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進來的人，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幾千萬人的大城市里終于還是能遇上這么一個人。”

-1-

一個禮拜以前，之前任職的咨詢公司的同事打來電話，說是有認識的朋友想做服裝品牌，希望來聊聊一些想法。凜掛完電話，也無多想，雖然自己從之前公司辭了職，開了這家咖啡店，但是也就半年之前的事情，有人愿意繼續找她聊聊這個行業，想來也是挺安慰的。

這天凜到了早一些，伊逸從吧臺后臺冒出了個頭，“凜姐，今天這么早？”

“早啊，上午約了人在這兒。”凜順手給自己打了一杯咖啡，抬腕看了看時間。

比約定的時間早了一些，店里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是打來電話的前同事，隨后是一個看著非常年輕的女子，似乎后面還有人，那個女子一直把著門在等誰。

一個男人大步走了進來，凜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進來的人，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幾千萬人的大城市里終于還是能遇上這么一個人。

“凜，好久不見啊，這店可真好看！”前同事一進來不停地打量著店里的裝飾，其實很簡單，只是大面積的玻璃使得空間感非常通透。凜迅速揚起嘴角，走下吧臺，“好久不見呢，第一次來吧？先坐下吧。”于是輕輕攏著前同事的胳膊，走到靠里面一些的一張四人座。一同來的男人和女子自然地跟了上來。

“需要點些什么嗎？都喝咖啡嗎？”凜看著三人坐下，問道。

“你看著推薦吧，老板在當然聽老板的！”凜知道前同事是喝咖啡的，她們一起吐槽過無數次前公司的咖啡。“我想要拿鐵，謝謝！哥，你呢？”女子扭過頭問男人。

“聽老板的吧。”男人盯著凜，他相信凜認出他來了，即使在進門的時候他也沒表示什么。

“好，稍等。”凜迎著男人的視線回答道，然后轉身去了吧臺。

前同事一邊等著凜回來一邊和對面兩位聊：“凜是之前我們公司時裝行業的顧問，再之前應該是服裝公司的技術負責人這種的，來了我們公司之后，負責各種客戶的咨詢、方案設計、項目實施啊什么的，而且跟客戶關系都不錯，不管品牌啊工廠啊，她都了解，而且手上肯定有資源。”然后身子往前傾了傾，和年輕的女人說：“凜這號人可真不好找啊，要是她愿意幫忙，你能少走不少彎路啊。”對方聽完挑了挑眉，點點頭。

一會兒功夫，凜帶著四杯咖啡回來了。“這是拿鐵，其它的呢，是我們的今日咖啡。”

“凜，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開個咖啡店？真的不做服裝了啊？”前同事喝了一口咖啡，還是挺燙的，趕緊放下了。

“其實，說來也巧，當時想辭職的時候，之前租這個店面的那家人正好不租了，我想著空著也不行啊，就問了我一個在意大利學西餐的朋友他要不要這個店，他提議想弄個咖啡店，這不就弄了這個店了嘛。”

“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業，說放下就放下啦？”對面的男人突然開口，吹了吹端在手里的咖啡。

“嗯。”凜頓了頓，也想不出要回答什么。

“噢，對了。凜，這兩位就是我電話里說的，這位呢，是承秋。”前同事用手比劃了一下女子，“她是學服裝設計專業的，剛從澳大利亞回來，就是她想做自己的品牌，弄一個工作室這樣子的打算。旁邊的是她哥哥，承夏。”凜和男人對視了一下，不用介紹她也知道。

“她哥哥呢，主要是出資人，因為對這個行業也沒有太深的了解，所以就想一起過來聽聽看，你作為這個專家，有什么高見。”凜沖著前同事笑了，也太捧我了。

“好久不見，凜。”男人說道。

他印象中的凜，當然要比現在年輕些，眼前的凜消瘦了許多，化著得體的淡妝，也不像印象中那么古怪精靈，不知道是應該說成熟了許多，或者說，冷漠了許多。

“嗯...好久不見。”

“哥，原來你跟凜姐認識啊？”承秋立馬反應過來，問題里充滿了好奇。

“之前見過，吃過幾次飯。”凜立馬接上話。

“那可不止幾次飯...”男人低聲說道，最后的詞順著咖啡一起咽了下去。

“所以，你的品牌，你有什么想法嗎？”凜看著承秋還想繼續問什么，趕緊把話題拉回正題。

盡管按凜的觀察，對面的女子——年輕，驕傲，覺得自己有千萬的可能去實現別人做不到的。身上堆著近些年各個大牌的邊緣單品，除了有錢，senza gusto，如果意大利的老太太在場的話一定會這么說。想到這兒，凜不禁笑了笑。

“我就想做一個工作室，像美國的C家品牌那種，走輕奢路線。”

然后安靜了一會兒，凜才意識到她已經說完了，前同事看看凜，凜莫名的覺得有些尷尬，于是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直起身來，“那品牌故事，靈感來源，假想群體或者季節波段呢？你的工作室要做什么呢？”凜的聲音不高不低，聽著有一種特別的專業感。但凜心里知道，這天多半是聊不下去了。

“品牌的話，我覺得就用我自己的名字吧。具體的item，可以和C家那些一樣。我就是想要自主地做設計，做自己的秀，我自己的品牌才能表達我自己的設計想法和風格。”

“你有參加過設計大賽之類的嗎？”凜問完突然想到，她從哪兒回來的來著？澳大利亞？那兒有服裝設計嗎？

“沒有。”凜就猜到了。

“那你有任何的實習或者工作經驗嗎？”

“之前在Z家實習過，學校推薦的。”

Z家？凜心里盤算著下一個問題，如何問才不會顯得自己不耐煩。

一個只看過池塘的人，要如何跟她解釋征服大海的方式？“PD中心嗎？”

“業務部門，買手之類的。給PD中心提供款式的那種。”

凜喝了口咖啡，有點涼了。“那你希望我做點什么？”快點結束吧。

“我希望你能給工作室當顧問。”承秋一副終于把愿望說出來的樣子。

“那你呢？你的位置呢？”凜希望剛才一聲冷笑沒笑出聲來，有意思，倒是毫不客氣啊。

“我作為品牌總監啊，如果有你當顧問，我們可以組建我們的團隊...”

“為了什么我要給你當顧問？”凜放下杯子，“咔噠”一聲，打斷了承秋的豪情壯志。

前同事和承夏這下可以終于是感覺到了，凜已經在某種邊緣克制著。而承秋顯然愣住了，看看凜，又扭頭看看自己的哥哥，可是明顯地，承夏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這是我的夢想，可是我一個人完成不了，我希望可以有資深的人和我一起...一起...創造這些...”也許在凜一坐在她對面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這個人的氣場冷冽而強大，似乎對自己和哥哥都沒有好感。顯然自己的稚嫩讓這位專家覺得非常好笑，但是她不覺得她的夢想沒有商量的余地。突如其來的打斷，也打亂了她虛有其表的自信心。

“夢想？你也知道你需要團隊，那為什么被你看中能力的人要去為你的夢想努力？”凜身體前傾了些，依舊用不高不低的語調。“團隊是需要互相激發的，你能給你的團隊什么？所謂團隊，你準備好了嗎？”

承秋不知可否地看著凜，突然內心涌現出一種崇拜感。

“學校的課程有品牌管理或者設計管理嗎？”對面的人搖了搖頭。

“你的起點太低，還需要學習。”凜看了眼杯里的咖啡，一口喝完，可以結束了。

-2-

嚴然還沒進店，就從落地窗看進來，看到凜和幾個不認識的人坐在店里。

凜很少這么早到店里，這是約了什么人？凜一臉嚴肅的樣子，另外讓他不舒服的是，對面的男人盯著凜看的眼神。

“伊逸，早啊！”進店的時候，凜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只有伊逸朝他點了點頭。

“那是凜姐的什么人啊？”嚴然接過咖啡，假裝順便的問道。而伊逸只是搖搖頭，嚴然也就算了，這姑娘不知道是不喜歡說話還是不喜歡他，每次問凜的事兒都沒有答案。

嚴然靠著吧臺，假裝認真地喝咖啡，實際上就差把耳朵放到凜的桌上偷聽了。可惜什么也沒聽到，凜說話的聲音總是不高，句子也都不長。他甚至都感覺不到他們在聊讓人開心的事兒，還是讓人心煩的事兒。

終于后面的人安靜下來了，一會兒傳來椅子劃過地板的聲音。

嚴然悄悄側過頭，余光看到幾個人起了身，凜和那個男人走在最后。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男人回過頭，“凜，你還是用原來那個號碼嗎？”男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嚴然正正好能聽得到。

“嗯。”凜點點頭。“那就好。”男人也點點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個男人之前就認識凜嗎？感覺曾經是很熟的人？那凜為什么一副不想和他熱絡的樣子？難不成...前夫？！嚴然想到這兒，猛地一扭頭看著凜。剛剛送完客人折回來的凜被這猛一回頭嚇了一條，以為嚴然這是見了鬼嗎？

“干嘛呢？今天不忙啊？一早來喝咖啡。”邊說邊打開工作臺的門，走到吧臺里面。

嚴然的視線停在凜身上，是不是要問一問？要怎么問呢？按他對凜的了解，凜現在的表情就是不想聊天的表情。凜被盯著有點不舒服，皺了皺眉，“喝完了嗎？”

“嗯，沒呢。”這下嚴然終于轉頭看著別的地方了。下次見著瑞兒再問問，他心里想。

-3-

停車場，承夏兄妹坐在車里，并不急著走。

“哥，你再和凜姐說說呢，如果你們都認識的話。”承秋微微有些無名火，顯得非常不耐煩。

“哥會想辦法的。”承夏按起手剎，掛檔，啟動車子。

凜，總是會再見面的。承夏一路都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