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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043年巴黎
(1)
巴黎對我來說已經算是一個老朋友了,我的編輯總是問我為什么總是選擇十一月去。這并不是一個非常好的季節,她推薦我最好五月去,并用最樸實的語言向我描述了這座城市五月的樣子。
我咂了咂嘴,拿起咖啡杯旁邊的一個小勺子漫無目的的攪動著這杯expresso,褐色的液體打著旋兒好像是颶風眼一樣,純白色的骨瓷杯中很快就出現了一個附在勺柄上的深渦旋。心里琢磨我該怎么告訴她,冬天是羅安諾的紀念日。我一定要等到巴黎落雪的季節來替她來感受這種讓她迷戀的味道。只有她明白低溫并不會減損這座城市的美,不管是遠處鉛灰色的天空還是枝椏干枯直直的望向天空的樹干,抑或是凡爾賽宮前成群結隊粘人的鴿子。
停下了攪動的手,又想了想最后還是對她說:“你知道,我是特別神經質的人,忍受不了炎熱,那樣只會加速我的神經運動;寒冷會讓我冷靜下來,有益于我思考。”
她面無表情的白了我一眼,“隨你咯”。
(2)
第多少個冬天,我從地下火車站鉆了出來;拎著幾本舊書,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迎著冷風又坐進了去喬治五世巴黎四季酒店的黃色出租車。到達的時間已經是當地的傍晚,沒有下雨,街燈一盞盞亮堂堂的,路過香榭麗舍大道,依然是那個時尚者的天堂,高高聳起的拱門上精致的白色雕像散發出古老的意味,三三兩兩不多不少的女生挽著胳膊,穿著現代的從里邊走了出來,寒冷的溫度總是會讓人覺得少一雙羊絨襪子或者一件皮草外套。我壓了壓戴在頭頂上的畫家帽,覺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除了迅速奔赴酒店完成這個已經寫了三個月的故事。
算算我自己寫過去的故事,很多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到了這把年紀,很多事也不必記得那樣清楚,我老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是最近幾年才老的,明顯的皺紋在額頭一條條平行分布著,不用皺眉,不用微笑就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老去很久了。因為很早前,認識的很多人都離開了,不是那種換個城市,國家地區的離開。我說的是永久的離開,離開這個星球。他們有些人活了六歲,有些十歲,有些十八歲,有些四十幾歲、六十幾歲、八十幾歲、一百多歲;我還有爸爸的時候,他總是把生命短暫掛在嘴邊,很久的后來我才恍然大悟,驚然發覺原來那些對著江水,高唱東臨碣石有遺篇的人也成了遺篇中的一章。這個世界上數不盡數的人,即使窮盡了生命的真諦,了解了它的狹隘,冷眼旁觀看故事也逃不出它的桎梏。年輕時候的日子,大多感覺自己乘坐著的是一輛失控列車,并不知道下一站的答案。但是我現在能夠確定知道的是,我一定會和我筆下的這些故事一樣在時光里暗淡下去,然后成為泛黃卷起的書角,再慢慢化作塵埃成為逝去。
打開8808房間露臺的門,一眼就看到不遠處遙遙相望的埃菲爾鐵塔,拉開椅子坐下,鋪開筆記沙沙沙的寫了起來,在這個三個月里又密集重復的跟故事里的人打了一個照面。我腦海里最常浮現的全都是黃征最初的樣子,坐在晚宴里的他,一副英國紳士做派,但是隱隱約約總能從端莊背后嗅出一絲桀驁;后來他的樣子因為過了太久,讓我有些模糊,我只是覺得那時候好像有什么焦慮困住了他,讓他變的憔悴嚴肅起來,其他的一概忘記了,他可以選擇幸福嗎?選擇幸福然后背負著永遠的愧疚感?黃征不是那樣的人,他的自尊不允許他這樣做!也許有人讀到這個故事會嘲笑他用膨脹的自尊親手毀掉了自己握在手里的東西。我要是在場的話,會忍不住為他辯駁幾句,告訴那些妄圖對他不屑的人,你懂個屁?
寫到這里就要擱筆了,再啰嗦下去未免顯得我有湊字數之嫌。夜深了,從我做下來到寫下這最后一個句子,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3個小時。巴黎因為每年都來所以并沒有覺得有很大的變化,我想睡一覺,明天左藍會像往常一樣樂意陪我再到處走走,像一個地道的巴黎人一樣帶我去吃最地道的巴黎菜,去看最新排出來的戲劇,去聽哪個樂團的巡回演奏,這些我從未操心,這么多年左藍沒變,她還是像個大家的領袖一般,熱衷于幫忙料理這些瑣事。
我真的要去睡了,不過我剛想起來,自己竟然從來沒有乘坐過一次這座城市的雙層觀光巴士;明天從左藍家的加長悍馬里下來定要補上。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次的機會能來這座城市悼念羅安諾的機會;年紀大的人了起來倒變得散漫不少,小寧總是鼓勵的多,說一定要讓我出來。
閉上眼那些塵封的記憶雖然并沒有阻止讓我順著歲月的道路往前看,但還是忍不住又坐起來感慨,人生如莊周夢蝶,蕓蕓眾生皆虛無,一切好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我真的已經老去了,帶著過去的記憶,沉甸甸的,那種想要講述的沖動也與日遞減,這個是最后一個故事吧,不,再寫一個故事吧。親愛的讀者,感謝你翻開這個故事,去認識那些我記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