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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萬里長征,古渡黃河觀落日。

凌晨應約,平林綠野斗靈猩。

余式一路曉行夜宿,由冀入豫。因想異人先往開封,坐下馬快,也許能夠趕上,每日一早便順大道急馳,沿途毫未停留。這日行經黃河北岸一個小鎮上,天剛午后,黃河就在前面,意欲在日落前渡河,到了南陽附近楊武師的朋友家中投宿。等趕到黃河渡口一看,天已未申之交,渡船剛剛開走。余式心急,因所去之處地名魏家集,莊主魏國梁是個財主,豪爽好義,手眼甚寬,更有一身驚人武功,亟于往見其人,無如那些日黃河水漲流急,要是風頭不順,船須多半日始能到達對岸。余式到前正趕風頭轉順,渡船全都開走。余式無法,便順河岸尋去。馬行迅速,不覺走出二十多里,覺著一望沙原,四無人家,景物甚是荒涼,知道前途不會有什么渡口,方往回走,忽見堤下蘆葦沙灘邊上停著一條平底快船,船頭上坐著三個赤膊壯漢正在舉碗豪飲,面前放有不少魚肉,猛想起黃河鯉魚號稱名產,這船不知肯渡不肯渡,何不試同一聲?剛一停馬,內一壯漢已昂頭先問道:“這里無什么人家,又非正路,尊客怎會來此,可要喝一碗么?”余式不知來去行跡早落在對方眼里,見他說話和氣,隨口答道:“酒我不吃,我是尋找渡船的,你這船如肯渡我過河,情愿多付船錢,你意如何?”船上三人聞言互看了一眼,內中一個便走上岸來賠笑說道:“小人張五,今日是我生日,我兩個拜兄弟網了兩條活魚給我上壽,特地尋一冷僻之處痛快半天,不料尊客尋來,既愿多付渡錢,渡你無妨,只不知給多少、還有太陽已快偏西,雖然遇到順風,也須三人合力才能在天黑前趕到對岸。你給的錢多,船上還有兩條大活鯉魚,我家住在旁邊不遠,尊客先請上船,我回家取點吃的就來,防備萬一風頭不順,到時稍晚,尊客不致受餓,你看可好?”

余式聞言,遙望上流幾只渡船正往對岸斜行而渡,連一半河面也未渡過。知時已晚,本在遲疑;繼一想,話已出口,不能不算,所投主人好交,深夜叩門并無妨害。又見船家雖然一身紫醬色的皮膚,臂上筋肉虬結,形貌丑惡,說話卻極謙和直爽,便將身帶一兩散銀取出,笑道:“我不怕天晚,能找到自然是好,船家不打過河錢,這銀子半作渡錢,半作魚酒錢如何?”張五接過笑道:“尊客哪要這多?”隨喚:“牛六弟快來牽馬,想不到今日財神上門,我弟兄怎么也應賣點力氣,與客人一個痛快。我去取家伙去,船上的不干凈,這條魚大,洗剝時你兩個留神扎手,莫和上次一樣累我費事。”余式見另一船家牛六已然跑上,形態更是丑惡,看去十分強健,以為生長河中習勞所致,將馬交過,人隨走下。

余式正在船頭上獨立蒼茫,心生感慨,瞥見牛六正卸馬鞍,似覺包裹沉重,面帶詭笑,朝同伴看了一眼,心方一動。張五已由岸上跑回,手上拿著一個布包,匆匆塞向艙板底下,便命開船。余式先見岸上荒野,并無人家,張五回得這快,神情也頗鬼祟,方自生疑,船已離岸老遠。暗忖:“這里離城鎮近,河中風帆往來不斷,難道如此大膽:何況自己一身武功,以前常在他塘中游泳,水性雖然不精,也不至于淹死。這三人看去雄壯多力,真要講打,也多半不是自己對手,伯他何來?”再見船開以后,一個掌舵,張五。牛六篙櫓并用,甚是賣力,所說均是水浪風色,不似帶有惡意,也就放開。只那一帶水深浪急,渡船照例由來路往下斜行,駛向對岸,再搶上流,到了渡口停泊。橫波亂流而渡甚是艱難,黃河水性又極奇特,往往船行之間,上流頭忽有激流沖到,便須扳舵躲避,等其過后再走,往往順流一淌多少里。那船先開還快,余式方意船夫精壯多力,照此走法天未黑便可趕到對岸,船還未走上一半便慢了起來,并還漂向下流,相隔原來渡口越遠。先向船家詢問怎不快走?船家張五回答:“水流太急。”只是支吾。眼看黃流滔滔,太陽已然沉水,只露出一點角尖,隨同天際遙波在水面上出沒跳擲,余光斜射,照得半天皆赤。余式初見長河落日,覺著好看,只顧回望出神,忘再詢問。

一一會殘陽隱暇,暮色蒼茫,天漸漸黑了下來。偶看前面,那船已不知走出多少里,兩岸蘆獲蕭蕭,隨著河上晚風宛如波濤起伏,景色越發荒涼。正想喝間,張五已自覺察,笑道:“尊客大概沒有走過這條路,所以著急。其實我張老五是有名的好人,最有良心。你不見我們在給你升火造飯,讓你吃飽好到家么?”余式到底初次出門,見船家雖然可疑,船頭上火已升起,張五說話聽去刺耳,臉上仍甚和氣,又見那船雖駛下流,有時也扳舵往斜對面駛去,心想黃河水急,也許真個難走,便不開口,只在暗中準備。一會船上點燈,饃也蒸熟,早已改為一人搖櫓,一人掌舵。張五做飯,已將大鯉魚剖成兩半煎好,連酒端上,請余式先用。余式見船家燒魚并未做什手腳,酒色卻不甚清,有些可疑,想起楊武師所說,將魚吃了兩塊,乘著張五轉身把酒潑去。張五回顧酒碗已空,說:“客人好量,這是我船上的快活酒,吃了包你舒服,可要再吃一碗?”還待往下說時,忽聽身后牛六喚了一聲“五哥”,張五便即住口走過。余式偷覷二人好似打了一個手勢,面帶獰笑,微聞牛六好似說了句“不識抬舉”,經此一來越發看出幾分,心料船家不懷好意,見寶劍已然摘下,和衣包一起放在船舷,離身雖然不遠,但不順手,又恐對方警覺,假作起身看水,歸座時故意改坐側面,看去比先前似乎還遠一些,取用卻較方便。借著酒后身熱,將長衣紐扣解開,一面隔著衣服將那幾只鋼鏢摸了一摸,表面作為無事,暗中早已準備停當。張、牛二人依然備做各事,似未留意,那船也行離對岸不遠。

余式見前面是片長滿蘆葦的沙灘,再兩三丈便可到岸,只是蘆獲叢生,無法上去。船正沿著葦林順流而下,因是下水,并未劃行,僅留牛六一人掌舵,張五和另一壯漢已早停手,正在大吃大喝,一點不像有什變故情景,暗忖:“船家心意莫測,好在離岸已近,只前面發現無葦之處便可向其質問。如其料中,索性縱上岸去,再相機應付,至多丟上一匹馬,事卻穩妥得多。”心正尋思,忽見前面現出一角沙嘴,由岸起突向水中伸出丈許,寬約八九丈,上面一根蘆葦也沒有,并且還有兩個系船的木樁,似是泊船之地,心中大喜,便問船家:“是這里靠岸么?”連問數聲,船上三人一個也未理睬。眼看那片沙嘴空地已快越過,忙怒喝道:“既有地方,何不靠岸,你們意欲如何?”話未說完,猛聽腦后風聲,知來暗算,身于往前側面一閃,左手抄起前面小桌回手向后擋去,同時右手劍就著往前一探身之勢也自拔出。只聽喀嚓了當之聲,小桌劈成兩半,杯盤碗筷飛了一地。原來牛六拿了一把明光耀眼的斫刀正由身后劈來,不料余式身手這快,只將小桌劈碎,人未斫中,反被那盤殘魚連碗打在頭上,滿臉淋漓,鮮血直流,不禁又急又怒,二次揚刀便斫,口中大喝:“肥羊扎手,五哥還不快上!”話未說完,張五和另一壯漢也自動手,各由艙底取出先前布包一抖,便將兵器取出。壯漢手使一柄板斧,首先縱過,照頭便斫。

余式武功原有根底,事前又有準備,左手小桌斫出以后,緊跟著回手抓著衣領略一旋身,長衣便自脫下,一見斧到,就勢一甩一抖,便將那斧裹住,喝聲“去罷!”壯漢在三賊中最乏,只有一身蠻力水性,沒想到敵人這等靈巧迅速,連衣服也會做了兵器,又是綢衣,手中斧竟被裹住,吃巧勁一抖,斧便脫手飛出,甩向后艙。牛六做夢也未想到對面有斧飛來,橫刀一隔,擦肩而過,落向水中,差點沒有被斫中,虎口也被震麻,嚇了一身冷汗,呆得一呆,余式也就緩過勢來,看出水賊本領有限,心中一定。張五也縱身趕過,手中三棱刺隨同扎到。余式因見腹背受敵,心想:“如不先打傷一兩個,船上地窄,不好應付。”又想保全那馬,迫令靠岸,未先用劍殺賊,就勢將鏢取出兩枚,一面撥浪分波身形微偏,用劍往外一磕,跟手一鏢,先朝右側牛六打去,張五鋼刺也被擋開,縱向一旁,耳聽一聲怒吼,牛六被那一鏢打中左臂,刀已墜地。余式瞥見壯漢又取了一根鐵棍,正和張五夾攻而來,心想:“先把后艄之敵除去,只當一面要好得多。”一見鏢中賊臂,更不怠慢,飛身縱起,上面一晃劍花,底下一腿。牛六中那一鏢,已然透骨奇痛,再見寒光耀目,心中越慌,剛往側閃,被余式一腿踢倒,本意將其擒住,用以制敵,不料牛六看出敵人厲害,本想下水,再被踹上一腳,立時就勢往水中躥去。另一面壯漢張五也殺將過來,余式舉劍一擋,覺著棍沉力猛,暗道“不好”,揚手又是一鏢,正中在壯漢腿上,同時聞得水中牛六喊了一聲:“風緊,你們還不下來?”壯漢身形一歪,先自落水。張五本持鋼刺二次扎到,聞得牛六一喊,又見壯漢受傷落水,忽然收勢縱退,大喝:“你是好的,與五大爺水里見個高下。”

余式一劍擋空,正要趕過,聞言猛想起楊師父常說黃河水賊均精水性,何況寡不敵眾,一到水里便非敵手,心方一動,張五已人隨身起躥向水中,跟著便見牛六水中探頭喝罵,那船便似有什東西打住,橫了過去,似往河心水深之處駛去。三賊見他武功甚好,欲將船拖向水深之處再行弄翻,免得敵人落向淺處,又為晴器所傷。不料余式命不該絕,思想起目己水性百限,爭百湊均,船側轉時水中忽起了一個急漩,船上無人扳舵,被那漩渦急流一轉,三水賊又有兩個受傷,張五在水中一拉那船,剛巧漩渦卷到,反而改退為進,水力絕大,一下蕩向河邊。余式正立船梢,離岸不過兩丈,未等船翻,搶了衣包便往岸上縱去。牛六見余式抬起衣包縱向后艄舷上,猛想起離岸太近,恐其縱逃,不顧臂痛,躥向前去,單手拉著船舷往下一扳。壯漢原伏左舷待機,也看出敵人要逃,忙即相助,兩下合力,船便翻了過來,連馬一齊落人水內。余式也剛縱起,相差只一眨眼便非落水不可,端的險極。就這樣,縱起時腳底船舷已動,勁頭不曾使上,人落淺水之中,覺著水力絕猛,只齊腿部便難立穩,浮沙又甚虛軟,心中大驚,如何還敢停留,且喜見機尚早,離岸只三數尺,連忙拔腿往上急走。回顧船已朝天,三賊一個猛子由水里急躥過來,月光之下,大魚也似,己然離身不遠。人恰上岸,越想越恨,怒喝:“狗賊納命!”揚手一鏢,照準為首壯漢打去,只聽水響了一下,三賊見人已上岸,知非敵手,各向水中遁去,也不知打中沒有。那馬已被急流卷去,只慘嘶了兩聲便沒了影子。

余式一看岸上是片荒野,并無人家,只遠處大片樹林黑壓壓的,順流而下,船行已久,也不知相隔魏家多遠;下半身已然濕透,素性喜潔,泥水雜沓,越發難行,便朝那片樹林走去。相隔約三數里,忽見林中燈光外映,知有人家在內,心中一喜。剛到林前,猛瞥見兩條黑影悄沒聲急躥出來,連忙縱身閃過,忽聽汪汪犬吠,乃是兩條惡犬正由身后猛躥過來。因想投宿,不便傷害,一面縱避,口中方在呼喝,忽聽老人喚了一聲,狗便搖尾走去,隨見一老頭拄杖走來,問起來意。余式因當地荒野,只此一家住戶,加以先遇惡犬,生出不快之感,便留了心,推說渡河時晚,訪友迷路,誤踏浮沙,無心落水,求借一宿。老頭立時笑諾,引路入林。余式也是該受虛驚,初意想尋人家打聽魏家集的途徑,后來想起船行已久,不知走出多遠,兩腿泥污狼藉,這等神情如何去見生朋友,想魏家集相隔必遠,馬已淹死,當夜決趕不到,于是改了念頭。見那老頭身材高大,夏日熱天光著上身,看似鄉農,神態卻甚豪爽。二人回到林內,就短榻上落座,互相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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