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章 無人再上梁山

宋穎健 三等獎

摘要:

十六年的時間,他把自己沉重地擲進去,深埋在洞穴漆黑之中,等待一聲聲巨響的降臨。

當(dāng)他在礦山間行走未知生死之時,他的孩子和親人在光明中孤獨著。

在詩歌的荒原里,他用錘打的語句傾訴著。在這個人身上以及他的詩里,你會感覺到沉重與輕盈同時存在的矛盾,那大概是一種生存與生活的沖突。在當(dāng)下生存,疲憊如碎石散沙,卻在提筆的時候,聚斂起自己的軀殼。他的名字叫作陳年喜,只是“充滿勞績卻又詩意棲居”的工人詩人群體中,很普通的一個。

多少時代深處的炸與裂

一根鐵骨,找到了寫作的秘意

——《致索爾仁尼琴》

01

雙河客棧的玉蘭開了,他想一想已經(jīng)離家三個月,也好久沒有寫一首詩了。

近日網(wǎng)絡(luò)上熱點層出不窮,“范雨素”風(fēng)波、“余秀華”效應(yīng)持續(xù)吸睛……而他看起來似乎很冷靜,或者說有些警醒。記起在北京皮村時和范雨素曾有一兩次見面,她的人和作品一樣,“葉脈”自然伸展間呈現(xiàn)著生活現(xiàn)實的寬度,如今這樣披露拉扯開來,倒不像是人們口中所說底層寫作的勝利,反陷入世俗呼聲的迷障中去了。

言談間他提到感同身受。陳年喜前后有過十六年的礦山生活,十六年,正好是生命四分之一長度。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炸藥到炸裂,從青發(fā)到白頭,這個過程頗為龐然。但個人有個人的際遇,他想,自己已經(jīng)脫離內(nèi)心的劇烈滌蕩而歸于平靜了,之前寫的詩歌、如今寫的散文,潛移默化間由劍刃化作草席,以某種更加平靜的方式,包裹著這個時代下邊緣群體的悲與喜。

每夜,零度以下的寒窯

我洗去硝煙和礦粉

——《水滸》

02

陳年喜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去礦山,是2001年的冬天。當(dāng)時,漫天大雪,春節(jié)在即,過年的費用已是眉頭大事,孩子一歲半,還在每天靠奶粉過日子。

礦山地點是河南靈寶秦嶺金礦的朱陽王峪。一行十三個人擠坐在包工頭的破舊吉普上,經(jīng)洛河,過潼關(guān),由晨至昏一路揚塵顛簸,天黑時分才到達礦點。下車時,大部分人腳腿腫脹到已不能行走,大家互相攙扶著去到工棚。先期到來的工人已經(jīng)開工半月。

那時陳年喜的工作主要是拉車,就是用兩輪的架子車一趟趟把爆破下來的礦石或廢石拉出洞口倒在渣坡上。礦洞內(nèi)部四通八達,異常復(fù)雜,天井,下采,空采,礦倉星羅密布。為了省電,巷道上一般不使用燈泡,至于工人們則在負重行走時脖子上掛著手電筒,每兩天會領(lǐng)到兩節(jié)電池,只有在不得不使用時才會打開。

采礦路途遠近常常不定,陳年喜有時候每天拉十趟,有時更多。巷道高低不已,有些段可以伸直腰,某一段只能半趴俯著前行。架子車上的礦石或廢石接近一噸重量,拉車的人需要足夠掌控它的力量和技巧。那時候工人們總是非常餓,下班吃飯成為最急迫的愿望。陳年喜可以每頓飯吃四個拳頭大的饅頭加一碗稀粥,好在并不限制食量,工頭有一條標準是能吃就能干,飯量小的反不受待見。

拉車最大的麻煩事是中途暴胎,巷道狹窄,車子行人出進不絕,卡在路中是要影響整個礦洞一天的進度的,暴胎者急頭赤臉去外里背回備胎,但一人之力要替換下車胎談何容易。實在一人之力無法替換時,如果距洞口不是太遠時,就會拉著暴了的車子死命往外奔,這樣的結(jié)果是,待到洞口,人和車子完全癱瘓外,還可能會招來修車師傅一頓訓(xùn)斥。

工棚由竹竿和木棍搭架,外面蒙一層彩條布,四圈壓著石頭,在背風(fēng)處用菜刀拉一條口子就是門了。棚里地上放幾塊床板,鋪上被子就是床,別無他物。夜長風(fēng)猛,半夜時刻彩條布常被從某一面揭起來,冷風(fēng)夾著雪花撲頭蓋臉而來,大家就用被子蒙著頭,顫顫巍巍挨到天亮,早晨露出腦袋,一床的雪花和枯草敗葉。那時間每到天黑下班,大家久久不愿出洞,工棚里的冷,無法描述,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2001年春節(jié)前一天回到家,陳年喜內(nèi)心是激動的。他手握著掙到的五百二十元錢,在交給愛人前數(shù)了又數(shù),厚厚一沓十元二十元的面票,一會兒多出一張,再數(shù)又少了一張,確認無誤那一秒讓人甜蜜又有點憂愁。兒子已學(xué)會了走路,用長出四顆牙的小嘴喊著爸爸。他的爸爸將在一天后的除夕之夜度過他人生的第三十個生日。

憑著此次的積蓄,憑著一副好身格,憑著礦洞經(jīng)驗,陳年喜可以跑單幫了。接下來的2002年春天始,他幾乎跑遍了西秦嶺大部分的溝溝壑壑找活路,并在多家礦坑找到了如意和不如意的活。不過直到2001年冬天之前,他一直干著拉車身活,因為只會干這個。然而他拉出的礦石,球磨冶煉之后,已經(jīng)可以使一個人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一生了。

我撥開大地的腹腔

取出過金銀 錫 鐵 鎳 銅

將它們從幾千米地下捕撈到地上

交給祖國和人民

——《內(nèi)鄉(xiāng)手記》

03

陳年喜做礦工時有過一段新疆歲月,說起來彷如風(fēng)沙蒙面,颯爽間有些苦澀。

一月前,在家里翻揀紙箱時,他翻出一個巴掌大的紅色塑皮小本,爆破資格證書,里面用漢維雙文寫著名字和注意事項,半身頭像已顯黃漬,上面斑駁寫就的日期定格——2006年4月。

陳年喜說自己至今不知道,那一次礦山打工的地名叫什么,只知道它的位置距一個叫庫斯拉甫的維族小鎮(zhèn)十五公里,一條叫葉爾羌的閃閃發(fā)光的大河從鎮(zhèn)邊不舍日夜流過,據(jù)說它的源頭在阿夫汗的某處。那是整整半年礦山生活里唯一能見到人的去處。陳年喜和工友們在這個鎮(zhèn)上用每分鐘付費二元的衛(wèi)星電話和家里通話;去飯店吃十元一份可以隨便加面的拌面和一元一只的馕餅;去看黑紗蒙面兩腳塵土的顧臉不顧腳的維族姑娘。

到這一年,陳年喜做爆破工滿四年,技術(shù)已非常精熟。因為工隊幫助招到了五十名青壯工人而獲得一個小組長的頭銜,實惠是每月可以獲得三百元的領(lǐng)工辛苦費。那時候,火車還沒有提速,他們乘坐西安至庫爾勒的綠皮火車,七十二小時到達冷風(fēng)蕭蕭的庫爾勒火車站,出站找旅館休息時看見又高又遠的天空藍得虛無,十幾位維吾爾族哈薩克姑娘喊著給擦皮鞋,她們遠遠的喊羊?qū)樱恢肋@群老羊?qū)由眢w內(nèi)洶涌的瞌睡,遠遠兇猛于皮鞋上的灰塵。

又經(jīng)過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加汽車,經(jīng)過了阿克蘇、喀什、專產(chǎn)削鐵如泥刀具的英吉莎,到達阿克陶庫斯拉甫鄉(xiāng)時,正是2006年農(nóng)歷正月19日的黃昏。那是一個風(fēng)塵漫漫含著苦澀味道的下午,它成為其后五十多人南疆礦山之行生活的某種隱喻。

我們看穿石頭

卻不能認清肉身

——《我和我的朋友們》

04

陳年喜還記得那座寸草不生的荒涼的山脈,陡峭可以用舉頭掉帽來形容。到達礦坑時候,遠遠望見山下去往葉爾羌河拉生活用水的汽車小如一只甲殼蟲。這是一座鉛鋅礦山,共有三個礦口,一個掘進到一百多米,一個四五十米,靠山頂?shù)哪强冢撞坏健R驗槎盖停纯跊]有一星石渣,所有的渣子都下了溝底。三個洞口,三臺柴動小型空氣壓縮機,都是每立方米2.5帕司卡那種。

礦工程部看門的老頭說,一月前,是俄國人在這里干活。礦山,是他們承包的,他們不會干礦山,只會吃肉,賠了好多錢,你們來了,這下好了。陳年喜被分在二號口,配備十五名車工,二名爆破工,一名做飯的師傅叫老申,2014年死在一個叫馬鬃山的礦區(qū),他的尸骨留在了只有西部地圖可以查到的地方。

索道,在西南地區(qū)因山高溝深被廣泛應(yīng)用,從坑口到山下長達八百米的索道就是重慶人的成績。它是一條生命線,承擔(dān)著所有生活生產(chǎn)資料的運輸,甚至承擔(dān)了語言的傳遞。故事發(fā)生在2006年的3月某個傍晚,那時陳年喜正在阿圖什爆破資格培訓(xùn),因一坑一用的限制,在此之前,他已取得和作廢了許多個資格證件。

因為開采規(guī)模的做大,原來的索道已不適應(yīng)小打小鬧的生產(chǎn),需要重新架設(shè)一條規(guī)格更大的新線。礦山上三個洞口五六十口工人日夜都需要物資,所以現(xiàn)有的小型索道不能廢掉和停用,而新索道的架設(shè)又沒有更合適的位置,它們只能雙軌并設(shè),兩條鋼索相攏最近的地方只有二米。它們距最深的谷底高度有一千米,一噸的礦斗在滑翔時,像一只麻雀。事故就發(fā)生在距地面最高的地方。那是人束手無策的高處。

索道由一條主索和一條游索構(gòu)成,主索負責(zé)承重,游索帶動重物上下滑行。那一天,維吾爾族老鄉(xiāng)不知怎么死了一頭驢,他們不吃死物就把驢拉到了礦工程部。當(dāng)半頭驢肉輸行到索道的半程時,游索不知怎么繞在了新架未啟用的另一條主索上,用盡一切辦法也分解不開。有一個人出現(xiàn)了,她有一米七的身高,一雙含銀藏雪的雙眸,是一個女人。后來陳年喜知道她叫作紅梅子。

她乘坐一只備用的礦斗到達糾纏不開的游索纏繞點。但兩索之間的距離有點遠了,陳年喜看見她打開了腰上的保險帶,伸出上半身雙手終于夠到了游索。兩條索繩在突然分開的一剎那,一個東西從空中掉落下來,紅色的上衣掛在礦斗邊突出的插鎖鋼筋上,因風(fēng)的鼓蕩艷美絕倫。

那個下午,陳年喜坐在阿圖什公安局某禮堂考場抓耳撓腮,一道題卡住去路:略論中國過去一年在世界困境下的經(jīng)濟突圍。

所有的遠行都是回歸,

一只手正把我從內(nèi)部打開。

——《關(guān)山何處是我鄉(xiāng)》

05

在那里,陳年喜一直干到六月麥熟,從架設(shè)電線機械安裝到巷道掘進再到采區(qū)工程,后來因為無法得到工資不得不離開。那些工友們有一些干到了年底,有一些一直干到了三年之后礦山倒閉老板血本無歸。直到如今,整整半年的工資仍不知去處,它們是眾多次被欠薪中的一部分,因為半年的絕收,陳年喜不得不冒險去到了另一個地方,干其他工作。金屬的色澤和質(zhì)地相去無幾,但每一次追尋它們的過程都各有不同。

當(dāng)翻過高高鐵尺梁,到達甘肅迭部縣洛大鄉(xiāng)時候,已是2006年10月末的又一個黃昏,就像命運的特意安排,這群人總是從一個個清晨出發(fā),在一個個黃昏抵達。在藏鄉(xiāng),跌宕跑遍半條街,也沒有找到一家漢人飯店。和老板電話聯(lián)系,隱約描述間看過去,盤若線球的公路直達白云繚繞處,鉛礦就在那里。

一個叫馬彪的人開三輪車來接。道路隨山形越來越陡,彎道更加急迫。更高的山頭上,白云漫漫,有毛牛吃草,仿佛天上來物。天色漸漸轉(zhuǎn)暗,三輪車風(fēng)馳中摯。遠遠的看到了礦區(qū),那里已經(jīng)燈火初上。大家聽見了大機器隆隆之聲,這是陳年喜無限熟悉的聲音,此后以致今天,這聲音在身體里再未消逝。

我身體里有炸藥三噸 他們是引信部分

就在昨夜 我?guī)r石一樣 炸裂一地

——《炸裂志》

06

在中國,金屬礦的實際開采并沒有達到規(guī)模化和機械化,存在很大的制度漏洞。常態(tài)是通過層層分包到私人手中,規(guī)避員工保障與福利,而單純壓在炮工和渣工兩者之上。在打工和打工之后,陳年喜對礦業(yè)工人是一直有著關(guān)注與思考。礦業(yè)是看天吃飯的產(chǎn)業(yè),礦工是旱地上的莊稼。如何避免每天都在發(fā)生的悲劇,陳年喜認為自己得首先表達出來。

他開始借助一些渠道去講述自身經(jīng)歷,與此同時,陳年喜開始寫詩,借此記錄下每一次的被動遷徙。他接觸互聯(lián)網(wǎng),學(xué)習(xí)使用博客,直到今日已經(jīng)公開發(fā)表幾百首詩歌,他說大概是,“有些東西憋在心里。”

最后一段悲傷的礦洞記憶停留在2013年冬天,陳年喜在河南內(nèi)鄉(xiāng)的一個銀礦連續(xù)干了四個月的活后,接到弟弟的一通來電:母親在縣醫(yī)院查出食道癌,晚期。

“一瞬間整個人炸裂,碎成塵屑。”

就在那天夜里,陳年喜揮筆寫下了那首《炸裂志》,在未來強烈沖擊世人情感悲憫的代表作。詩歌中有一種沉默到極點的痛感,“我微小的親人遠在商山腳下/他們有病身體落滿灰塵/我的中年裁下多少/他們的晚年就能延長多少”。

與死神一次次擦肩而過,也在行走與呼喊中深刻認識堅持數(shù)年的勞績。那些鮮活的礦洞記憶包裹著疼痛、喜悅,而背后時代的洪流在涌動著。長刀授英雄,2014年,紀錄片《我的詩篇》開拍,2016年以眾籌形式在全國各地引發(fā)熱潮,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到這一邊緣群體,以陳年喜為代表的工人詩人。

一個村莊很容易被忘記

黃金忘了的事物 由黃土牢記

——《在皮村》

07

與此同時,當(dāng)陳年喜慢慢邁出黑暗的礦洞,開始越來越像個社會活動家去發(fā)散陽光的時候,他陷入一種自我否定與悲觀之中。工人詩人的寫作,往往是籍以表達自己的生活和生命的景象,人都有表達的欲望。陳年喜說,“人們對工人詩人有一種文化上的低估。”

十五年間走南闖北,穿梭于礦山湍流之際,每一個地方都像一顆釘子鍥入心臟,造就了這個“硬心腸”的男人。在他的視角之中,對于《我的詩篇》,最冷漠的恰恰是工人群體。其深刻原因在于,工人個體的生活比它更加豐富和離奇,詩歌的內(nèi)容并沒有超越他們的生活和內(nèi)心的悲苦。走出那段礦洞中的夜路,還有生活本身,還有故鄉(xiāng)家人。

事實上,陳年喜已經(jīng)離家很久了。陜南商洛,位于“秦腔楚首”,只要秦腔一吼,就讓人有真實活著的存在感。在陳年喜的詩歌世界里,礦山與祖國同構(gòu),家人與家鄉(xiāng)同構(gòu),而現(xiàn)實情況是,封閉落后的家鄉(xiāng)無力追趕祖國的步伐,丹鳳老家人口最多時有五十多口,現(xiàn)在只剩十幾口人。陳年喜的父親已經(jīng)逝去,母親的病還未好。提到愛人,陳年喜的語氣變得柔軟很多。兩人青梅相識,彼此相知。家中壓在結(jié)婚相框里的日歷紙,記載著兩人的愛情——“我水銀一樣純凈的愛人,今夜我馬放南山,繞開死亡,在白雪之上,為你寫下絕世詩行”。那是陳年喜寫于婚禮當(dāng)天的詩篇,隨著時間攆磨,一角已為雨水漫漶。據(jù)陳年喜說她很自立,別人都荒了地,而愛人一直種著,鳥獸為害,收入常為負數(shù)。

但總還是有鼓舞和支持。峽和小學(xué)、北京皮村工友之家,這是陳年喜一生不能忘懷的兩個地方,前者完成了他人生和知識的初蒙,后者完成了他生命的再出發(fā)。2017年4月18日,由工友之家同心互惠捐贈的近千冊少兒讀物運抵到了峽河小學(xué)圖書室。這些優(yōu)秀的圖書和愛心,使千里之遙的兩地發(fā)生了別樣的交集。對于一所小學(xué)、一群成長的孩子,這樣的交集充滿了特別的深情和意義。

陳年喜回憶起皮村一年多的生活經(jīng)歷,那時在學(xué)校教書,工作人員們工資不高,但很團結(jié),很熱情的工作。提起學(xué)校陳年喜有點激動,他說那里包容著一種特殊的普世胸懷,高于當(dāng)下這個世界的,是進步的力量。

皮村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它像一面鏡子。一方面以自己的藝術(shù)形式(新工人藝術(shù)團,文學(xué)小組)擴大影響力喚醒大眾,另一方面做實體商店(同心互惠商店)來幫助工友和底層的人群,并保持自己的運行。它在這群人的心里大概像個烏托邦一樣溫暖的地方。

“打洞是我做的最好的事”

08

陳年喜是特別的,也是普通的,無論如何,他曾站在時代的漩渦之中,以飽滿的形象存在著。那是卷攜著砂石礦土,屹立于中心卻擁有置身邊緣的孤獨感,更是將世相人情勾勒入眉、將生活百態(tài)描繪入心的滄桑勞績。整個社會的脈搏,始終在鮮活跳動著,而他大概是一片隱秘的淤青,背負著真實與真相的重量,沉默書寫著這個時代的喜怒哀樂。

工人還有詩人,雙重的角色背后有層疊的苦難,也有無法概述的豐富與離奇。記憶是不能忘卻的。這個世界一直有無數(shù)這樣生活著的人群,別人可以無視,他想,自己是不能的。

直到現(xiàn)在,陳年喜依然認為打洞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事,這輩子除了它也幾乎不會別的。至于寫作有點悲觀,他說有時候覺得仿佛萬事初開,有時又覺得,早已江郞才盡了。

而書案上的舊詩稿依舊散亂,那一句清晰又模糊著視線——“英雄濟貪,美人濟富,沒有人上過梁山。”

主站蜘蛛池模板: 贺兰县| 湄潭县| 福鼎市| 南澳县| 新化县| 通城县| 农安县| 同德县| 鄯善县| 嘉禾县| 巴林右旗| 固原市| 崇义县| 高雄市| 桑植县| 策勒县| 平遥县| 汾西县| 临邑县| 松江区| 云梦县| 纳雍县| 广西| 丽江市| 昔阳县| 呼伦贝尔市| 塔城市| 潞城市| 阿巴嘎旗| 盖州市| 安平县| 霸州市| 若羌县| 山阳县| 斗六市| 萨迦县| 大关县| 社旗县| 通海县| 普安县| 肥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