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論壇的形成[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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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歌
- 6968字
- 2018-05-04 16:17:46
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日本的有些評論家注意到了一個重要的文化現象,即日本的文壇乃至論壇的存在方式問題。如大宅壯一(1900—1970,評論家)在1926年發表過《文壇行幫的解體期》,并在其后的幾年之內陸續發表了他的多篇文壇論,形成了“文壇”這一視角;中井正一(1900—1952,美學、哲學家)在1932年發表過《壇的解體》;等等。在這些文章當中,他們敏銳地抓住了一個為知識分子視而不見的潛在問題:人們不假思索地使用的文壇的“壇”,究竟意味著什么?
“壇”的形成,要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大眾傳媒的產生和成型,因此,這只能是近代以后的事;在大宅壯一等提出文壇解體的問題時,正逢日本文學界在明治以來形成的以自然主義文學為主流的既成文學作家遇到無產階級文學乃至新興藝術派挑戰,文壇面臨著不得不開放、重新組合力量對比關系的時期;與此同時,也恰恰是日本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態初具規模的時期。用丸山真男的話說,這時(亦即20年代初期)區別于“國家”的“社會”意識才得以成長。而日本知識分子的論壇意識,也只有在此時才能獲得自覺。大宅壯一指出,日本的文壇一直保持著封建手工業者所特有的壟斷市場、以“專業”和“業余”的區分來防止外來者入侵以及師徒制度等等要素,這種行業幫會式的文壇形態在文壇內部的墮落與來自外部的新興作家和大眾傳媒的沖擊下不得不面臨解體。中井正一則指出,在各種“壇”的論爭背后,潛藏著的是“經濟的不安”,亦即對于社會經濟制度的依賴。無論是大宅還是中井,他們最后的結論都是:日本的文壇與論壇與其說是個人自由的發言空間,毋寧說是一個個組織嚴整的社會集團。
文壇當然是比較獨特的一個領域,但是日本的評論家在20世紀上半葉所進行的這種反省,卻完全可以推及更廣意義上的論壇。論壇是一種獨特的知識場域,它是那些敢于走出象牙塔以知性介入現實的知識分子的精神家園,是批評精神和思考習慣得以生長的土壤,也是智慧不受現代學科分化限制而得以成熟的廣域空間。我們常常說的“知識界”,其實就是以論壇作為自己的活動空間的。應該說,從論壇的形態便可以看出一個時代知識分子的精神狀況,以及那個時代的思想水準。盡管日本的報刊中不乏“論壇”欄目,但那不過是大眾傳媒的一個點綴而已,所以日本的知識分子至今仍對自己沒有一個可以稱之為論壇的公共領域深感遺憾(盡管在戰后的一段時期內,他們在共同的危機意識之下曾經擁有過類似的話語空間),在丸山真男出版文集的1995年,還有人慨嘆像他這樣有可能促使論壇形成的人實在太少。
在我的閱讀當中,日本的論壇形態問題一直是觀察日本知識分子的一個視角:而它同時又促使我以同樣的視角來閱讀中國的知識界。因此,當我剛剛接觸到今年創刊的《學術思想評論》(半年刊[15])的時候,論壇這一視角便立刻浮現出來。這恐怕首先與它的名字有關——學術、思想、評論——這三個在90年代被規范化的大趨勢拆開來歸入三個不同范疇的語詞,在此堂而皇之地聯袂登場;而按照中文的習慣,顯然“學術”與“思想”同為限定“評論”之詞,它們既是評論的對象,也是評論的根基。在眾多的同人刊物與非同人刊物之中,這本雜志先以它的名稱為自己確定了一個獨特的位置:論壇。
在中國的知識傳統中:論壇是一條綿延相續的線索,很難真正消失。中國的知識分子不必像日本同行那樣為沒有真正的論壇而憂慮,是因為中國的知識分子至今仍保有危機意識和知識上的緊張感。然而,在大眾傳媒盛況空前的時代里,論壇其實又是一種非常容易平庸化的空間,日本報刊上經常出現的平庸論壇之所以為一些知識分子視而不見,就是由于它們缺少必要的危機意識和思考張力。問題在我們也是一樣,要使論壇真正具有思考的質量和影響力,對于論壇的設計至關重要。《學術思想評論》的《前言》寫道:“我們希望通過《學術思想評論》實現一種關涉現實的思維方式,要求在思想學術討論中能使人們看到一些試圖解決問題的做法,而不僅僅是一些對事情的看法,或者說,要多一些思考,少一些表態。”“我們想展示的不是‘如此多’的意見,而是值得多方努力的問題”,從而為該雜志所試圖塑造的論壇空間確立了一個明確的邊界——它不是指向一次元的現實問題,而是指向思維世界中的“現實問題”,并由此而介入一次元的現實。在90年代以來中國學人對于“學術化”的追求之后,這種對于二次元乃至更高次元問題意識的探討才有可能超越那種樸素直觀的現實感覺,這種轉變需要的不是知識的積累而是知識立場的改變。在90年代的中國學術界,這種從樸素的一次元現實感覺向高次元現實感覺的轉變即使沒有完成,至少已初具規模,《學術思想評論》的出現就是一個標志。而這樣的雜志,也預示著中國知識界的論壇將會有更廣闊的前景。
第一期上開辟了眾多的專欄:《學術現象論析》《學者訪談》《闡釋與分析》《學科與學術史》等等;最引人注目的卻是《專題》欄內的兩個專題討論:一、不含規范的道德是否可能;二、從創作批評實際提煉詩學問題。前一個專題是由哲學、倫理學、法學和宗教研究者討論的,后一個專題由當今活躍于詩壇的詩人和詩評家討論。趙汀陽的《不含規范的倫理學》作為引起第一個專題討論的中心論文,尖銳地對倫理學所依據的規范進行了質疑;從倫理學、法學的角度看,這篇論文本身固然存在許多可以商榷的地方,尤其是它對于建構一種不依賴規范的新倫理學的設想,尚且需要更充分的論證和修正。它實際上也因此而引起了這個專題其他討論者的質疑與批評,例如梁治平的《〈不含規范的倫理學〉一文中的兩個悖論》相當準確地抓住了作者在論述過程中一方面拒斥規范一方面又采用普適主義的規范立場,將規范與法律絕對對立造成對法律和社會生活的簡單化理解等要害問題——應該說,如果單純作為一篇倫理學論文來看,這篇論文未必如作者所期待的那樣能夠達到“思想不是為了說樣樣都不好,而是要說出好的,并且說出怎么去做它”(43頁)的效果,反倒是它引起的爭論與質疑加深了人們對倫理學現狀的認識;然而,如果放棄從倫理學專業的角度對它進行討論的想法,那么,這篇論文的另一種潛在的生產性便會浮現出來,那就是當它指出“規范主義的思想方式是壞的和淺薄的,它不能用來思考價值問題”(63頁)的時候,它所隱含的批判精神已經遠遠超過了倫理學范疇,而對于當今知識界具有真正的建設性意義。
不言而喻,無規范狀態和對于規范的提倡基本發生在同一代人身上,但是這二者相繼發生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內因而具有內在的連續性和并存狀態。對于中國當今最活躍的一代學人來說,6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初期的經歷帶來了一種特別的精神構造,它促成了在缺乏規范的知識與社會環境中形成的學術訓練與建立規范的努力之間的距離感。不僅是倫理學所依據的社會和道德規范,在幾乎所有領域內,我們都可以發現這種距離的存在。急于消滅這種距離,造成了許多負面的后果,最主要的一個后果便是趙汀陽所批評的“規范主義的思想方式”。對此,同一專題中所發表的周國平《倫理學和價值層次》一文有更深入的闡發:“否認規范的存在是無效的,反對規范主義則是很有意義的。規范主義的特點在于把規范本身奉為絕對價值,而拒絕追問它的價值根據。”(80頁)環顧我們身邊,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許多偽學術和偽命題之所以能借著“規范”之名盛行,仰仗于對規范不加追問的習慣。在我看來,趙文最精彩的地方并不在于他試圖建立一種不含規范的倫理學,而恰恰在于他出色地進行了他可能最不想進行的“批評家”的工作,尖銳地指出了“規范主義是一種隱蔽的專制主義,是民間的和文化的專制主義,它只容許特定的生活風格和文化觀念,它試圖剝奪特定規范之外的自由”。(55頁)這種批評在當今的中國社會與學界,絕不是學究式的“表態”,它在客觀上代表了一種對各個層面盲目追求“規范”而不問其價值根據這一時尚的冷靜反省的態度,并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打破這種“時尚”的方向。
其實,促使我注意到趙文這一建設性意義的并不是它本身,而是緊接其后的第二組筆談:《從創作批評實際提煉詩學問題》。在這個專題里,主要發言者是一些最不規范的人——詩人。耐人尋味的是,我們的一向清高而不屑使用俗眾思維的“繆斯”,在這本雜志里面向我們共同的生存處境開放了他們的世界,以真誠的合作精神面向詩界以外的讀者。正像西川在《生存處境與寫作處境》中所說:“詩歌的問題已經不能僅僅以詩歌的方式來解決,因為詩歌是文化的一角,它牽扯到我們時代精神的方方面面。”(187頁)而詩人進入《學術思想評論》這個論壇,在這個特定空間里發表他們對于時代精神的思考,這本身就意味著這個論壇具有一種向規范質疑的勇氣和對“特定規范之外自由”的尊重。我這里所說的規范是被簡化了的“學術規范”,是我們一談到學術就必然會產生的那種“客觀”“科學”“精確”等等聯想;對這些抽象詞匯的絕對化恰恰是規范主義所帶來的盲點之一,它很容易導致學術靈魂的萎縮。
西川在他的文章中對當代詩人的使命進行了說明:“詩人與批評家至遲到90年代,實現了角色互換(注:西川的意思是,詩人曾被視為世界的立法者和時代的代言人,中國詩人在本世紀一段時期內也以此自居,而在80年代后期詩歌轉向個人寫作之后,立法者與代言人的角色主要由批評家扮演,哪怕大部分批評家都很淺薄)。詩人們并沒有從此放棄社會批評,但他們走向更深層次,對于歷史、現實、文化乃至經濟作出內在的反應,試圖從靈魂的角度來詮釋時代生活與個人的存在、處境,而批評家們越來越傾向于把人當成一種群體現象。”(194頁)這種對詩人的定位引申為對于知識的界定:“知識是沉思的助手,如果它僅僅是它,它便是死的,但如果它進入生命,進入靈魂,那么它便能夠結出碩果。”(188頁)于是,在知識進入生命進入靈魂這一意義上,西川強調語言的有限性以及20世紀語言哲學擁有一些學術智慧卻喪失了人的智慧,并進而批評中國的知識界正在喪失知識分子,喪失知識分子的思想能力。
西川的論文也利用了為當今的學界所共有的西方思想資源,而不僅僅是文學資源。實際上,這一組文章中涉及不少現代西方的哲學家和思想家,比如維特根斯坦、德里達、福柯等等,但是他們使用這些資源的方式卻顯然與第一個專題不同,西川的一段話可謂道出其中奧秘:“人類精神正在被細致地劃分成條條塊塊,某些區域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成了禁區和廢墟。這時,拔掉界牌,使禁區和廢墟上煥發生命的工作就需要詩人的參與,因為詩歌,說到底,與人類幸福有關。”(190頁)西川甚至因此斷言詩人與文學家的“偽哲學”比黑格爾那樣的“真正哲學”更真誠,因為它面對的是人類自相矛盾的混沌尷尬的生存狀態而不是邏輯上的首尾一致。
作為自己亦從事創作的詩人,西川提出的是構成現代學術核心的理性與邏輯方法的邊界問題。他很清楚地表述了語言的有限性和語言的語言化過程。前者指的是語言無法陳述整個世界這一事實,后者指的是同一語言表達方式因使用者使用過程(亦即語言化)的不同而具有不同的意義。這種寶貴的語言感受力同樣表現在其他人的文章中,例如程光煒的《九十年代詩歌:另一意義的命名》討論的是中國詩歌對于語言現實(而非觀念現實)所包含的可能性的追求,并提示了不同語言現實意味著的不同作者—讀者關系;肖開愚的《九十年代詩歌:抱負、特征和資料》對于中國詩人閱讀和借鑒西方詩歌的“不及物”狀態進行了精當的分析,而歐陽江河的《當代詩的升華及其限度》更是一篇集中討論語詞的出色論文。在文中有這樣一段分析:“我們往往是從反詞去理解詞,例如,從短暫去理解長久,從幽暗去理解光明,從邪惡去理解善,從災難去理解幸福。詞與反詞在經驗領域的對立并非絕對的,它們含有兩相比較、量和程度的可變性、有可能調解和相互轉換等等異質成分。但在一個將經驗成分悉數過濾的類型化語境中,對立則是孤零零的、針鋒相對的,我想這已經不是詞與詞或詞與物的對立,而是意義、價值判斷之間的二元對立。在這種類型化的語境中從事寫作,詩人完全可能以‘反對什么’來界定自我,而無須對‘反對’本身所包含的精神立場、經驗成分、變異因素等作出批評性的深刻思考,因為‘類型化的語境’已經將這一切過濾掉了,只留下孤零零的反對。”(241頁)
在歐陽江河的討論中,類型化語境的弊端在于無須證偽地自動獲得意義和價值而不必經由自我分析。他對于語詞的討論也正從這里展開。他指出:“關鍵在于詩人應該對寫作過程中的反詞立場是否類型化保持足夠的警惕,因為反詞立場往往是與寫作中的身份確認問題聯系在一起的。”他敏銳地指出身份確認類型化的要害在于無助于理解真正的個人寫作:“比如說,一個具有本土派身份的中國詩人在確立反詞立場時,似乎不得不以‘世界詩’為敵。但所謂的世界詩只是一個假想敵,從中發展出來的反詞立場反過來證明了‘本土派詩人’身份的不純。”“問題在于為詞的意義公設(Meaning Postulates)尋找不可通約、不可公度的反詞。”(248—249頁)在歐陽江河對于反詞的強調中,他注意到了詩歌作為一種個人行為與公共寫作之間的關系,這便是他所強調的“文本內部的對應語境”,亦即消解了類型化語義對立之后的語詞的意義公設與不可通約性之間的緊張關系。
詩人們把語言現實和觀念現實加以區分的方法論是否能超出詩歌討論、適用于其他領域又當別論,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西川和歐陽江河等詩人關注的問題不能僅僅看作詩歌界內部的事情,它甚至是對于西方20世紀語言學的回應。更重要的是,這些90年代詩人作為中國的知識分子,與其他領域的知識分子面對的是同樣的知識處境,也面對著同樣的困境。事實上,類型化的反詞立場普遍存在于當今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當中,它不僅體現為空洞的二元對立思維方式,更以隱蔽的形態左右著人們的思考。例如歐陽江河指出的“假想敵”問題,其實是當今學界對待西方資源時的一個通病,而西川所提出的“拔掉界牌”的問題,其實也正是當今跨學科研究以及對于現代知識制度進行反省的學者的課題。當我把這兩個主題的論文連起來閱讀的時候,我在完全不可通約的寫作方式中讀出了真正可以通約的問題,它存在于趙汀陽對于規范的質疑和詩人對于語詞邊界的探討之中,存在于學者和詩人共同擁有的對于人類生存方式的關切之中。而在這些可通約的前提之下,他們各自以自己的方式、針對各自的問題所回答的,其實又是一個共同面對的大問題:在現代分工日益精細、知識與理性日益暴露其局限性的今天,知識分子究竟該如何為自己、為自己的知識、為自己的工作定位?
在該雜志中所載的美國學者伯恩斯坦的《實用主義的復興》正是在這一意義上對現代—后現代之爭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實用主義者把我們的集體看作這樣一個場所:我們不得不在其中生活而又找不到絕對標準。或按H.艾倫特曾說的,不得不在其中‘思考而又找不到參照系’。”“我們必須學會在不僅不存在絕對標準,而且存在著不可消除的模糊性、偶然性和雙重性的條件下生活,但我們又必須時刻采取負責任的立場,維護并堅持這些立場。盡管我們可以放棄對不可錯的理性的要求,我們卻不可以放棄對制定合理的區分的要求。”“由于我們的肯定不依賴于不變的基礎,并且又不是沒有理由的‘決定’,它們就必不可少地應該通過闡述、爭辯和公開討論來確定。”(403—404頁)
這的確是一種為知識分子定位的方式。在沒有絕對標準的狀態下思考并且負責任地面對生活中的一切變動和不確定,而不是簡單地否定掉和破壞掉一切。正如同肖開愚在強調“中年寫作”的時候所說的那樣:“停留在青春期的愿望、憤怒和清新,停留在不及物狀態,文學作品不可能獲得真正的重要性。”(226頁)詩歌寫作如此,整個知識界又何嘗不是如此?在《學術思想評論》的闡述、爭辯和公開討論中,我依稀看到一幅知識分子跨越專業藩籬而進行深層合作的動人圖景:缺少這種合作,我們如何面對當今“思考而又找不到參照系”的復雜世界?我們又如何勇敢地面對自己的迷惑?
于是,我不能不回到本文的開頭,回到日本批評家對于“壇”的反省。在知識制度日益趨向專家式嚴密分工的日本,論壇的形成也日益困難,這極大地妨礙了他們在一個更廣闊的知識空間內面對人類生存的基本問題,從而進行不同專業甚至學院式知識分子和評論家之間的對話,于是那些最重大的問題被專業化分割之后消解掉了。同時,封閉的行幫式組織形式也妨礙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知識空間的形成。而對于今天的中國知識界來說,論壇的建設也日益成為一個迫切的問題。“闡述、爭辯和公開討論”成為一種學術習慣,不同領域的知識分子以自己的專業方式討論共同的問題,需要開放的公共空間而不是封閉狹小的學術圈子為它提供條件。這個公共空間就是論壇,尤其是學術思想論壇。《讀書》已經提供了這樣的空間,而《學術思想評論》以它對于學術思想的關注和尖銳的批評意識,也正在形成這樣的空間。作為一個讀者,我并不認為這本雜志的創刊號十全十美,它所發的文章也有良莠不齊之嫌;但是它所顯示的“思考實際存在的問題”的反省精神、可貴的跨領域知識緯度,以及公開討論的氣度,尤其是它揭示問題的實在狀態而不是簡單給出解決方案的知識立場,是一般同人雜志所難以具備的寶貴品質。我期待著繼續閱讀它今后的每一期,同時,我祝愿在我們的知識界形成成熟的論壇,形成以二次元的方式介入現實的學術思想,形成面對真正問題而不是空洞語詞的知識氛圍,也形成超越規范主義與類型化反詞立場的真正個性化工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