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個人是誰
- 維以不永傷
- 不呢呢唯
- 2948字
- 2017-05-25 10:15:32
他用筷子挑了幾根放在嘴邊,張嘴咬了一口,輕微皺了皺眉頭。我擔心地看著他,問道:“真的很難吃么?”
他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嗯。”然后看著我有些郁悶的神情就笑了,說道:“騙你的。即使真的很難吃我也會吃下去的,誰叫是你第一次給我下廚,怎么也得給你點面子吧。”
我滿意地看著他,說道:“這才對么。”
“但是,楊沫。”他說,“你怎么不吃早飯?還是吃了?”
我搖搖頭,“不餓。”
“不餓就可以不吃么?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你怎么永遠不知道怎么照顧自己。”說完他起身想要往廚房走,卻看到我沒頭沒腦地笑著,又說道:“楊沫,你笑什么?”
“只是看著你一副管家婆的樣子很好笑。”我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作勢往廚房走,我拉住他。他低頭看著我,我說:“你坐下,我們說說話。”
他點點頭,又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挑了挑面條說道:“楊沫,昨天晚上我走了以后,你在做什么?有想過我干什么去了么?”
我搖搖頭,誠實地說道:“沒有。”
他皺了皺眉頭,“你真狠。”
“因為想到你我就會想到她。”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身子微微震了震。
我說的是實話,如果昨天晚上我想到的是楊浩,那么我就會不可控制地想到那個傍晚我們一起做的那件不可饒恕的事情。那樣的時間里,就是在晚霞傾斜了整個天空的時候,總是會發生什么難以預料的事情。特別是死亡之類的,尤其喜歡選擇在這么個浪漫的時間。爺爺是,奶奶也是。
門被她反鎖著,她在屋子里痛苦地掙扎,我知道她有嚴重的心臟病。那雙空洞的眼睛隔著窗玻璃死死地看著我,我竟然看到了從未在她苛刻淡漠的眼里流露出的溫柔,或者是解脫。她終于可以擺脫我們了,只是直到現在她還是沒能等到他們。
我站在窗戶外,隔著發光的玻璃,靜靜地看著一切罪惡降臨,我想我要解脫了。書包很沉,壓著我瘦小的肩膀。而此時楊浩就乖乖地站在我的身邊,伸過手,抓住了我同樣冰冷的手,像是一種無言的安慰。我不知道,其實那時候我們正在做著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沒有人會大度地原諒我們。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就注定了我和楊浩這輩子只能相依為命,因為我們擁有一個讓彼此致命的秘密。也是在那一刻開始老天讓我們不離不棄,要我們永遠在一起。因為在這異常美麗的夕陽下我們正在慢慢弄臟自己。我想到她咬牙切齒的那句“漂亮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其實是在說給我聽。從小我就知道她又多討厭我的媽媽,她們真正做到了惡言相向。
夕陽在這個時候往地平線下沉了沉,它目睹了這個骯臟的故事。它不忍心了,它始終是善良的。它明白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我有猶豫過,但說我不想她死,這話是騙人的。我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局——我這樣心安理得地犯下這些罪惡。
最后她死了,楊浩說道:“楊沫,她不動了。”楊浩看著我,用那種談論天氣的語氣說著,就像里面那具逐漸冰冷的尸體和我們毫無關系。
我看著他,伸手抱著他蹲在墻角,“楊浩,不要對別人講這件事。”他點頭,我又繼續說,“楊浩,以后我們誰也不離開誰了,好么?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好。”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害怕,或者后悔,總之我后悔了,害怕了。我知道自己是個丑陋的壞人,是個殺人犯,會有報應的。但是我對自己說,我不是故意的,楊浩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類似于報應之類的東西,那么好,就沖著我來。
然后它就真的來了,當我站在那條狹小骯臟的走廊的時候我就知道,所有的報應如約而至了。還好它只是找上我,并沒有盯著楊浩。
想到這里,我手上一緊,才發現什么時候楊浩握住了我的手。他輕輕笑了,說道:“不要想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以后我們都不要再提到那些已經死掉的人,或者走了的人好么?為了他們吵架真是不值得呢。當然爺爺是除外的。”
我點點頭,“嗯。”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答應得那么爽快,連我自己都拿不準會不會重蹈覆轍。我是那么不懂事,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等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只怕又會口無遮攔。他似乎看穿了我,然后說道:“至少我以后不會為了這些人再和你吵架了。”
我是感動的,他說他是不會再為了那些人和我吵架了。我看著他,什么時候我就那么過分地渴望著,楊浩的爸爸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這樣他就只能屬于我一個人了。但是現在這樣的話我是說不出口了,我害怕了,怕他再次走遠,走得更遠。
我說:“楊浩,還是不要對我這么好,真的。”
他看著我,笑著問道:“為什么?你不希望我再像以前那樣對你好么?”
“我怕有一天你走了我會舍不得。”
“不會有那么一天的,你放心。我不會離開S市的,即使你會走遠,我也不會走。我在這里等著你回來,照顧你媽媽。等到老了以后我們會是一個依靠。”他認真地說道。
我回握住他的手,說道:“但是你真的不怪她么?”
他點點頭,“楊沫,如果我說不怪,那是騙你的。但是十四年都是她在養育我,你要我用什么理由去恨她?”
“所以,你看她一點不會介意,沒有我,還有你來陪著她對么?我是可有可無的。”我說。
“你白癡么?”他掐著我的手,說道:“什么叫可有可無?你懂什么?為什么你總是看不清別人對你的在乎呢?你一直以為受傷以后別人給予你的就只是同情、嘲諷。但是不是的,你是她的女兒,她有什么理由嘲笑你?”
“真的只是這樣么?”我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這些年對她的冷嘲熱諷算什么,我以為自己是在好好保護自己。正如她所說,在她眼里我就是一只發狂犬病的瘋狗,不可理喻。
楊浩點點頭,“沒有人會看不起你,我好好保護你的。我們說好的永遠在一起的。”
我記著這些話,我讓它們隨著時間流逝悄悄隱退至我內心深處。我想對于楊浩來說,他可以把它們當成一個無知時候毫無價值的玩笑,但是他沒有,他總是那么認真。我不知道承諾之類的東西對于他來說意味著什么。在我們什么都不懂的年代里,我們相互說著“永遠不分開”。這是承諾,毫無疑問。直到現在我們都把它當真,或者再過四年、十年、十四年——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它會讓你慢慢看清自己的心。
那些年輕而易舉地許下的承諾,如果它與愛情無關,與幸福無關。那么受傷害的人是不是就不會感到刻骨的疼痛,亦沒有刻骨銘心的怨恨。仇恨就像埋伏的定時炸彈,最后崩潰的時候讓人體無完膚。這是多么強大的力量,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可以下結論。
自從那次我們大吵一架之后,接連幾天我都沒有見到我媽。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了幾天,莫名其妙的空的時候我總會想到楊城。想到那個立滿梧桐樹的法國街道,就是這樣一個唯美的地方孕育了那個雪一樣嫵媚的女人。他現在在法國應該過得不是很好,我知道生了絕癥的人該有怎樣的心情,但是他不會和白紫云生病的時候的心情相同。他在等著我,三個星期的時間不會像四年那樣有時遙遙無期,有時近在咫尺。我知道三個星期很快,現在我就站在第二個星期的末尾——即使我還沒有拿定主意。
我不記得到底是幾天,我和江琳她們已經很久不聯系。她們應該不會太想我,就像現在我也只是偶爾想起。
服裝店的生意不是特別好,就如江琳說的,現在的生意難做。但是除了這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我就是那么一無是處,一直都在依靠著別人,從小到大。小的時候,楊城對我說:“我們的沫沫越長越漂亮了。”說著他把我舉過頭頂,我看見窗外遠處的燈火在一片黑暗中那么突兀。我們的房子那么明亮,那么暖和,這是屬于我的。
然后我低頭看著仰著頭笑著看著我的楊城,就是那么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我是那么愛他。
我以為他永遠不會離開我,會保護我一輩子,讓我依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