成后還是累得要命。”雨馨略顯疲倦地用指尖揉著眼角。“不過后天就是清明節假期了，難得的休息日啊。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去旅游吧，兩個人。”
“喂，怎么可能不介意啊，這又不是劇情電影，一起旅游······我們之間的關系發展得也太快了吧！”夏雄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那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就和葉梓一起去了哦。”
“我不是那個意思。”夏雄慌忙說道。“關鍵在于我們才開始交往耶！”
“那就是不介意咯，”池雨馨看著夏雄的臉，“那這件事就定下來了，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說你啊······”
“前輩，”葉梓端著四份點心，莉華緊隨其后。“這是給雨馨前輩的草莓森林，這是給夏雄前輩的抹茶千層。”
“哇，”池雨馨看著蛋糕，“真是麻煩你了。”
“學姐不用這么謹慎啦，畢竟大家都認識。”葉梓坐在夏雄的對面，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壞笑。
“話說雨馨學姐和夏雄前輩互相認識？”
“我們是初中同學，不過夏雄那時候很不愿意和我交流，盡管我們都是同學關系。”
“怪不得我哥從來沒有提到過池前輩呢。”莉華把一塊奶油送到嘴里，“不過這家伙一直是這樣，媽媽還說按他的性格，永遠都交不到女朋友呢！你說是不是啊，葉梓？”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8
“那池前輩，葉梓，我們先回家了。”莉華拎著點心伴手禮一邊向路燈下的池雨馨和葉梓告別。
“黃橋北到了，下一站，東都足球場。”
“今天差點被你害死了。”夏雄嘆了口氣。
“不過我在選點心的時候，看到你和池前輩好像聊得很投機呢，就像情侶一樣。”
“哪里像了，只是在聊學校里的事罷了。”夏雄握著冰涼的車廂扶手，“再說了，快期中考試了，你不準備在家復習嗎，不要和你的同學一起八卦了。”
“哥哥真是的，總是把我當小孩子看，一聊到敏感話題就用學習做借口。沒辦法，那我就把池前輩的事告訴媽媽好了。”
“都說了我們只是認識而已······”
“葉梓，我回去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休息吧。”
“對不起，學姐，還要你到家里來輔導我，真是辛苦你了。”
“不，沒有事的，反正我家離這里蠻近的。那晚安。”
“晚安。”
她一個人漫步在小區昏黃的燈光下。公寓的電梯還是像往常一樣停留在一層。沉重的鐵門互相貼合，紅色的樓層表很快顯示到了“10”。
鑰匙插入鎖孔中發出了輕微的響聲。狹小的房間籠罩在白色的柔光下。
“我回來了。”沒有人回應，也沒有小狗跑出來迎接她。但，心中還是隱隱的悸動著——盡管她知道那是早已觸不可及的曾經。
熱水順著柔和的燈光拋灑在肌膚上，在瓷磚上拍打出了一首急促的進行曲。
一席午夜藍睡衣包裹著還散發著沐浴露香氣的身體，濕潤的發梢在肩頭不時擺動。
深夜的蘇州路上，隱約傳來遠方鐘樓敲響的《威斯敏斯特序曲》，十二聲報時久久飄揚在沉睡了的城市的上空。偶爾有呼嘯著穿過街頭的汽車。
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朋友圈之后，她又放下了手機。
戴上耳機，熟悉的第四十號交響曲在耳畔響起。閉上眼睛，心臟的跳動隨著旋律起伏著。
今天見到的他，對他說的話，他真的相信了嗎？
如果一切都沒有問題的話······那太好了。
可是，過了那么久，他真的一點都沒有變嗎？
再試探一下吧。
抱著玩具熊，她在床上翻滾了半圈，將臉埋在毛茸茸的布偶里，小聲呢喃道：
“吶，夏雄，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