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輕紗窗照進屋子里。

章婧琳捏了塊兒豌豆黃咬著，手里拿著一本詩卷看得認真。

“已經(jīng)吩咐廚房的于婆子了，這幾日的乳鴿湯定然一日不落地送到華裳那兒去，小姐且放心吧。”蕓蓮換了新茶說道。

“嗯。”章婧琳輕應一聲，翻了一頁書紙問：“她的傷可有好些？若是不行就去外頭換個大夫瞧瞧。”

蕓蓮眼角一動，笑著說：“用了藥應該是大好了，小姐就是心善，做奴婢的哪有這么嬌貴。”

在夫人那里受傷的又不止華裳一個，她不也因為跪得急傷了腿？怎么小姐只關心華裳如何，對她連半句問詢都沒有。

莫不是真聽進了大小姐的話心里有了懷疑？

蕓蓮心下不安穩(wěn)，想開口問吧，卻又找不到由頭來。

昨日用晚飯的時候她特意用小廚房做了點心試探，小姐不是還跟以往一樣嗎。

蕓蓮眼睛落到桌上的那碟豌豆黃上，暗中安慰自己：小姐的心思本就多些，定是她多想了。

章婧琳倒是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放了書抬眼瞧著她。

“小姐這么看我做什么？”

章婧琳說：“記得第一回見你的時候我才九歲，你比我大不了多少，那會兒我身邊的一等丫鬟還是母親給挑的，這眨眼的功夫我們都長大了，我就要說親了，你也做上了一等。”

“是小姐厚愛，不然這一等哪里輪的上奴婢。”蕓蓮泛著笑意道。

章婧琳突然問她：“你覺得元香和華裳，哪個更適合升一等？”

蕓蓮愣住了。

這話是什么意思？兩個剛進府的丫鬟怎么就要升一等了？

但她也不敢耽擱，忙回了話：“奴婢看不出來，畢竟是剛入府，接觸的也不多，不過奴婢瞧著元香倒是比華裳更加知進退些。”

章婧琳點頭，又問：“若是選試婚通房，你覺得選誰好？”

“小姐！”蕓蓮驚喊一聲：“小姐三思啊，這試婚通房日后可是要跟著小姐嫁過去的，過了門就要跟小姐一起伺候姑爺，人選必得要慎重。”

“這么說你覺得她們倆不合適？”

“自然是不合適的，小姐，元香和華裳畢竟是從外頭進來的，伺候的時日又淺，到底是比不得府上的那些家生子。”

章婧琳端起茶盞一下有一下無的抿著茶沫，輕聲問道：“若我沒記錯的話，你爹娘如今是在幫祖母打理著一個莊子吧，他們身子可好？”

“勞小姐記掛著，爹娘身子都還硬朗。”

“你今年也不小了，祖母近日在打量著我的親事，旁人倒是無所謂，你和惜琴是自小便跟了我的，我尋思著是不是也給你們兩個尋一戶好親事。”

章婧琳說著，視線落在蕓蓮那張變了色的臉上：“惜琴那邊我還沒開口，我問你，你可有什么打算？”

話音才落蕓蓮就跪在了地上，手指頭攪著衣角支支吾吾兩聲，也沒說出什么來。

章婧琳直接問道：“或是找個有前程的管事兒，或是……試婚……我不勉強你們，由著你們自己選。”

“奴婢……奴婢只想跟在小姐身邊伺候！”

手里的茶蓋子落下發(fā)出一道清脆的聲響來。

“我知曉了。”

章婧琳放下茶盞，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讓蕓蓮起身，又隨聲夸了豌豆黃可口，便讓她下去了。

待她走到門口，章婧琳又道：“日子還長著，你若改了主意就隨時來找我。”

蕓蓮回頭，瞧見她又低頭看書了，便行了福禮出去了。

等她身影消失在屋角處，崔媽媽才打了簾子進屋。

“小姐問了？可寬心了？”

崔媽媽是看著章婧琳長大的，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樣的心思，打從夫人那里回來章婧琳心中就對蕓蓮起了懷疑，若不問出來怕是要落下病了。

章婧琳手里拿著書，視線卻不知落在了何處，只說：“問是問了的，卻不是我想要的。”

崔媽媽道：“小姐這是不信蕓蓮？”

“同樣的話我問了惜琴，惜琴只說聽我安排，若沒有更好的打算，她便自梳，關鍵是惜琴自我問話起就不曾慌張。”

章婧琳突然將書扔到桌子上，問：“崔媽媽，若我選華裳……”

崔媽媽笑著道：“小姐選誰都好，若老夫人真定了馮家，華裳和元香都合適。”

“元香？那可是個有心眼兒的，就怕她瞧出端倪來，回頭再出了岔子。”

“有心眼兒自然也有好處，她若聽話守本分，小姐給她一席之地又如何，馮家少爺若日后真考了官身，有元香這個做過官婢的在旁幫襯著，小姐也能松快些，若是不聽話，一碗湯藥灌下去就是了，左右不過是個外頭買的賤婢。”

章婧琳思慮著崔媽媽的話，覺著也不錯。

她只想著華裳身世略有不同，她使些手腕收了心，日后多少能幫她安穩(wěn)后宅，若心思浮躁了，她也有的是法子處置了她。

如今聽了崔媽媽的話，元香的確更合適一些。

作為官婢，官眷往來的人情禮往總要更熟悉一些。

章婧琳這邊在幾人中相互比較的心思，趙佳寧卻是一點兒都不知曉。

此時的趙佳寧正盯著桌子上的湯盅發(fā)呆。

惜琴說這是小姐特意吩咐了于婆子做給她的。

惜琴說她休養(yǎng)的這幾日里，乳鴿湯會一日不落的送來，直到她傷好了為止。

惜琴說小姐當真是將她放在了心上，一睜眼就問她傷勢可有好轉。

惜琴還說了許多，只是趙佳寧被這湯盅驚著了，只記得惜琴走前看她時沖滿羨慕的眼神。

趙佳寧不傻，自然不會真信了惜琴的話。

章婧琳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單純小姑娘，哪可能因為看一個丫鬟順眼就這樣抬舉。

趙佳寧可以肯定，不出兩日，章府上下都會認識她。

華裳，一個深得五小姐喜歡的三等丫鬟。

她猜不透章婧琳到底想做什么，卻十分不喜這種將她頂?shù)斤L口浪尖的做法，原只打算進府安安穩(wěn)穩(wěn)的做個小丫鬟庇護一生，這種風頭還是不要的好。

趙佳寧攪動碗里的清湯，得夸一句，章府的廚子手藝的確是不錯，這湯做的甚是馨香。

可鴿子肉味兒腥，即便用了上等佐料也壓不住那股子沖鼻的味道。

她當真是一丁點兒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