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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張離一直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回憶著剛才的所有細節。肖正國做菜以前不放糖,現在愛放糖了。肖正國以前不有趣,現在有趣多了。肖正國以前是個左撇子,但是現在不是左撇子。去上海以前肖正國叫她張離,現在張離說叫的是離姐,他馬上改口就叫離姐。更重要的是,肖正國以前執著地愛著余小晚,但是現在肖正國送她回家的路上,竟然說他的大衣一定冷了……張離已經基本判定,肖正國是假的。國共合作時期,打入國軍內部的,如果不是汪偽特工,那就是日諜。戴局長曾經說,在重慶的日諜多如牛毛,但是能打進軍統局本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離在鉆進被窩以前,決定第二天就向中共組織匯報。

第二天國泰大戲院演出話劇《盧溝橋之戰》,關永山組織二處不出外勤的人員全部來看了話劇。坐在黑壓壓的人群中,陳山有些恍然,他覺得像是坐在一片漫無邊際的海洋里。陳山在問自己一個問題,我為什么在這兒?當臺上的演員們喊出“我們為全民族而戰”時,臺下的人群都在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他們揮舞著手臂,憤怒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沖撞與奔涌,大概是想把屋頂的瓦片震下來。陳山沒有喊口號,在嘈雜的聲音中他的內心反而顯得無比安寧。他緩慢地穿過了憤怒的人群,緩慢地走出劇院。對于重慶這座傾斜的城市,他是陌生而新鮮的。他從來沒有見過擁有那么多斜坡,卻又充滿著水霧潮氣的城市。天上掛著一個受潮的太陽,有氣無力地發出白晃晃的光。這個時候,張離剛好從會心橋的心心咖啡館那兩扇十色壓花玻璃彈簧門中接頭出來,組織上剛剛給她下達指令,掌握時機再向軍統局甲室揭穿假冒的肖正國。張離認為,這個時機就應該是現在,她匆匆地在一張紙上寫了匿名的揭發信,折起來放在自己的包里,大步流星地向羅家灣走去。

在回羅家灣的路上,全城的汽笛突然短促地鳴放起來,那尖利卻又鈍厚的聲音,像是要把云層給撕裂開來。張離抬起頭四顧,看到不遠處高高飄起了紅色的信號氣球,在灰暗的云層里顯得有些觸目驚心。張離開始急促的奔跑起來,日軍航空兵部隊的飛機也在這一時刻掠過重慶上空。不遠的較場口就有個防空洞,張離向較場口開始奔跑。張離在局本部也躲過警報,但是她知道大街上遠比局本部危險得多,一顆炸彈果然在她附近爆炸了。她覺得自己的小腿熱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這讓她在瞬間失去了重心,摔倒在混亂的人群中。人群密密麻麻的向這邊涌來,張離的眼里倒處都是晃動著的腳。這時候陳山突然撥開了人群向她奔來,他彎下腰把張離緊緊橫抱在懷里,向較場口跑去。他一邊跑,一邊躲著四處在他身邊開花的炸彈。終于有一顆炸彈在他們身邊爆炸,巨大的氣浪把陳山和張離掀翻在地。陳山用身體緊緊護著張離,像一塊碩大的瓦片,所有的亂石和碎渣到砸在了陳山的身上。張離喊,放開我,你快走。陳山又站了起來,推翻了身邊奔撞過來的一個人,他咬著牙努力地背起了張離,發瘋似的往前奔去。一邊奔一邊喊,你還沒嫁人呢,水汪汪的姑娘,炸死了太可惜。

張離也大聲地說,你這混蛋,你就不怕死嗎?

陳山突然想起了妹妹陳夏,他想,我當然不能死。陳山說,老子有九條命,想死也死不了。

陳山背著張離往寬仁醫院方向狂奔,他最終沒有奔向較場口的防空洞。他判斷離較場口還有很長的路,也判斷張離一直在流血。所以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像瘋子一樣狂奔起來。張離靠在陳山的后背上,嗅著他粗獷的氣味漸漸失去了意識。她突然覺得陳山有一股錢時英的味道。這時候的陳山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他的眼前已經是一片混亂與搖晃的景象。果然當他跑到寬仁醫院門口時,他覺得自己的喉嚨差不多已經痛得裂開了。他看到那個紅色的十字架圖案時,咧開嘴笑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姿勢倒了下去。

那天荒木惟一直躲在屋子里抽他的雪茄。后來他走到窗邊抬頭觀望,終于看到了機身上有日本國紅色膏藥圖案的飛機。這些飛機選擇低空飛行,不停地投擲牛糞一樣的炸彈。在濃重的煙霧中,他把右手舉了起來,向飛機敬了一個禮。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在不時地響起來,陳夏睜著懵然的眼睛說,荒木君,你的血流得更快了。荒木惟笑了,說我很激動。

為什么?陳夏問。

因為我聽到了爆炸聲。荒木惟吐出一口煙說,我和一般人不一樣,我喜歡聽爆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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