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忽然起了身，灝只是目光隨著抬了起來，依然是一動不動。女人繼而大步流星走出了店門。灝終于轉了轉脖子，好像女人走了的時候拔走了釘住他的一根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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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個女人風風火火地沖進店里，二話不說地坐在灝的對面，伊逸條件反射般地看向凜。都不用問，誰都可以感覺到這個女人在沖動在生氣并且不容任何人阻止。

凜示意伊逸先不要上去點單，把灝點的咖啡同樣再做了一杯，再另外接了一杯冰水。

灝看著眼前的女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說不出話來，她為什么在這兒？

“你不用這么驚訝，要問出你在哪兒我多的是辦法。”女人坐得筆直。

凜的出現成功轉移了灝的注意力。

“兩杯今日，”然后分別送給了相對而坐的兩個人，“還有，先生，這是您的冰水。”

“啊？我沒有要冰水啊？”灝一頭霧水地抬起頭，看著凜。

凜揚起微笑，“送的。希望您保持清醒。”然后收了托盤和號碼牌就走了。

灝如此一來，深刻地體會了如坐針氈的意思。

“你來...做什么？”過了半晌，灝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給你發了那么多消息，你不回。給你打電話，你不接。你說我來干嘛的？”

“我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你還來找我做什么？”一股復雜的心情涌上眉心，灝說的又輕又慢。

“我聽朋友說了，你一直單身，不是嗎？”女人就差把頭湊到灝的鼻尖上去了。

灝往后躲了躲，還忍不住往凜的方向看了看，這個女人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凜姐的興趣。機警的女人立馬捕捉到灝一絲游移的眼神，立馬回頭看著凜，凜毫不客氣地回看著女人。

“這就是你一直來這家店的原因嗎？”女人回過頭來問灝。

“什么？”灝也不明白這個女人怎么能得出這個結論，女人的第六感不管準不準，都很可怕。

女人深呼吸了一下，往后靠著椅背。灝無語地喝著咖啡，眼前的這個女人，身份是自己的大學同學，當然如果只是這樣，說出來自己也不信。是他當時的女友。但是兩個人沒有明確地說過分手，所以直到這個女人突然出現，灝不得不反省自己是否跟這個女人分手了。

兩年前她選擇去了國外深造，灝是被通知的。當時的灝覺得作為男友不能接受只是被通知，至少要有參與討論的權利。對方卻反過來指責灝不顧她的前程，要阻止她更好的發展，“一個男人，天天想把女友拴在身邊，才能證明自己有本事，是嗎？”灝記得這句話，當時他摔門走了。

甚至在這個女人去了國外，漸漸失去聯系之后的一段時間里，他都在審視自己是否太自私，是否真的害怕女朋友會比自己厲害，傷了男人的面子。有一次跟一幫朋友出去唱歌，有一個哥們忽然喝到大醉，一遍遍地追問自己到底錯做了什么。看著一個大老爺們為情所困，忍著不哭，灝突然想起是誰說過，人在愛情里看著越殘廢，就會有更多安慰。

這個女人離開的時候，梨花帶雨，而他卻相對無言。他好像有一瞬間意識到，是自己不夠頹廢，沒有在感情里充當弱者，就必須負起感情結束的責任。

這之后他也不是一直單身，但也確實沒有明確過戀愛關系。有過一個身邊人都說不錯的對象，女生也百般暗示明示，灝只是由著女生的節奏，什么開始什么要結束，他好像沒有太清晰的記憶。

今天這個女人再出現，好像提起了他所有對男女感情的正解誤解。這不是一段值得回憶的感情，雖然一開始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以為這樣就會天荒地老。后來他問過幾個朋友，原來大家都這么傻過，甚至不止一次。

“我后來冷靜下來想想，當初我是很沖動。”女人剛開了個頭，就有了哭腔。

灝抬眼看著眼前的人，腦子里不停翻攪的讓他有些累了。女人其實沒有怎么變，還是一頭及腰的長發，說話時水汪汪的眼睛，明齒紅唇。當時喜歡她的原因都還在她身上，就像是她為了當初才一直保持如此一樣。灝欣賞著對面的女人，卻感覺自己毫無波瀾。也許腦子抑制了所有動作。

“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女人聲音高了一些。“但是我回來了，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見你。”

...

凜站在吧臺上觀察了一會兒，感覺灝面對眼前的女人精疲力盡的樣子。等她忙完回過身來，女人好像是哭了，肩膀不停地起伏著，灝看了好一會兒，遞過去了紙巾。

不知道兩個人是一直保持沉默，還是女的一直講個不停，凜只能看到灝嘴動的很少，幾乎一直緊閉著。甚至坐姿幾乎都一動不動。在店里也不少見甜蜜熱戀或者決絕分手的情節，但凜看了看現在灝努力不動聲色的樣子，她不知道，灝是接受還是拒絕。

女的忽然起了身，灝只是目光隨著抬了起來，依然是一動不動。女人繼而大步流星走出了店門。灝終于轉了轉脖子，好像女人走了的時候拔走了釘住他的一根釘子。留灝一個人坐在那兒，喝完了咖啡，喝完了冰水，沒有了喝的，就把杯子在桌上轉來轉去。最后灝站了起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在凜面前停下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凜也沒有要問的意思。“凜姐，”太久沒有說話的灝聲音聽上去啞的慌，“那個是我...前女友。”然后抬眼想看看凜的反應。

“你要說什么，去跟瑞兒說。”

灝點點頭。

- 2 -

灝看著滿屏白色的對話框，他其實也沒有仔細看過，每個不長不短的對話框都充滿了前任的味道。眼神空洞地看著最后的信息，字也是模糊的，心里看不進去，眼睛也不想努力。

在屏幕上劃了劃，對話列表里面顯示上次和瑞兒說話是在那個女人出現的前一天。手指是劃到了瑞兒的聊天界面，說些什么呢？無非是自己想不明白，前任，和瑞兒有沒有關系呢？

OAH（灝）-你們店的咖啡能送外賣嗎？

RuaRua （瑞兒）-當然美食app上找不著我們家嗎

瑞兒居然秒回。

OAH-那上面都要一個小時

RuaRua-因為你那兒偏僻

OAH-店里沒人能送嗎

RuaRua-店里誰給你送啊

-凜姐敢送你敢接嗎

-[動畫表情]微笑

OAH-[動畫表情]瘋狂搖頭

-今天你不在啊？

RuaRua-我今天在我舅這兒我也是有正經工作的人好嗎

-喲灝老板還想讓我送呢

OAH-哈哈這么明顯嗎

-看你這聊天樣子不像是有正經工作的人

RuaRua-[動畫表情]哼

-工作是正經的可是有些會不是啊

OAH-那瑞總這是在開會呢

RuaRua-開著呢

-[動畫表情]嘆氣

OAH-人家開會你在下頭玩兒手機

-這樣不好

RuaRua-我覺得在睡過去和找你聊天玩兒手機中選一個

-玩手機讓我看上去比較清醒

OAH-我還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RuaRua-那可不特別偉大

-你也別喝咖啡了自己看看自己就精神了

OAH-那不行我就是我

-看自己都上火

RuaRua-[動畫表情]捂臉

OAH-你這個會得開多久

RuaRua-一破表對了八百年都對不上

OAH-這么久呢

-那請你吃飯不得等成老妖精啊

RuaRua-如果有人請吃飯這種特殊情況

-兩個小時差不多了

-[動畫表情]不愧是我

OAH-[動畫表情]哈哈

-我下了班過去找你吃飯吧

RuaRua-不是請嗎

OAH-請請請

-[動畫表情]吐血

- 3 -

餐廳里。

灝和瑞兒西拉東扯地聊，灝撐著下巴看著對面的瑞兒比手劃腳地說著一個她不喜歡的女生的各種離譜事兒。也許是真的吧，也許也是瑞兒實話一半瞎編一半說的吧。這不重要，灝喜歡看著瑞兒生動地演繹這些話的樣子，甚至習慣了她這樣的方式，現在自己說個什么也容易調動肢體。

她喜歡的和她不喜歡的，都一樣明顯，明顯到不怕對方知道。瑞兒的世界像一座完好防護的城池，盡管知道外面紛擾不斷處處誘惑，她依然滿足于想保護的。灝有時候想想，好幸運自己是她喜歡的那撥人。

如果當初我們都承認心里真正想的，會不會不至于現在到了結束這么久之后開始懷疑是否認真的投入過？

灝猛然閃過這個問題。

瑞兒發現灝走神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桌上的某個點。伸手過去，在灝的面前揮了揮。

灝這才掩飾地笑了笑，卻也不知道說什么好。聊天中斷了。

瑞兒感覺到灝似乎有什么煩心，或者至少不舒服的事情，但是不確定要不要直接問。灝能猜到瑞兒一定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但是不確定要不要拿出來說。兩個人眼神移來移去，誰也沒說話。

“我有一個朋友，最近聯系我，”灝喝了口飲料，終于還是想說。瑞兒用手指撐著太陽穴，我有一個朋友，這種開頭真的欲蓋彌彰。

灝繼續說，“他前女友突然回來了，來找他，他...問我怎么辦。”

瑞兒點了點頭，“他們為什么當初會分手？”

灝舔了舔下嘴唇，“女生自己決定要出國，沒有和她男朋友商量，說走就走了。”

瑞兒輕輕笑了笑，往后靠在椅背上，雙手在胸前交叉著，“你朋友...還喜歡那個女生嗎？”

瑞兒強調的“你朋友”灌進灝的耳朵里，他就知道，被發現了。

“我朋友就是覺得...人的感情嘛，不是水龍頭，說斷就斷，但是又確實被傷過，就...很糾結。”灝詞不達意地描述著這段時間自己的心情，他好像花了大把的時間思考這個女人回來意味著什么，但這時候真的要說，他卻說不清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

“會糾結的原因，是真的還放不下對方？”瑞兒直視著灝的眼睛，“還是對當初的自己不甘心？”

灝心里沉了一下，眼神不禁閃躲起來。

“我也糾結過，這是有一次，凜姐問過我的。現在你可以拿去問問你的朋友。”

灝不言語，胳膊倚在餐廳的凳子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指敲著木頭的部分。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甜品上來的時候，灝清了清嗓子，決定換個話題。“好久沒見過衛介了，他最近忙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又上哪兒浪去了吧。上次去店里的時候我不在，凜姐告訴我的。”瑞兒也自然地進入了新的話題，不追問關于灝的“朋友”的前任問題，灝一時間有些感動。

“他不是經常去店里嗎？”

“衛介嗎？他就是有空沒事兒才去。要是有什么別的人找他玩兒他就去玩了，經常出現一陣消失一陣的。”

“你認為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嗎？”灝假裝隨意地問了句。

“你是問，我和衛介嗎？”瑞兒也顯得隨意地回問。其實不論是對衛介抱有期待的時候，還是放棄衛介之后，她都被問過太多次差不多的問題。

“也不是...就聊聊嘛。”灝又一次閃躲起來。這人這么直接？顯得自己一個男人特別小家子氣。

“朋友，應該也分很多種吧。”瑞兒放下手中的東西，認真的回答，“有的你感覺很有趣，有的你感覺很特別，有的你會很需要很依賴。衛介，我們關系的確不錯，我見過他過去幾任男朋友，可能有一兩個甚至只有我見過，但是他的生活有一大部分我不知道我甚至都沒有去了解過。我也不想管，他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但是不是會去依賴的人。我對他沒有要求。他不論做什么我不會有期待或者失望。這不是朋友還能是什么？”

灝的腦子里迅速地處理這一段話的所有信息。

他介意衛介這件事，在第一次見到衛介和瑞兒吵吵鬧鬧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每次聊天瑞兒聊到衛介他也感覺得到，多講一次他就多介意一分，他直覺地認為瑞兒是喜歡衛介的。他本是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純友誼的，瑞兒說起衛介的時候，眼神坦蕩神情淡定，灝只能點點頭，說不出什么。

瑞兒笑了笑，“太多人問了，衛介的朋友不多，偏偏他自己人又那么扎眼。”

“我也沒別的意思啦。”灝苦笑著擺了擺手，這個話題也別聊了吧，越聊越顯得自己小氣。瑞兒看著灝撓了撓后脖子趕緊結束話題的樣子，不禁捂著嘴偷笑起來。

- 4 -

看著瑞兒進了地鐵車廂，灝坐在外圈方向站臺的長椅上，看著下來一撥人，又擠上去一撥人。他不急著回家，吹著在站臺來來去去的風，夾著瑞兒剛剛的問題，在腦子里穿進穿出。

“會糾結的原因，是真的還放不下對方？還是對當初的自己不甘心？”

他再一次打開和前女友的聊天記錄，又是兩條未讀信息。

-為什么不給我們自己一次機會？現在的我們更懂如何守護我們自己的感情。

-你在糾結什么？我們可以談談啊。

有什么好談的？灝關掉了屏幕，手垂在腿上。他才反應過來，他連想不想見到那個女人都不好說。

灝無聊地看著站臺上的人，心里一怔，對面那是瑞兒嗎？一個女生側著身，好像在和誰打電話。灝瞇了瞇眼睛，那女生轉過頭來，灝松了口氣，原來是自己認錯人了。怎么會突然認成瑞兒呢？

灝自己低著頭笑了笑。

- 5 -

“我覺得年紀小的話，還是不夠成熟。”瑞兒撐著頭，看似自言自語地說著。

凜伸頭看了一眼，“誰年紀小啊？”

“灝啊。”瑞兒一看凜搭了話，立馬起身走了過來。凜看著她這樣就很想笑。

“灝哥比瑞姐小哦？”森曉站在凜身邊。瑞兒憂愁地點了點頭，“那這是要姐弟戀啊？”森曉聲音因為八卦太刺激一下子升高了上去。

“小多少啊？”凜一把摁住激動的森曉的頭，冷靜地問瑞兒。

“半歲吧，我年末的。他第二年年頭的。”

“這...不算年齡差吧。”森曉忍不住吐槽，瓜還沒準備好，已經不用吃了。

“我以前咋沒發現你輩分觀念這么重呢？”凜都笑出聲了，“那我這年紀，不都是你姑奶奶了嗎？”

“得，你就是我祖宗。行了吧。”瑞兒推了凜一把，撇著嘴，“人家煩著呢。”

凜點點頭，“好好好，煩啥呢？灝又怎么啦？”

“他...應該是他前女友回來找他了吧，你說他要么不說，要么就直接講嘛，跟我說他有個朋友，這個那個，糾結得不得了，說的不就是他自己嗎？”瑞兒把吃飯時候和灝的對話又學了一遍。說完挑挑眉，看著凜，尋求精神支援。可惜凜一時沒有接話。

“那你覺得成熟的人應該怎么辦呀？”凜問瑞兒。

“成熟的人就可以自己處理好這樣的問題啊，或者可以開誠布公地去談這樣子的問題。”

“成熟的...你為什么想要和成熟的人談戀愛？”

瑞兒眨了眨眼睛，不是，大家都想和成熟的人談戀愛啊。“因為成熟的人，知道如何處理感情里面遇到的問題，能夠很好地照顧到對方，這樣感情才會更穩定啊。”

凜把杯子放下，想了想，“瑞兒，感情里面永遠是兩個人一起學習的過程，學會如何和這樣一個人相處，真心比成熟重要。談戀愛沒有偷懶的辦法，成熟的人不代表你就可以輕松。”

瑞兒沉默著，凜看著瑞兒一臉聽進去道理但是放不下心里憋屈的表情，笑了笑。

“那灝有做什么決定嗎？”

“就是沒說明白啊，這幾天也沒個話。”瑞兒說著，煩躁地翻了翻吧臺上的袋糖格子。

凜立馬把這不安分的手給拔了出來。

“看不出來這么喜歡灝啊？”

“我...”瑞兒抬起頭，嘴動了動，看著凜揚起一邊嘴角的樣子，算了，不說了。

“要不然人家找你談完前女友的問題，你在期待什么？是他們復合，還是他們徹底老死不相往來。”

瑞兒一副被人看穿之后的尷尬神情，“好馬不吃回頭草，要真復合了，那我連馬都不要了。”

森曉藏在凜身后，偷偷笑了起來。

看著瑞兒一害羞就在店里亂走，凜也笑了。“明明自己也不太懂，卻希望別人都懂。”

然后提高聲音朝瑞兒問，“那你成熟，你去問問人家呀？”

“我不要！”瑞兒回頭瞪了一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