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國中小學課程知識的合法性研究
- 姜俊和
- 8441字
- 2018-11-08 19:21:13
第二節 課程知識的特征與生成過程
課程知識作為一種價值負載的知識范疇進入學校教育過程之中,雖然要彰顯一定社會階級的價值理想與統治意志,但是,其自身的知識屬性與文化性格并未因此被泯滅或自動喪失,課程知識因此而具有雙重性特征,即客觀生成性特征與主觀建構性特征。課程知識的主觀建構性特征賦予了其“合法性”的價值屬性,也為人們理解課程知識的政治性品格提供了必要依據。同時,課程知識的生成過程,其本質就是從實踐上回答“什么知識最有價值”以及“誰的知識最有價值”等關于課程知識“合法性”問題。因此,探究課程知識“合法性”需要以分析課程知識的主客觀表征及其生成過程為基本依據和必要前提。
一 課程知識特征
(一)課程知識的客觀表征
課程知識作為社會宏觀知識體系的一個縮影與集錦,不但要彰顯社會和教育特有的育人性價值訴求,也要恪守自身的知識屬性和社會文化屬性。對于課程知識內在的、客觀性表征的理解與認知是探索課程知識的價值賦予過程及其主觀建構性特征的必要前提。
1.課程知識的社會性特征
課程知識作為學校教育的載體,是人們為了生存與發展的需要,從人類社會生產與生活經驗的積淀中選擇出來的,沿承人類思維習慣與價值規范,依照特定社會的道德體系而形成的具有文化價值沿承和知識傳遞功能的教育內容。課程知識來源于人類社會,是傳遞社會生產經驗和社會生活經驗的必要手段與現實路徑,是人類社會延續和進步的必要媒介。課程知識的存在與形成需要社會的客觀根基,脫離了社會,課程知識也就成為無源之水,沒有了社會性需求,課程知識存在的價值性和意義性同樣也不復存在。因此,從課程知識的起源與本體性價值來看,課程知識具有不能脫離社會而孤立生存的社會屬性,社會性是課程知識的基本屬性之一。
此外,從課程知識與教育價值實現,與特定社會上層建筑的關系層面來看,課程知識總是一定社會、一定階級與特定群體的教育價值觀與教育利益觀的體現。課程知識的形成與發展要受到社會政治、經濟與文化等社會因素的制約而并非是一個自然的、無外在干預的過程。伴隨著人類社會發展所呈現出的復雜性與多樣性,課程知識也正在以越來越靈活與復雜的樣態適應社會的發展需要,為特定社會的政治與經濟發展服務。因此,課程知識作為教育價值實現的重要媒介擔負著重要的社會職能,是專門傳遞特定社會價值理想與實踐經驗的載體,其負載著為特定社會培養其所需要的公民的價值取向,課程知識必然具有社會性的特征。
同時,從課程知識選擇主體看,課程知識的選擇主體必然是處于特定社會中的具體的人,其在選擇與形成課程知識的過程中,必然會從自身所處的社會背景與生存環境出發,由此而生成的課程知識必然會折射出該群體所信奉并秉持的社會價值取向。正如馬克斯·韋伯(M. Weber, 1864-1920)所說:“人是懸掛在由他們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動物。”課程知識正是由處于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下的不同社會個體,基于特定群體的價值取向而編織的,具有社會制度性與文化性特征的意義之網。
課程知識天然具有社會性的特征,社會性屬性是課程知識的本質屬性所在,這一點是無可爭議的。因此,課程知識的研究必然是一種基于社會廣袤視界的動態性研究,就是要審視在特定社會的政治、經濟與文化背景下,具有社會控制性權力的特定集團把哪些知識視為“合法”的知識,并要審視這些被“合法化”的知識的正義性與合理性。
2.課程知識的文化性特征
“文化”是指生活在一定的文化共同體中的人們長期積淀而成的一套文化心理系統,包括價值觀念、思維模式、審美趣味、道德情操、宗教情緒、民族性格等,而價值觀念的系統是其核心。從對文化以及課程知識二者內涵解讀過程中不難發現,課程知識是一種經過篩選和整合的,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習俗和個體作為社會成員而應獲得的知識和能力在內的復雜整體,是社會文化的直接反映與真實展現。因此,從課程知識的涵蓋范疇來說,課程知識呈現的是一種被社會主流文化所認可并允許其進行傳播的知識,是對社會文化財富進行選擇與編碼的結果,課程知識具有鮮明的社會文化性特征。
人類由于共同生活的需要才創造出文化,又由于傳播并延續文化的需要才不斷構建與變革學校教育課程的知識體系。因而,從課程知識的功能以及其與文化的密切關系層面來看,課程知識也有著鮮明的文化性特征。課程知識的一個最基本的功能就在于其對人類社會文化的傳承。關于課程知識與文化的關系,從學者們關于課程文化的研究與討論中可窺見一斑。有學者明確提出,學校課程知識就是指“按照一定社會對下一代獲得社會生存能力的要求,對人類文化的選擇、整理和提煉而形成的一種課程觀念或課程活動形態”。課程文化有兩方面含義:一是課程體現一定的社會群體的文化;二是課程本身的文化特征。前者主要是就課程是文化的載體而言的,后者主要是就課程是一種文化形式而言的。應該說,課程文化是包含著這兩個方面內容在內的。
此外,從課程知識對社會個體的影響及生存力獲得層面來看,課程知識同樣具有顯著的社會文化性特征。當代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把課程知識視為“文化資本”。他認為,課程知識并非是在同質與同等的前提下進行傳播的,社會不同階層以及不同利益群體所享受的課程知識具有較大的差異性。社會個體所接受的代表和呈現不同文化范疇和文化價值取向的課程知識,直接決定了社會個體的生存地位與發展前景。因此,課程知識作為一種文化性“生存資源”已經構成社會個體增強自身支配性社會地位的權威途徑。課程知識的這一功能再次證明其具有鮮明的文化性特征。文化特性是課程知識的內隱性構成要素,是課程知識得以形成的必要性條件與人文基礎。
3.課程知識的認知性特征
從課程知識來源及生成過程來看,課程知識是對人類社會已有知識經驗以及文化積淀的選擇與重組。由于人類社會認知水平的局限性,已有的生產與生活經驗的相對客觀性直接決定了進入學校教育過程中的課程知識的局限性。即課程知識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階段性產物,受人類社會認知水平與總體發展水平的制約與局限。同時,課程知識的生成要反映并遵循人類社會知識積累與發展的自然序列,呈現出由簡單到復雜、由表淺到深入、由已知到未知、由過去到未來、由單極到多維歷史的、發展的順序。這也決定了課程知識構建必然是一個由低級走向高級的動態生成的過程。
此外,從課程知識的實踐過程來看,課程知識作為教育的藍本與內容,其選擇與組織的過程必須要以教育對象的認知水平,即要以教育對象的身心發展水平為基本依據。因此,課程知識在學校教育場域的實踐必須是一個遵循特定程序,彰顯認識性特征的序列性、漸進性過程。課程知識的認知性特征表明學校課程知識的建構具有不可跨越的規范性與規律性,作為一種認知性的客觀存在,課程知識為學校教育過程提供了穩定的、相對客觀和公平的知識環境。
(二)課程知識的主觀建構性特征
課程知識是一種價值負載的知識集合,當揭去課程知識作為知識的唯理性與客觀性面紗之后,課程知識的意識形態性、特定階級性以及主觀建構性特征便躍然紙上,課程知識不僅僅是敘述性的、單純對客觀實體的描述與呈現,更是一種由社會特定利益群體或集團對人類社會的文化積淀進行剪裁、建構而成的政治藍本。社會特定利益與權利主體對社會文化的剪裁,其本質就是對課程知識的價值賦予的過程。
1.課程知識的意識形態性
社會意識形態是指在一定經濟基礎上形成的,受到社會文化影響的有關世界和社會的觀念體系,是指導人們實踐、行動的思想準繩或綱領。由此可見,意識形態是與一定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基礎密切相關的一系列觀念、思想及意識的總和,它反映著特定社會的生產關系、政治制度以及文化等方面的特殊屬性。在不同的社會政治、經濟制度以及文化背景下,意識形態會以不同的特殊方式,從不同側面反映不同社會的現實生活。盡管意識形態往往被貼上不同的社會制度標簽,但是,每個社會的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都處于領導與統治的地位,意識形態構成其權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并通常會為其權力的存在與維持制造積極的輿論,從而形成以其權力控制為核心的內在凝聚力。
社會意識形態性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作為一種政治意味濃厚的思想性統治資源,其一直是統治階級進行思想控制的工具。社會意識形態能夠將大多數人們的生活包裹在預設性與控制性的虛假生活之中,從而在社會和個人之間建立起一座橋梁來為某一特定集團的統治提供辯解工具和思想性環境,進而獲得順從與信服的社會控制基礎。
課程知識是一種經過特定社會群體的選擇、組織與價值賦予后具有了“合法化”身份的知識。負載了統治階級意識形態與價值訴求的課程知識才能以“合法化”的身份進入學校教育系統,扮演著為統治階級服務的角色。因此,課程知識不是客觀中立、價值無涉的,按照自身的生成序列與邏輯自然生成的,而是一定社會主流階層意識形態、價值觀的表現形式。然而,在相當長歷史時期內,課程知識的意識形態性特征并沒有被人們所清晰地認知,人們從17世紀夸美紐斯(J. A. Comenius)提出“把一切知識教給一切人”開始便一直熱衷于討論知識與教育對象之間的關系范疇,到19世紀斯賓塞提出“什么知識最有價值”人們還沒有跳出對課程知識的本質屬性的既有認識樊籬,課程知識的意識形態性特征一直被遮蔽于無人問津的角落。直至20世紀中后期阿普爾(Michael W. Apple)提出了“誰的知識最有價值”的教育論斷,課程知識的意識形態性面紗才被揭開,人們才開始站在一個更高的平臺上來審視課程知識的“合法性”問題。
阿普爾提出,課程是法定文化、法定知識、課程知識是社會主流權力、意識形態、價值觀念的體現,是“官方知識”、“法定文化”。阿普爾指出,學校教育中的知識即課程知識,主要就是為維持現存社會的經濟、政治和文化的安排,課程知識是一定階級、階層或集團的意識形態的集中體現。學校教育中知識的選擇和分配不是價值中立的,也不是工藝學模式所能解決的,而是階級、經濟的權力、文化的權力間相互作用的結果。阿普爾關于課程知識意識形態性特征的論述喚起了課程與教學研究領域關于課程知識“合法性”的關注,并開始質疑“合法化”的課程知識的合理性與正義性問題。
課程知識意識形態性特征的展露,無疑是課程與教學研究領域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從此,人們不再局限在既有的思想意識框架中看待課程知識和教育價值問題,人們開始追求一種更加真實的、理性的、解放的、對話性和權力共享的課程知識建構理念與建構模式,拋開意識形態禁錮,復原課程知識的廣袤生活根基正在成為課程知識改革過程中的一種核心訴求。在這種課程知識改革理念的作用下,課程知識觀與最基層的個體精神相遇,并在視界融合的過程中,不斷去關照個體生存與生命意義的價值性。
2.課程知識的政治品性
課程知識的意識形態性特征決定了課程知識必然是一種帶有政治傾向性的知識。阿普爾率先使用了“政治文本”來形容課程知識的政治性特征,課程知識成為政治文本的核心依據,就是課程知識要以國家即統治階級的統治政策保持密切的一致性,要依據國家的“合法化”教育政策為基本準繩來設置并實施。在某種意義上,學校課程知識是為國家政治維護、政策推行服務的。課程知識的政治性品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兩點:
(1)課程知識對國家或統治集團權力控制范圍內社會個體的政治性滲透作用。通常情況下,國家或處于統治地位的階級會以學校課程知識作為其統治政策的傳播媒介,通過將其政治理念、政治立場等滲透于課程知識之中,潛移默化地對其統治范圍內的社會個體施加影響與同化,從而使其成為良好公民,最主要的是養成篤信并熱衷于其政治信仰的價值觀念。課程知識因此而具有強烈的政治性特征,是統治階級對社會個體進行思想性禁錮與控制的重要實施載體。
(2)課程知識外在的國家性與民族性“性格”也是其政治品性的重要體現。課程知識作為一種文化傳播的重要媒介,通過書面語言抑或口頭語言的呈現可以使人們間接地了解一些無法直接觸及并感知的事物。因此,課程知識常常成為人們了解歷史、了解外來文化的重要途徑,課程知識也相應地成為統治階級宣揚并強化國家及民族意識形態性,維護自身利益的重要手段。例如,一些國家為了掩蓋自身的一些不光彩的歷史行跡,抑或為了培養公民的所謂的“愛國”情緒,在學校課程知識呈現方面,有意識地縮小或夸大一些事實,從而達到最優化統治的政治性目的。課程知識的政治性品性促使學校課程知識的真理性、公平性以及正義性訴求常常處于被遮蔽的狀態,受教育者也常常處于“被意識形態化”的生存與教育氛圍之中。
3.課程知識的權力博弈性特征
課程知識的形成并最終進入學校教育系統是一個復雜的過程,是社會相關利益群體間的反復“協商”與“博弈”,通過權力的較量而最終達成有效的一致過程。課程知識與社會控制權力黏合孿生,課程知識是占據統治地位者的權力工具,社會控制權力產生學校課程知識并決定課程知識的性質與價值取向。任何課程知識都不是純粹的教育知識或教育內容,而是籠罩著復雜的社會權力關系。正如有學者所言,不存在絕對“純粹”的知識,在知識的背后不僅潛藏著研究者的興趣、愛好,而且還有社會趣味、權力、利益乃至偏見。在“純知識”取得任何表現形式之前,就已經有權力——知識的復雜關系存在,因為即使是純粹的學科知識,也在它的新做法中證明了自己是由各種權力——知識的實踐方式事先交織而成的羅網締造出來的。因此,雖然課程知識來源于人類社會的生產與生活知識積淀,然而,沒有社會控制權力的“博弈”與“催生”就不可能生成“合法”的課程知識。從這一意義上說,正是社會控制權力的價值取向框定了“什么是合法化的知識”以及“誰的知識才是最有價值的合法化知識”。與此同時,具有“合法性”的課程知識的有效性、正義性以及合理性程度又反映出催生其形成的社會控制權利主體是否“合法”。課程知識就是在多重權力主體間的博弈過程中生成的,課程知識與社會控制權力是相互耦合、相互蘊含著的。
課程知識的權力博弈性特征決定了關于課程知識的改革必然是一個多重利益主體間進行權力性較量的動態平衡過程。伴隨著社會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知識自身的邏輯演進,既有的學校課程知識體系的平衡性必將不斷地被打破,占據社會發展主導地位的利益集團會積極地要求重新形成學校課程知識的制度、規則與實質,并會通過與相關利益群體間的反復“協商”與“博弈”形成新的課程知識序列,從而使學校課程知識重新恢復到靜態的運行狀態之中。
二 課程知識的生成過程
(一)課程知識的生成是一個社會文化創新與變遷的過程
課程知識的生成不是一勞永逸的,也并非是固定不變的特定的文化與知識體系的載體,課程知識的形成是一個伴隨著社會文化以及社會知識的創新發展而不斷變遷與完善的過程。課程知識對外在日益豐富和多元的文化知識世界有著強烈敏感性,它會以一種靈活的應變姿態隨時發現并融入新的文化知識內容。據此,課程知識的形成是一個由選擇并積累知識到開放吸納新知識再到發現并創造知識的動態發展過程。社會文化是課程知識生成的重要源泉與現實根基,社會文化的不斷創新與變遷決定了課程知識的生成必然是一個內容與過程相統一,主觀與客觀相統一的過程。社會文化創新在課程知識生成過程中的作用主要體現在:
1.社會文化創新與變遷對課程知識觀以及課程知識的價值取向會產生實質性的重要影響
課程知識與生俱來的自然序列與邏輯性特征使其對社會文化有著天然的黏合力量,這種力量一定程度會突破外在權力與意識形態的干預性,這也是課程知識發展的規律性與客觀性使然。社會文化知識領域新的理念、文化價值觀的呈現都會成為學校課程知識觀改革的直接催化劑。近現代以來,世界范圍內的社會文化變遷所引領并觸發的風起云涌的學校課程知識改革實踐便是對這一規律的有效例證。后喻文化(post-figurative culture)的誕生、建構主義(constructivism)文化的興起……每一次新的文化思潮出現后,隨之而來的必然是一場聲勢浩大的課程知識改革運動,尤其以課程知識觀及課程知識價值取向的變革與轉型為標志。這一點是任何一個社會的統治階級都無法阻擋和抗拒的,在一定意義上,社會的權力統治者也會以積極的姿態迎接改革與創新,只是這種改革與創新要基于他們的意識形態的過濾與滲透,不能逾越與撼動他們的統治基礎。
2.社會文化創新與變遷對課程知識內容及其生成形式會帶來較大影響
學校課程知識會自覺抑或潛移默化地吸納新的社會文化知識內容,當然這種吸納要以遵守社會倫理規范,秉承國家教育制度為前提,不能是無限度、無選擇地吸收。社會文化創新與變遷同樣會對學校課程知識的生成形式產生影響。以當代世界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為例,建構主義文化思潮的興起,不斷促進著學校課程知識領域的改革,課程知識的生成路徑由單一性的、自上而下的既定性呈現轉化為強調師生在互動與共同學習的過程中來共同創生,即課程知識的生成路徑由既定性走向境遇性與情境性。
綜上所述,社會文化創新與變遷是學校課程知識生成與變革的直接推動力,課程知識就是在這種不斷創新與變化的文化知識世界里不斷探索與選擇,從而形成自身新的內容體系與價值取向。需要指明的是,社會文化創新與變革的加快并不意味著課程知識的穩定性將完全喪失;相反,意味著課程知識將在一個更加開放與靈活的環境中動態的生成與發展。
(二)課程知識的生成是一個社會制度改革與平衡的過程
制度是一個社會的游戲規則,是為決定人們的相互關系而人為設定的一些制約。課程知識作為代表社會統治階級權力意志的知識范疇,必然要在既定社會的制度框架下生成并付諸實踐。當代表一定統治階級利益的制度框架出現變動,既有的制約人們行為活動的結束機制發生變化時,作為價值負載的課程知識必然也要隨之進行改革與重構,以適應并滿足新的利益格局以及社會權力控制者的需要。因此,課程知識生成是一個社會制度改革與平衡的過程。
1.社會制度的改革與重新調適會促使課程知識選擇者重新思考課程知識是“誰的知識”問題
當社會的統治基礎以及權力控制階層出現重大調整時,此時的社會制度領域必然要進行重新改革并推出新的制度序列。學校課程知識在新的制度框架下也要進行重新調適。在社會的統治基礎以及權力控制階層出現重大調整的背景下,課程知識將面臨價值取向的重大轉型,其實質即是課程知識所代表的統治階級的權力意志發生變化。學校課程知識要開始適應新的統治階級的利益訴求,為相應的利益群體服務。
2.社會制度的改革與重新調適會促使課程知識的選擇者重新思考“什么知識是合法化知識”問題
即使是一個社會的統治階級對其內部的部分制度進行調整也可能觸及課程知識的相應變革,也需要課程知識選擇者和改革者重新思考“什么知識是合法化知識”的問題。例如,一個國家新的教育政策的出臺,原有的課程知識與新的制度理念會產生沖突與矛盾而成為非“合法化”的知識,進而需要做出重新選擇與重組。課程知識的政治性特征決定了課程知識的生成必然是一個與社會政治以及政治視域下的制度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總之,課程知識的生成是一個社會制度改革與平衡的過程,社會制度的改革與重新調適會需要課程知識的選擇者和改革者們不斷地重新思量課程知識是“誰的知識”,以及“什么知識是合法化知識”的問題。
(三)課程知識的生成是一個知識政治化與權力化的過程
知識本身具有價值無涉的中立性質,當知識成為課程知識進入學校教育系統之后,其便被貼上了價值形態標簽,成為代表某一階級或集團的統治權力的知識。因此,課程知識的生成過程是一個將知識意識形態化、價值取向化、權力滲透化的復雜過程。由知識到課程知識需要經過一系列的轉化過程,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意識形態性甄別與挑選
作為有權決定學校課程知識內容及價值取向的權力主體,首先就要在學校課程知識的來源上進行嚴格甄別,只有那些有利于其進行思想控制、對其進行社會控制不會產生羈絆的知識才會被選擇進入課程知識范疇。這種對知識的篩選帶有濃厚的意識形態性,這些入選的知識即課程知識自然是一種政治化了的,具有意識形態性特征的知識。
2.政治價值賦予
從廣泛宏大的社會知識體系中挑選出來的,可作為學校課程知識的知識還要經過必要的價值賦予才能真正成為課程知識而進入教育實踐過程之中。所謂價值賦予,是指將一些思想、觀念、意識等隱性的影響滲透于事物發展過程之中,從而使其具有預設的內在品質和特征。知識的政治價值賦予,即是將統治階級的一些統治思想、價值理念等意識形態性要素滲透于知識的外在或內在的表現形式之中,從而使其成為統治階級進行統治的“合法化”工具。在被賦予了必要的政治價值之后,知識才能夠成為“合法”的課程知識,發揮其育人的功能。
3.權力性控制
由知識到課程知識,由代表某一權力階級的價值取向到轉向關照其他社會控制者的政治取向,課程知識一直游離在權力主體之間權力較量的天平之上。課程知識的生成是社會統治階級權力的協調與平衡的結果。
綜上所述,課程知識的生成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是在社會文化知識發展變遷以及社會政治制度變革的動態過程中形成并不斷發展的,是多重社會因素相互博弈的結果。課程知識的生成,其本質是一個知識獲得“合法性”的過程,即知識成為具有意識形態性、社會性、道德性以及政治性品性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