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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克萊莫爾號軍艦(4)

帶有悲劇色彩的礁石明基耶那時候比現(xiàn)在更加險惡。這座深淵的堡壘上的幾個塔樓已經(jīng)被海水的不斷沖刷摧毀,礁石的形狀經(jīng)常改變,怪不得人們把波浪稱作鋸條。每來一次潮水,就等于把鋸子拉上一次。那時候,撞上明基耶,勢必船毀人亡。

那個巡航艦隊就是康卡勒艦隊,在被萊基尼奧[31]稱作杜歇納老爹[32]的杜歇納艦長指揮下,后來變得赫赫有名。

形勢危急。大炮在艙里縱橫恣肆的時候,軍艦不知不覺偏離了航線,反而朝著格朗維爾行駛,而不是圣馬洛。即使它能朝著原來的方向航行,明基耶也斷了它返回澤西島的去路,巡航艦隊又攔住了它開往法國海岸的去路。

再說,盡管沒有暴風雨,但是,正如舵手所說,浪卻不小。海底崎嶇,風刮得也很猛,大海翻騰不息,顯得十分兇悍。

大海從來不肯馬上說出自己的意愿。在這片深淵里什么都有,甚至包括尋釁挑刺。我們幾乎可以說,大海有它自己的一套行動方式。它時而前進,時而后退;提出一個主張,馬上反悔;醞釀一場狂風,隨即放棄;答應毀滅一切,卻不予以實行;威脅北方,卻襲擊南方。整個晚上,克萊莫爾號軍艦都在霧里航行,生怕遇上暴風雨,可是大海,剛才狠毒地背信棄義。它開始醞釀的是風暴,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礁石。船依然會失事沉沒,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罷了。

在觸礁沉沒的危險之外,還有在戰(zhàn)斗中遭受殲滅的危險。真是一個對頭不夠,又來一個對頭。

拉維厄維爾毫不畏懼地笑著大聲說:

“往這邊是沉船,往那邊是開戰(zhàn)。我們的運氣真不錯!”

八 九對三百八十

軍艦幾乎成了一條破船。

在稀疏暗淡的光線中,在黑暗的云堆里,在天邊朦朧變幻的霧靄上,在波濤神秘的浪峰間,都有著一種陰森肅穆的氣氛。除了含有敵意的風呼呼地刮著,一切都寂靜無聲。災禍威風凜凜地從深淵中走出來,看起來仿佛是幽靈顯現(xiàn),而不是一次襲擊。礁石那邊毫無動靜,艦隊這邊也毫無動靜。周圍是一片難以形容的無邊的寂靜。他們要對付的是真實的事物嗎?這簡直像是一場海上的夢境。傳奇里面才有這種景象。這條軍艦可以說是夾在魔鬼的礁石和幽靈的艦隊當中。

拉維厄維爾正往炮艙下走,布瓦貝特洛伯爵低聲向他發(fā)了幾道命令,隨后拿起望遠鏡走到船尾,站在舵手旁邊。

加克夸爾竭盡全力使軍艦迎著海浪,因為,船的側(cè)面要是受到風吹浪打,那它必然傾覆。

“舵手,”艦長說,“我們在什么地方?”

“在明基耶的海面上。”

“在哪一邊?”

“在壞的那邊。”

“海底的情況怎樣?”

“都是尖利的巖石。”

“我們能夠拋錨停泊嗎?”

“反正免不了一死,”舵手說。

艦長把望遠鏡對著西邊,把明基耶仔細察看了一下,隨后轉(zhuǎn)向東邊,觀察那些望得見帆的船。

舵手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接著說:

“這就是明基耶,就是紅嘴鷗從荷蘭飛來的時候中途歇息的地方,也是大黑鷗歇息的地方。”

這時候,艦長已經(jīng)數(shù)清楚了那些船的數(shù)目。

果然有八條軍艦排列成陣,在海面顯出它們威武的側(cè)影。還可以看見中間一條三層甲板的軍艦那高大的船身。

艦長問舵手說:

“你認得這些船嗎?”

“當然認得!”加克夸爾回答。

“都是些什么船?”

“是一支艦隊。”

“法國的嗎?”

“魔鬼的。”

沉默了一會兒,艦長又說:

“整個艦隊都在這兒嗎?”

“并不都在這兒。”

不錯,四月二日,瓦拉澤[33]曾經(jīng)在國民公會宣布有十艘三桅戰(zhàn)艦和六艘戰(zhàn)列艦在拉芒什海峽巡航。艦長想起了這件事。

“對了,”他說,“這支艦隊有十六條船。這兒只有八條。”

“其余的嘛,”加克夸爾說,“在那邊順著整個海岸巡邏偵察。”

艦長一邊用望遠鏡觀察,一邊低聲說:

“一條三層甲板的戰(zhàn)艦,兩條一級戰(zhàn)艦,五條二級戰(zhàn)艦。”

“我嘛,”加克夸爾咕噥道,“我也暗自觀察過。”

“真是好船,”艦長說,“我好歹也指揮過這樣的船。”

“我嘛,”加克夸爾說,“我仔細觀察過這些船,決不會把其中的一條跟另一條混淆。它們的特征全在我的腦子里。”

艦長把望遠鏡遞給舵手。

“舵手,那條船身很高的軍艦,你認得出來嗎?”

“我認得的,艦長,那是黃金海岸號。”

“他們把它的名字改了,”艦長說,“從前叫做勃艮第等級號。一條新船。有一百二十八門大炮。”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筆記本和一支鉛筆,在筆記本上寫了128這個數(shù)字。

他接著問道:

“舵手,它左邊的第一條船叫什么名字?”

“那是經(jīng)驗號。”

“一級戰(zhàn)艦。五十二門大炮。兩個月前才在布雷斯特裝配起來的。”

艦長在筆記本上記下52這個數(shù)字。

“舵手,”他又問,“左邊第二條船呢?”

“山林女神號。”

“一級戰(zhàn)艦。四十門發(fā)射十八斤重炮彈的大炮。它到過印度,有段光榮的戰(zhàn)斗歷史。”

他在52這個數(shù)字下面寫上40,隨后,抬起頭來說:

“現(xiàn)在看右邊的。”

“艦長,右邊全是二級戰(zhàn)艦。共有五條。”

“從戰(zhàn)列艦這邊數(shù)起,第一條叫什么名字?”

“決心號。”

“三十二門發(fā)射十八斤重炮彈的大炮。第二條呢?”

“里什蒙號。”

“同樣的配備。后面那條呢?”

“無神號。”[34]

“在海上航行,這真是個古怪的名字。再過去呢?”

“卡呂普索[35]號。”

“再過去呢?”

“女酒鬼號。”

“五條戰(zhàn)艦,每條有三十二門大炮。”

艦長在前面那些數(shù)字下面又寫上160。

“舵手,”他說,“原來你都認得這些軍艦。”

“你呢,”加克夸爾回答,“你對它們非常熟悉,艦長。認得固然不簡單,熟悉才更了不起。”

艦長的眼睛盯著筆記本,低聲把數(shù)字加起來。

“一百二十八,五十二,四十,一百六十。”

這時候,拉維厄維爾重新回到甲板上。

“騎士,”艦長朝他嚷道,“我們要對付三百八十門大炮。”

“好啊,”拉維厄維爾說。

“你剛才檢查過,拉維厄維爾。我們到底還有幾門大炮可以發(fā)射?”

“九門。”

“好啊,”布瓦貝特洛也這么說了一句。

他從舵手的手里把望遠鏡拿過來,向天邊望去。

那八條黑糊糊的船悄無聲息,仿佛一動不動,但是卻在逐漸變大。

它們正不知不覺地越來越近。

拉維厄維爾行了個軍禮。

“艦長,”拉維厄維爾說,“請允許我向你報告:我原來對這條克萊莫爾號軍艦就不大放心。突然搭上一條陌生的或者不喜歡你的船,必然會遇到麻煩。英國船對法國人來說,一點也不可靠。那門該死的大炮就證明了這一點。我剛剛檢查了一遍。錨都很好。不是用熟鐵鍛造的,而是把焊接的鐵條用彈簧錘打成的。錨環(huán)都很牢固。錨索也非常堅實,很容易放出去,長度也合乎規(guī)定,有一百二十尋[36]。彈藥充足。死了六個炮手。每門炮可以發(fā)射一百七十一發(fā)炮彈。”

“因為只剩了九門炮,”艦長低聲說。

布瓦貝特洛又用望遠鏡對著天邊。那支艦隊繼續(xù)慢慢地靠近。

軍艦上的青銅大炮有一個優(yōu)點,每門大炮三個人就能操縱,可是也有一個缺點,射程不像新式大炮那樣遠,射得也不及新式大炮準。因此,必須讓敵人的艦隊進入射程以內(nèi)才開火。

艦長低聲地發(fā)布命令。全船一片寂靜。準備作戰(zhàn)的鐘聲并沒有敲響,可是大家都在加緊戰(zhàn)斗準備。這條軍艦已經(jīng)失去了跟人和波浪的戰(zhàn)斗能力。大家只能充分利用這條殘破的軍艦上的一切。所有的纜索和備用的纜索都堆在上甲板中部的操舵索旁邊,以便必要時用來鞏固桅桿。傷兵醫(yī)療處也布置好了。按照當時海軍的習慣,甲板上安裝了防護網(wǎng),可以擋住槍彈,但是無法擋住炮彈。用來測量彈丸口徑的儀器也拿了出來,不過現(xiàn)在檢查槍炮口徑未免晚了一點,但是誰都沒有料到會發(fā)生這么多意外。每個水手分到一盒彈藥,腰帶上插好兩把手槍和一柄匕首。吊床都收了起來,大炮都對準了,火槍也準備好一齊開火,還預備下斧頭和鐵鉤,彈藥筒和炮彈的倉房都打開了,安放火藥的倉房也打開了,每個人都站到自己的崗位上。這一切都是不用一句話就做好的,好像在一個垂死的人的屋子里,一切進行得又快又凄涼。

隨后,他們前后拋錨把軍艦停泊下來。船上有六個錨,跟一艘三桅戰(zhàn)艦一樣。六個錨全都拋到海里,船頭是警戒錨,船尾是小錨,大海一側(cè)是漲潮錨,礁石一側(cè)是退潮錨,右舷是八字錨,左舷是大錨。

還能發(fā)射的九門炮排列成陣,九門炮都擺在一邊,也就是面對敵人的一邊。

對方的艦隊仍然悄無聲息,但也布好了陣。現(xiàn)在,那八條戰(zhàn)艦形成一個以明基耶為弦的半圓形。克萊莫爾號被圍在這個半圓形當中,而且也被自己的錨系住;它的背后就是礁石,也就是失事沉沒的絕路。

那種情形就像一群獵狗圍住了一頭野豬,雖然沒有汪汪大叫,但已露出了牙齒。

雙方似乎都在等待對方的動靜。

克萊莫爾號的炮手們都守在各自的大炮旁。

布瓦貝特洛對拉維厄維爾說:

“我真希望首先開火。”

“這是一個風騷女子的心愿,”拉維厄維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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