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完歌，大家都回了。何艾麗把老四叫了過來，讓我再看看她們的相聲。老四就是普通話不太好，表情動作都挺到位；何艾麗平時說話就大大咧咧的，跟這相聲里的角色性格十分符合，所以完全可以憑本色演出。因而，沒有再費工夫，他倆的相聲就水到渠成了。

送走了老四跟何艾麗，我隔著教室巨大的窗子，望著樓前的廣場跟街道，回味著剛才吳雙的微笑。一回頭，吳雙正站在門口。我把事先寫好的紙條交給她，她接過去看：“如果有一天，你一個人了，請一定考慮一下我。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來，那都是我最幸福的時刻。”吳雙抬起頭時，臉上掛了一滴淚：“你總是會讓我感動。”我一把抓住吳雙的手，拽她到隔壁一個偏僻的房間。沒有開燈，只是站在窗口，望著窗外。“今天天氣真好。”“一顆星星都沒有。”“討厭。”吳雙開心地笑著。

“你知道嗎？從小我爸媽就管我管得很嚴，每次上學放學，我媽都會在窗口看著我。她說我做什么都逃不過她的雙眼。可我最怕的還是我爸，我爸就在我讀的小學當數學老師。那次在辦公室，別的老師逗我讓我唱歌我就唱，可是一看見我爸爸，‘哇’地就哭啦。一直到現在，我的所有事他們都要知道，還好現在上了大學，離家遠，人也大了，他們知道管不住了。不過，我從來沒有恨過他們，他們是我最親的人。”

“我能做你第二最親的人嗎？”

“好啊。”

“那他呢？”

“我跟他是高三時認識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談起戀愛了。這事我爸媽都不知道，你是第一個往我們家打電話的男生。那次真嚇壞我了，你膽子太大了。”

“這有什么啊？同學嘛，問候一下不行啊？……那你還跟我在一塊？”

“我也說不清，我就是覺得跟你在一塊特輕松，我可以想說什么說什么，毫無顧忌，我長這么大都沒有這種感覺。跟他就沒有。你還記得我那一次在琴房哭嗎？那一段他總打電話給我，懷疑我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不是你，就是我給你寫信提到過一次一個大三的。那時‘非典’嘛，我們就在咱們院練健美操。有一次一個大三男生用籃球砸著我，我也沒理他，就回去了。哪知道他找到咱班，碰見鄭潔，就問她我的電話什么的。鄭潔沒告訴我他，他就把自己的電話留給鄭潔。后來，她們就在宿舍起哄，鄭潔還給人家打電話。那男生還以為我怎么著了呢。有一次，在食堂吃飯，他給他同學買了個西瓜，分了一半給我們。杭澤琳都忍不住要吃了，讓我又送了回去。后來又有你，她們都快折磨死我了。”

我沒想到女生宿舍會是這樣的狀況。想想都覺得膽戰心驚，不知道吳雙是怎么忍受過來的。

忽然，有人推門而入。來者一看有點不對，忙把頭縮了回去。

吳雙長舒了口氣。我說她怎么跟做賊似的。她說被宿舍的人嚇怕了，不愿意碰著她們再招閑話。看時間也已不早，吳雙就說要回去了。

“好吧，以后做好朋友也行。只要你有心事，可以隨時來找我，我絕對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總把自己說得那么偉大。不過，你真的有很多次都讓我特別感動。”

迎新晚會改在三階梯舉行。楊坤接受我的建議，在中間伴奏時段，用粵語向大家表示了歡迎與祝福，果然贏得了掌聲一片。老四跟何艾麗的相聲《地名學》也相當成功。吳雙有一個開場舞跟一個民族舞，最后就是我們的《明天會更好》了。雖然沒有麥克風，但八個人的和聲加回聲已經接近圓滿了。

之后的日子，總是會與吳雙不期而遇。其實，百分九十九的所謂邂逅都是我倆在校園里瘋狂地彼此尋找得來的。一次，我已經把教室、琴房、操場翻了個遍，正準備再去舞會找找，不行就回宿舍的時候，終于發現吳雙也在舞會的外圍四處轉悠呢。我悄悄跟上去，快要走出籃球上時，吳雙竟然突然回頭。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雙熾熱的眼神，真的像是有火在里面燃燒。我被她攝走了魂魄，身不由己地跟著她，任由擺布。

有一次，我跟二哥、二嫂，還有黃帆在教室后面聊天，談到我和吳雙的事時。二哥說：“吳雙這小丫頭不錯。”二嫂也說：“是啊，是啊。人長得又漂亮又可愛，跳舞跳得又好。”黃帆做了下補充：“咱們老三又多才多藝，太般配了。”然后又齊聲說你一定要珍惜啊。我樂得只顧張著嘴，還沒來得及回答時，吳雙卻低著頭從后門進來了。她誰也沒跟誰打招呼，兀自走到書桌處取了書就出去了。二哥一拍我：“還不追？”二嫂一揮拳頭：“老三，加油！”我追出去，找到吳雙正在隔壁不遠的大教室后排坐著。我走到旁邊蹲下，她不說話，眼睛盯著桌面。我說：“怎么了？聽到啦，害羞啦？”吳雙就趴在桌上，頭埋進臂彎里。然后偷偷看看我，滿眼的幸福甜蜜。

法政學院的“迎新晚會”臺子搭在新教學樓前面，從我們教科院樓五樓三間面朝南邊的琴房窗口就可望到。演出那晚，我爬到五樓，打算到偏西的那個琴房去看。鞠瑤正在彈琴，我就換別的琴房看看。東頭的琴房里，坐著吳雙。我走進去，吳雙并沒有看我，只是彈完后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從身后緊緊抱住了她，吳雙猛地身體抽搐一下，反光的琴面里是兩張互相凝望與微笑的神情。

晚會開始，我們就站到窗臺上，跟著下面的觀眾鼓掌，跟著臺上的演員歌唱。當有一個情歌對唱《知心愛人》時，我跟吳雙就分別演唱男女聲，相互投去贊許的目光與愛慕的眼神。我無法預計還會有多少浪漫的故事將在我倆之間上演，也許有愛的人每天都是浪漫的，有愛的生活每天都是完美的吧。

有空的時候，我還喜歡到小市場拐角處的一個賣音樂磁帶的攤前逛逛，因為是常客，跟老板就混熟了，就隔三差五過去買幾盤來聽。有時候，就坐著老板的馬扎，拿起他的音樂雜志翻來看，以打發時間，或者也可以說是享受一份自在愜意的感覺。幸運了，還能遇上吳雙跟舍友去小市場吃飯或買東西時打這里經過。在有旁人在身邊的時候，吳雙從來不會，也可以說是不敢跟我接近，只是從遠處送我一個甜甜的笑容。我知道她為難，所以常把自己安慰到知足常樂的地步。

很早就知道許巍，只是一直覺得他的曲風太頹廢，但那次實在沒有別的選擇了，就姑且買下《時光?漫步》試試。老板把磁帶放入錄音機里給我試聽，一段吉他前奏響起，我就被震撼了，有一種超脫與升騰的享受。我找出歌曲的名字，是《完美生活》。

拿回去給楊坤聽，他竟然想據為己有，好好地霸占了一個多月。后來許巍出了《每一刻都是嶄新的》，他第一時間就跑去買了。我們都是窮學生，沒有錢買正版，但我們也是熱愛音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