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四年了，我終于要見到她了。但是一面我又生氣，因為她的絕情，絕情到四年來不給我打一個電話。

但那樣不就是我的楊沫了么？霸道、不講理。我想起她每次對我說“楊浩，我們永遠不要分開”之類的話的時候的表情。什么事情使她那么害怕，是因為以前受過的那些傷。我是心疼她的，不僅僅因為那些經歷，更因為這個從小我守護的女孩卻被別人傷得體無完膚。比如那個叫沈洛陽的家伙。當我從白曉雪嘴里聽說那件事情之后就猜到了，那個孩子，是他的。把楊沫害得那么慘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但是楊沫在維護他，不惜嫁禍到楊于超的頭上。即使后來她一次次在我面前強調“那個人”不是楊于超。這就是可笑的愛情么？

六歲的時候，我看到她無助地坐在一片泥濘里嚎啕大哭的時候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都要守護她，因為我們已經沒有了最親的爺爺。所以也是那一刻我下定決心，以后再也不會喊她“姐姐”。她只是我的小女孩。

而今天她說：“那是因為你做的虧心事太多，你勾引楊浩的爸爸，害得他媽媽跳樓。你說誰比較差勁？要是我差勁，那么你就是不要臉！”她真是肆無忌憚，真是勇敢。這點我是及不上她的，但是她了解我。這是無論如何我都否定不了的事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她知道我的委屈，知道我的埋怨，也知道我的無奈。

真是可笑，我永遠不能坦蕩地說出心里的怨恨，假裝自己已經原諒了所有人。比如奶奶，我爸媽，楊沫的爸媽。

我就在這些亂七八糟的回憶里，感覺腦袋漸漸混沌。想到現在她可能是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或者泡在溫水里直到水冷。有的時候她是很會寬恕自己的一個人，但是又在一些時候只會鉆牛角尖。認定了的事情就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說得好聽是執著，說得難聽就是固執。這一點也不知道像誰。

當我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擺設。我反應過來，這是白曉雪租的房子。然后昨晚的記憶就在腦中顯現，我快速坐起身，下床的時候感到一陣暈眩跌坐回床上。這時候白曉雪就走了進來，她像是剛剛洗過澡，穿著睡衣。看到我，便問道：“醒了？頭疼么？”

我搖搖頭，站起身，套上衣服想要離開。她叫住我，“果然是喝醉了。”我轉頭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她有些悲愴地看著我，“原來昨天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原諒我了呢。”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曉雪，你聽我的，我們還是算了。”

“不要。”她說道，接著上前摟住我的腰，“憑什么你說算了就要算了？我不同意，我就是愛你。楊浩，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的。我不介意你利用我打聽你姐姐和洛陽哥的事情。但是你不能這樣對我。”她的臉埋在我的胸口，輕輕抽泣著。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那么做，知道么？我就是一個混蛋。對不起。”我說。然后伸手想要移開她禁錮在我腰間的手。

“你是因為她對不對？你們不可能的，楊浩，別傻了。她是你姐姐，你們是有血緣的。”她突然說道，隨之也松開了我腰間的手。

我看著她，“你說什么？這關楊沫什么事？”

“呵，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么？你知道你昨天喝醉的時候抱著我卻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說你想她，你要和她永遠在一起，保護她，求她原諒你。這些你當然不會知道的，但是我聽清楚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難受么？我竟然這么狼狽。我們快三年了，其實你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一直不知道你喜歡的根本不是我，只是可憐我而已。”她看著我，眼神有些空洞。

“白曉雪，你說什么？”我問。

“我說什么？我說你愛上楊沫了，愛上了自己的姐姐。”她沖我吼道，那刻我腦子一片空白。下一秒，我像是逃難一樣從白曉雪家里跑出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楊沫呢？楊沫在哪里？我想到她一定是整夜坐在冰冷的地上，或者泡在冷水里。然后我就瘋了一樣跑回家，我為什么會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對，我是跑回去的，新華路上的香樟又掉了一地，踩在上面發出“哧哧”的響聲。早晨時間人不是很多，大多是要趕早班的人。他們和我插肩而過，一個個回頭看我，我知道自己的樣子肯定很狼狽。

但是當我打開門的那一瞬我后悔了，我想起白曉雪說的那句話，她說我愛上楊沫了。天哪，怎么可能？我想笑，但是下一秒我就看到她出現在客廳拐彎處。還是昨天那件衣服。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氣，至少我知道她沒有泡冷水澡。但是她的臉色就像我預想中的那樣，不是很好。

看到我，她有些不知所措，然后輕輕開口，“楊浩，你回來了？早飯吃了么？”

聽到這里，我走進門順手帶上，然后慢慢走向她。她有些緊張地看著我，“楊浩。”我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把她拉進懷里，她遲疑著伸手環上我的腰，我說：“楊沫，對不起。”

她在我懷里狠狠搖著頭，“是我不好，都是我。”

那一刻我知道我不會失去她，那么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了。只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她總是站在我可以觸手可及的地方，什么親情，什么愛情，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靜靜看著她就好，看著她好好談戀愛，看著她不再受傷。我想我只是太在乎她了。只是這樣，與愛情無關。

我看見他站在門口，手還維持在開門時的動作，喘著粗氣，樣子有些狼狽。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客廳的拐彎處，輕輕動了動嘴唇，吐出的竟然是，“楊浩，你回來了？早飯吃了么？”問完以后我才意識到就在昨天晚上我們大吵了一架，現在他應該還沒有消氣，我真是自討沒趣。

他關上門走向我，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不自覺地輕輕叫他“楊浩。”直到他走到我跟前，狠狠把我拽進懷里，我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原諒我了么？我遲疑著伸手環上他的腰，他就被我實實在在抱在懷里，這一刻我才覺得真實。他在我耳邊說道：“楊沫，對不起。”

我知道，我又一次贏了，還是贏得那么徹底。但是我重重地搖著頭，對他說：“是我不好，都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發瘋一樣口無遮攔地講出那些傷人的話，我們也不會這樣。是我，讓我們彼此狼狽不堪。

我靠在他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如我所料，我聞到了濃濃的酒味。下意識地收緊自己的手臂。他似乎感覺到了，在我頭頂問道：“怎么了？楊沫？”

“洗個澡吧。昨天晚上你喝酒了？”我說，然后想要推開他，但是他說：“楊沫，別動，讓我再抱一會兒。”

什么地方不一樣了，當他維持著那個動作，站在門口呆呆看著我的那一剎我就知道，什么東西已經改變了。他不是原本的那個楊浩，即使他依舊遷就著我，依舊寵著我。

他推開我，看著我說道：“我去洗個澡，你給我弄點吃的好么？”

我抬頭驚訝地看著他，意思是你想清楚了，確定要吃我做的東西么？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我，說道：“你去弄吧，就是會中毒我也會吃下去的。我只是累得不想動了。”

我點點頭，“好的，一定不會毒死你的。”

我看著他笑著走進房間，才慢慢走向廚房。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出些什么能吃的東西。打開冰箱后才發現里面也只有幾個雞蛋還有一卷直面。然后我就想還是煮面吧，這是我唯一做出的能吃的東西，因為我給白紫云做過。好吧，我承認自己很笨。但是現在那種從心底升起的喜悅一點一點傳達至我的全身，我意識到自己沒有失去楊浩，他回來了，這里是他的家。

當我端著我的勞動成果走出廚房的時候，楊浩已經洗好澡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電視。然后我走過去，把裝著面條的瓷碗放在他的跟前。他看了，抬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我沒好氣地回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在你眼里就真的是一無是處了么？”

他搖搖頭，“沒，只是覺得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吶。”

“去你的。”我坐在他對面，伸腿朝他踢了一腳，“什么時候那么有文化，還會用成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