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里的燃棉芯兒燒的只剩下最后一點(diǎn)兒了，趙佳寧神了懶腰，活動(dòng)僵硬酸疼的肩頸，看著外頭已經(jīng)大亮的天，便起身滅了燈火。

這一整夜沒白熬，原先定下的是三十三個(gè)荷包皮，她繡完了后瞧著料子只剩下一點(diǎn)，留著也沒什么用，便多繡了兩個(gè)。

梳洗裝扮了一番，趙佳寧便端著繡好的荷包皮去了正堂。

“小姐，華裳來了。”元香打了簾子進(jìn)來。

惜琴找了支珍珠簪子插進(jìn)章婧琳發(fā)髻中，那方蕓蓮也拿了相應(yīng)的耳墜子出來，正要往上戴，突然聽到章婧琳開口。

“今日要送祖母出門長姐必然也會(huì)盛裝打扮，這耳墜子……”

蕓蓮的手停在半空，短暫愣神之后很快恢復(fù)過來：“那便用那對貝珠的耳釘可好？”

章婧琳點(diǎn)頭：“就用那個(gè)吧。”

聽到這話，蕓蓮才將耳墜子換了貝珠耳釘重新給她戴上。

收拾妥當(dāng)后，崔媽媽便拿了衣裳過來伺候，章婧琳展開手臂由著她們捯飭，精妝修飾的眼眉泛著些微淡漠。

趙佳寧在外間等了小一刻鐘才等到了章婧琳出來，趕緊福禮：“小姐萬福。”

“熬夜了？”

“怕來不及，就趕了趕。”趙佳寧說著，便把懷里的繡筐送上前。

章婧琳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一只醬棕色的荷包皮，凝白的手指配著昨夜新做的紅甲，落在那醬棕色的布料上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這繡工可真好，以前總覺得這樣老氣的顏色只適合做鞋面，沒想到繡上梅花竟然這樣好看。”

“棕色是老氣些，但梅花本身偏粉白，只在冬日里開，映在雪堆里也不顯眼，這老氣的顏色剛好能顯出白梅的嬌麗。”

“嗯。”章婧琳一邊點(diǎn)頭一邊摩挲那梅花上的絲線：“這樣的配色的確是別具一格，惜琴讓你管針線我原也沒往心里去，想著你身子弱，管針線的活計(jì)輕省倒也合適，沒成想你竟還有這樣的本事。”

趙佳寧自然不會(huì)把這夸贊聽進(jìn)心里，但臉上還是做出一副欣喜的樣子來：“哪有小姐說的那樣好，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

“這里頭的是多少個(gè)？”一旁的蕓蓮?fù)蝗婚_口，章婧琳掃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么。

“總共三十五個(gè)，因著夜里趕活兒，怕是有針線糙的，我便多做了兩個(gè)備著。”

蕓蓮撇嘴：“既然知道有糙的，怎么才多做了兩個(gè)？”

“你當(dāng)華裳有三頭六臂不成！”惜琴嗆聲：“這繡活兒你又不是沒做過，小姐要了三十三個(gè)荷包皮，你覺得給你幾日的功夫你能做出多少個(gè)來，更何況華裳還多做了兩個(gè)。”

“她既管著針線自然就要有這樣的能力，倒是你啊惜琴，華裳都還沒說什么你這么著急辯白做什么？”蕓蓮的視線在她們倆身上來回穿梭，像是她倆背地里有什么勾當(dāng)似的。

惜琴早就看不慣蕓蓮了，這段時(shí)間蕓蓮這小蹄子蹦跶的厲害，要不是小姐攔著她早就過去教訓(xùn)了，如今倒好了，她還沒出手蕓蓮就自己撞槍口上了。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惜琴冷哼一聲，看著蕓蓮的眼神滿是譏諷，道：“做什么活計(jì)，有沒有能力，這些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華裳再如何那也是小姐的丫鬟，你插什么嘴，擺你一等丫鬟的譜嗎？”

“你少在這兒胡扯，我什么時(shí)候擺譜了，我不過是問了一句而已，怎么就讓你扯出這么一堆有的沒的？你也說了華裳是小姐的丫鬟，可不是你惜琴的。”

“你知曉便好，就怕有些人心比天高，明明是丫鬟的命還非要肖想做主子。”

“你！”

“崔媽媽。”

章婧琳的聲音異常冷清，身子站的筆直，兩手交叉放在身前，眼睛盯著門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被點(diǎn)了名的崔媽媽上前一步。

“祖母常說我性子軟，怕我日后到了夫家站不住腳，崔媽媽你一直在我身邊教導(dǎo)，你說，我這性子，軟嗎？”

崔媽媽嘴角輕扯了一下，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來：“小姐是心善。”

“心善啊……所以連我身邊的丫鬟也能拿著我做筏子，是認(rèn)定了我心善還是覺得我性子軟呢？”

蕓蓮和惜琴腿一軟就跪在地上。

蕓蓮自是萬般的委屈，剛開口那眼睛里就蓄滿了淚水：“小姐息怒，實(shí)在是惜琴太欺負(fù)人了，奴婢什么也沒說她就往奴婢身上扣屎盆子。”

惜琴也不甘示弱：“別把自己說的那么委屈，明明是你自己說錯(cuò)了話，我不過是警醒你兩句，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還在小姐面前編排我。”

“你哪里是……”

“這里太小了，你們是想要換個(gè)地兒吵嗎？”章婧琳的語氣比方才更冷了。

“小姐息怒，奴婢知錯(cuò)了。”兩人一同磕頭認(rèn)錯(cuò)。

“既然錯(cuò)了，那便跪著吧。”章婧琳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不再看她倆：“元香，你仔細(xì)端著繡筐，小心別灑了，華裳，你過來扶我。”

趙佳寧低頭走上前，由著章婧琳的手搭在她的腕子上。

崔媽媽在前頭打了簾子，元香端著繡筐跟在后頭，一眾四人便走了出去，只留下了蕓蓮和惜琴跪在堂中。

蕓蓮恨恨的瞪著惜琴，道：“你今日發(fā)什么瘋癥，我不過是怕出錯(cuò)問詢了華裳兩句，你做什么跟我吵，還有你說的那些話，什么丫鬟什么主子，惜琴，你到底什么意思？”

蕓蓮胸中怒火燒著，惜琴卻突然不再言語了，跪在地上低著頭，就好像個(gè)木頭人一樣，不管蕓蓮在一旁怎么叫囂她都不言不語，連個(gè)眼神都沒抬一下。

前院里幾個(gè)小廝正收拾軟轎，趙佳寧撫著張婧琳走到跟前，張婧琳對著一個(gè)年紀(jì)較大的男人問：“秦管家，供奉可都妥當(dāng)了？”

秦管家轉(zhuǎn)身，笑著回應(yīng)：“五小姐來了，一應(yīng)供奉都妥當(dāng)了，依著以往的份例又多加了兩成。”

“這么多？”

秦管家沒有回應(yīng)，只說：“老夫人在門廳歇著，五小姐快去吧。”

張婧琳便不再多問，又看了眼軟轎，便帶著人去了門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