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街是泉州城中最熱鬧最繁華的地界兒，旁邊緊挨著的就是清平巷，能在那里落戶的人家不是有錢的就是有權的。

街道兩旁沒有叫賣的小販，只有開著大門做生意的店家，里面擺放的物件兒都貴的驚人，但進出的客人卻只多不少。

車轱轆壓在青石板的路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趙佳寧放下簾子，隔離了外面的繁華。

車廂里還坐著九個女孩兒，再加上她，剛好十個，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最末的也是樣貌清秀，如花兒一樣。

她們都是要去給人家做丫鬟的，主家據說是這泉州城中頂有錢的大戶，就住在清平巷最中間的位置。

馬車轉了個彎兒停將下來，趙佳寧穩了身形，聽到外頭突然安靜下來，知道這是到了地方，便趕緊撫平了鬢額兩邊的發絲，跟在最后下了馬車。

徐媽媽的嬌子停在前邊大約一百米的地方，等著轎夫壓了轎沿兒便端著身上的兩層肥肉下了地，一邊拿著帕子在眼前揮動兩下，一邊沖著姑娘們叫囂。

“都站好了站好了，一個個的小蹄子，平日里的規矩都是白學了不成？”

姑娘們按照平日的習慣站好，趙佳寧的個子不算最高，但也不低，從后邊數是第三個位置。

記得剛到這里的時候，徐媽媽因為她的身條窈窕沒少夸她，說是還沒及笄就出落的這么水靈，一看就知道是個日后能享福的。

享福她可不敢奢望，只盼著日后能找一戶人家，有錢也也好沒錢也罷，只要能平平安安的，也就滿足了。

徐媽媽是這泉州城里有名號的人牙子，從她手里出來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那種本分老實、規矩又好的，慢慢的也就在泉州城中立下了名號，也因此有了不少有權勢的主顧。

泉州城的人都叫她徐婆子，但趙佳寧到這里的第一天便被鄭重的告知要叫她徐媽媽。

或許是因為徐媽媽這個稱呼聽起來更好聽？

平日里，徐媽媽對她們算不上好，卻也沒有缺吃短喝過，又肯下功夫教導規矩，趙佳寧以前聽說有些人牙子對付手里的人，動輒打罵，甚至還有被賤價賣到黑市上去做奴隸的，更甚者，便是賣進那等腌臜的地方。

初到這里的忐忑惶恐讓趙佳寧連一個囫圇覺也沒睡過，好在徐媽媽這里并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時間久了也就放下了心防。

徐媽媽對付那些不聽話的人，只用一個方法：干活！

跟丫鬟小廝伺候主子一般，被伺候的卻是她們這些待賣的人，也許是心里有了不平衡，再不聽話的人被磋磨了幾回也學乖巧了。

趙佳寧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耳邊充斥著徐媽媽不知疲累的數落聲，一遍遍的陳詞濫調她大概能背個全乎，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門后面才有了些許的動靜。

徐媽媽扭頭看著大門慢慢開啟，臉上瞬間開出一朵花兒來，繡花鞋踩著小碎步上前：“哎呦喂，我今兒個可是得了大眷顧了，竟然讓劉媽媽親自來領。”

“你這徐婆子，好一張巧嘴。”這話聽上去像是在調笑，可聲音里卻有種不容人忽視的威嚴。

這就是真正大戶人家里的管事兒？

果然是不一般的。

趙佳寧等人被帶著進了府邸，才知道這里不過是府上的后門而已。

她余光瞄到路邊的青花雨石，一個個的比她手掌還要大上幾分，徐媽媽在前頭走著，這似乎不是她第一次來府上了，表現的十分熟稔，嘴里說著討喜的話兒，可那被稱作劉媽媽的人也就不溫不火的回上兩句，便不再言語了。

趙佳寧穩了心神，繼續盯著自己腳尖跟著走。

這府邸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許多，一直走到身上都出了些許的薄汗才停了下來，等劉媽媽帶著徐媽媽先進去稟報了之后便讓她們進去。

屋子里點了熏香，聞著有點像寺廟里的盤檀，讓人的心里不知不覺就安定了下來。

“老夫人，人都來了。”

“嗯。”

一聲輕應之后，徐媽媽笑嘻嘻的半蹲了個福禮，肥碩的身子朝邊兒上靠了兩步，討巧道：“遵老夫人的吩咐，婆子我可是半點兒都不敢馬虎，回去就把人都聚堆兒起來，好不容易才挑出幾個能入眼的，這十個丫頭可是我那里拔尖的人了，年齡都不大，模樣也好，正符合老夫人的要求。”

“你這婆子，我還沒開口，你倒是先夸起了自己。”

有人笑著打趣了兩聲，又說道：“這泉州城里就數你那里的人有規矩，也都是那等衷心的，我們章府雖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的模樣倒是其次，主要是規矩得好。”

“哎呦，我的老夫人哎，您就放心吧，這幾個的規矩那可是婆子我手把手教的，身家更不用說，婆子我那里從不收不清白的人，老夫人您就可著心兒的挑吧。”

“老夫人，您聽聽徐婆子的話，要是您再不挑，她可是要著急了，說不準還得在您面前耍上幾把呢。”

劉媽媽笑著調侃了幾句這才沖著下頭站著的一排人說道：“姑娘們都把頭抬起來，讓老夫人瞧瞧你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