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編 當代膠東新詩

第一章 概述

任何作品的創作首先是作家的創作。從詩人群的特點來說，當代膠東詩人幾乎全是地道的業余歌手，既有工作在祖國各條戰線上的黨政干部，也有辛勤奉獻于各條流水線上的普通工人，也有個別以最原始的工具耕耘大地的農民之子（當然他們后來往往因其驕人的詩作走向了城市），如孫照明；還有個別在商海中摸爬滾打的詩人，如鄒明珠；還有或從文或從理的大學或中學教師，如徜徉、王雷；最專業的大概就是一些出版社、報刊的編輯了，如宋協周、牟迅、王常濱、于書恒、朱相如等。專業詩人真的是寥若晨星。這種狀態在當代各地區都是極為普遍的，畢竟名列專冊、以寫作為職業的詩人在全國都是為數極少的。但與此同時，在山東地界，由于與文化中心——濟南在空間上的疏離，一定程度上導致了膠東與外界文學、文化交流的不暢，因而非專業的詩歌創作就因環境滋養的不足而受到影響，這就決定了膠東詩歌的整體成就不能雄彪史冊。這并不是說業余作家就不能創作出有價值的作品，而只是表明任何高水準的藝術品只有經過獨特的藝術冶煉才能爐火純青。另一種情況則是，個別膠東詩人因獨具的才學與經歷在創作上收獲了不凡的業績，但就因膠東偏于一隅的“地虧”，難獲為外界所知的良機，因而也不能在山東乃至全國詩壇嶄露頭角。這可以說是當代膠東詩壇的另一憾事，也是本書寫作的意義之一。

從歷時性來考察，當代膠東詩歌沒有應和中國當代詩歌的整體脈動，表現出明顯的潮起潮落的波浪式律動，如從頌歌到戰歌，從現實主義詩歌到朦朧詩，從朦朧詩到新生代詩然后到學院詩、民間詩，它似乎在大風圈之外。然而，經過細細的比較，我們發現膠東詩歌只是在朦朧詩之后才顯然踏著自己的步子踩出自己的腳印，在這之前它虔誠地走在全國的行列中，自覺地發出“我們”的聲音。這一方面是由于膠東詩人個體的精神結構，如他們都很少有家學淵源與學院背景；另一方面是由于齊魯文化的潛在制約，如正統性、保守性等特征。這一點也表現在整個膠東文學創作中，而并不僅僅是詩歌。當然，這并不是一種價值判斷，能不能隨潮而動并不是認定、評價一個事物高妙的可靠標準，甚至恰恰相反，但這也一定程度上說明了膠東詩歌創作的封閉性、落后性，影響了它在全國詩壇上的聲名，使得詩論家極少關注這塊熱土，使得個別確有成就的詩人受到埋沒。當然這似乎又為我們從地方文化的角度來研究膠東詩歌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契機與依據。

盡管膠東詩歌沒有亦步亦趨地隨潮而動，但十七年與新時期的時代特征還是極為明顯的。在十七年詩歌中，膠東詩人以不同的歌喉唱著相同的頌歌，從偉大英明的領袖到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從黨的光輝正確的領導到鄉村郵遞員的奉獻，從可愛的人民子弟兵到深厚的軍民魚水情，從一朵山花到一壟麥茬，從一個齒輪到一個螺絲釘，都讓他們滿懷深情地唱出了自己的贊歌。其中不乏感情真摯的動人之作，也不乏有意有境的精美之作，詩風多是明朗、透徹的。而在新時期之初，這種統一的大合唱依然回響著嘹亮的余音，但相繼而來的就是放膽的自由歌唱，從時代的主旋律到個人的小情懷，從城市到鄉土，從愛情到親情，從歡快到憂慮，唱到了生活的角角落落，唱盡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尤為矚目的是個別詩人以人性的視野鉆探歷史的深邃、創作出極有價值的反思之作，為膠東詩歌添上厚重的一筆，詩風也相應地出現了多樣化的格局。

從詩歌類型來說，散文詩、新詩、舊體詩在膠東詩壇同時盛開，并且各自取得了自己的成就。如散文詩創作方面，孔林、張歧、王常濱碩果累累、風采獨異。孔林已出版的散文詩集有：《潮音集》（三人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晨露野花》（廣西漓江出版社1987年版），《愛的旅程》（農村讀物出版社1987年版），《孔林散文詩選》（遠方出版社1997年版）；張歧的散文詩集有：《潮音集》（三人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彩色的貝》（山東少年兒童出版社1984年版）和《藍色搖籃曲》（山東兒童出版社1990年版）；王常濱的散文詩集有《海藍色的情韻》（山東文藝出版社1990年版）。其他詩人也有驕人的成績，但并不以散文詩創作為主，因而影響較小。舊體詩作者數量眾多，成就最高、聲名最顯的是周峙峰，《周峙峰絕句百首》格調清新、技巧圓熟。但限于筆者的學術視野，具體評述的只有新詩。

與這種詩歌類型的多樣性相應，每一位詩人的創作也是異彩紛呈的。但在整體論述中，為了更加突出膠東詩史的個性特征，往往抓取的只是詩人最顯著的風貌，而無法顧及全部。比方對朱相如的闡述就采用了這種割舍方式。為了彌補這種不足，筆者又專列詩人專論一章。這一章的內容一方面補足重要詩人的其他創作成績，另一方面也呈現了未被囊括到整體概述中的其他重要詩人的創作情況。

就膠東詩壇的詩歌類型而言，現實型詩歌占主流，理想型和象征型詩歌較少。現實型詩歌的風格多傾向于激情滿懷、斗志昂揚的陽剛之美，如宋協周、朱相如等詩人的格調。另外也有清新樸實、自然暢達的清秀之美，于書恒、王松青就表現出這種風格。理想型詩歌以浪漫主義情懷抒發詩人自我的情感悸動，既有莊永春的豪放不羈，也有鄒明珠的委婉曲折、趙榮華的溫柔細膩。象征型詩歌重暗示，詩意朦朧，寓意性強。王雷堪稱此種風格的典型代表，其他實踐者有勾勾等。

還需說明的一點是，本書涉及的詩人詩作受筆者的視野和整體的構架所限，肯定存在掛一漏萬的現象，在此敬請讀者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