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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紫姹紅嫣 百里香光尋異俠 虹飛電舞 滿林花影斗嬋娟(2)

  • 黑孩兒
  • 還珠樓主
  • 4915字
  • 2016-10-27 00:30:01

邱三所腌雞肉,本為開春賣與游山客人之用,元礽是財主所請老師,人好大方,特意取出些來待客,不料壯漢強要買吃。勉強取出心已不快,跟著又來這么一個小孩,口氣也是那么強橫,不禁有氣。又見來人年紀那輕,身上穿得單薄,兩手空空,不似帶有多錢神氣,忍不住把臉一沉,答道:“我今天共殺兩只雞,腌了一點肉,本想過年用的。因徐相公是我們這里教書先生,老主客,分了一只與他,不料這二位客人又要,我已全數拿出,哪里還有?你將就吃兩杯熱酒擋擋寒吧!”

小孩把大眼一翻,笑嘻嘻說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哄鬼呢!你今朝共殺了二十只雞,昨天又腌了一口肥豬。都是你的主顧,為何兩樣看待?你休見我穿得窮,只有吃完多給,絕不少你分文。你說的那窮酸,便可做我保人,不信,你可問他去。如欺我年輕,我發起脾氣來,還比別人兇得多。休說你們兩個廢料,再多幾個,我也打你半死!再說沒有,我到里面去找出來,你怎么說?”

說罷,便要往里走去。邱三趕忙搶前攔阻說:“不錯,雞肉都有,我另有用度,此時不賣。我女人正生著病,進去不得。天底下也沒有強買人東西的道理。”

小孩道:“別人能夠強買,單不賣我,你還講情理呢!”

說時,元礽本就越看那小孩越怪,見他起身爭論,忽然看出小孩穿著一雙黑布新鞋,底幫上一點不曾濕污,人門時腳上也無雪跡。猛想起本村山地荒僻,零零落落共只數十戶人家,除了每年香會花汛常有游山客來往外,生人難得遇到。這三人均是生臉,口音也非本地,村中從未見過這樣小孩,明是由遠處走來。這樣深的大雪,就說雪已止住,地上積雪甚厚,怎會連鞋底幫均未濕污,所說的活也似有為而發?心念一動,偏頭往外一看,因雪太大路無行人,除壯漢來路兩行腳印外,只右側面雪地上稀落落有兩三處極淺的腳印,不用目力細看,簡直看它不出。這類內家踏雪無痕的功夫,適才來時還曾就便演習,不料這小孩功夫比自己還高,不由動了好奇之念。見雙方正在爭論,旁坐壯漢似已聽出小孩說話意有所指,起了疑心,一個濃眉倒豎便要站起,吃另一個攔住。元礽忙趕過去向小孩攔勸道:“這位客人不必生氣,邱老三有什好吃的酒菜,只管拿來,由我請客,加倍會賬如何?”

邱三因老婆正生著病,早覺小孩力大異常,知攔不住,恐其動強,見解圍的是元礽,室內又有女人喊他,便不再多說,負氣走去。小孩轉身對元礽笑嘻嘻道:“你真請客么?我雖不吃人白食,因今早忙著打兩只狼,追出老遠,忘了帶錢,暫且擾你,少時我打到狼再會賬也好。”

元礽見兩壯僅神色不善,想起師言,恐怕惹事,便笑答道:“我今日放學較早,來此吃酒,正嫌獨酌無趣,得一同伴,再好沒有。你我相逢,俱是有緣,奉請小事,何足掛齒。”

說罷隨代邱三取了一份杯筷,放在自己桌上,請小孩就座同飲。先因小孩必有來歷,恐其多言惹事,誰知坐定以后,小孩一言不發,只顧狼吞虎咽,口到杯干,連主人姓名也未問過一句,一路大吃起來。旁坐兩壯漢本對小孩注視,及見他吃相難看,好似餓了好幾天,除先前幾句話外,別無可疑之處,也就不以為意,自顧自喝酒。

元礽本意想等兩壯漢走后,再向小孩探詢來歷,見他只吃不說話,正合心意,索性裝作此舉專為息事寧人,并無他意,一面吩咐多取酒菜,一面假著看雪,臉向門外,若無其事。一會兒,壯漢吃完起身,丟了幾錢銀子,放在桌上,急匆匆出門踏雪走去。元礽為想查看那兩人腳底功夫,探頭窗外一看,兩壯漢好似有什急事,跑得頗快,不時還在交頭接耳,已然走出十七八丈遠近。所行之處,一邊山溪,一邊盡是大樹。正待回就原座向小孩問話,猛瞥見一條黑影由樹旁斜坡飛一般趕上前去,轉眼便到了壯漢身后,朝那矮的一個腰問摸了一下,手上好似取了一個小包,緊跟著身形一晃,縱向樹上。因藏在載有積雪老干瓊枝之間,探頭下視,動作如飛,又輕又快,壯漢被人由身后趕來,把東西偷去,一點也未覺著。

元礽看出那黑影正是適才對坐的黑衣小孩,心方奇怪,忽聽身后邱三笑說:“這小賊膽子真大,回頭一看,人已不見。今日所來三人絕不是什好路道,相公讀書人,下次再遇,不可招惹。那小鬼分明是賊,膽更大得出奇。我如非屋里人生病,早趕上去將他抓住,交與地保了。”

元礽細詳前后情形,心料小孩多半為兩壯漢而來,其中必有隱情,聞言暗笑邱三不知自量,正勸他不可背后說人,忽聽叭的一聲甚是清脆,有人說道:“憑你也配!”

同時眼前人影一晃,正是先那小孩突然回轉,邱三卻挨了一個嘴巴,痛得直喊,一面趕撲過來,想與小孩拼命。小孩把眼一瞪道:“你想作死么!如非背后罵人,怎會打你?”

元礽恐邱三還要吃苦,趕忙橫身攔阻,喝住邱三,笑勸小孩道:“有話好說。店主忠厚,不可打他。”

小孩笑道:“你這人倒怪有意思的。天晴后如有閑空,可去山中軒轅廟后月鏡巖上尋我,大家交朋友也好。我還追那兩個狼去,就要走了。”

隨取出一錠重約十兩的銀子,拿在手里一撅,分為兩半,遞了一塊與邱三道:“我不白打你,這塊銀子除開酒菜價,下余作為打錢,下次不可胡說。這銀子都是他們傷天害理而來,如是好人,我怎會偷他呢?徐兄再見吧。”

元礽見他會賬,執意不肯,方令邱三退回。小孩道:“徐兄不必客套,此系不義之財。些須小事,再讓便俗氣了。我方才原說少時打了狼來會賬,不為這個,我還不回來呢。誠心請客,不必大謙,日后尋我,不是一樣么?”

說完轉身便走。元礽忙喊:“尊兄貴姓?”

小孩已走出兩三丈,匆匆回答道:“我叫黑孩兒,你到軒轅廟左近一問即知。”

元礽因師父每來,必在那廟中居住,聽黑孩兒這等口氣,與廟中人必有淵緣,便留了心,囑咐邱三:“這三人形跡可疑,今日之事不可對人說起。”

邱三得了五六兩銀子,早已喜出望外,反說:“這小客人真好,我錯看了人,如何還敢亂說!”

隨往廚下又端些酒菜出來,笑說:“不是相公一勸,我怎能得到這多銀子?年底買上十來畝山田,就不愁衣穿飯吃了。這是一點敬意,相公吃完了再走。”

元礽吃完,又堅執付了酒錢,方始回去。想天晴往尋那黑孩兒,探問他可知師父柴寒松音訊,雙方有無相識,不料東家請修宗譜,耽誤了個把月,那年雪又格外多,便耽擱下來。

直到春暖花開,這日見香汛期中游山人眾,忽然想起前事,不久又是清明,便向東家告了幾天假。本打算掃墓之后去往山中探看,就便游玩兩日,后聞人言,趙家新近有人下葬,兩家墳地俱在村側,相隔甚近。想起趙家近年聲勢越發顯赫,自己許多祖墳,子孫只得一人,冷熱懸殊,對方又看不起人,何苦遇在一起,受他閑氣?好在離正日尚有七八日,決計先去游山訪友,等趙家辦完葬事,再回掃墓。次早恰值風和日暖,天氣甚好,便獨自往山中走去。

先尋到月鏡巖上一看,巖頂有一石洞,里面放著好些用具,洞口還有一個石灶,上架鐵鍋,石榻上鋪著一張虎皮,洞高丈許,深約三丈,雖然冷灶無煙,打掃甚是干凈,只是空無一人,揣料必是一月前在飯店中遇著的那個黑孩兒所居,業已他出。正想尋個人打聽打聽,忽見巖畔林中,有一個半大小孩掩身張望。元礽忙即上前喚住,微笑問道:“弟弟,你可知黑孩兒住在這里么?”

小孩朝元礽上下看看,略一沉吟,答道:“那是我黑王哥哥。你是誰?尋他做什?”

元礽方答“我姓徐”三字,小孩喜道:“你就是請他吃酒的教書先生么?黑王哥哥人太好了,自從前年由永康搬來洞中居住,我們這里的人全部受過他的好處。去歲臘月初下大雪,他由山外回來,對我們說,在楊柳村交了一個姓徐的,不但人好,許還是他二師伯的徒弟。并說你不久要來找他,教我留意。他為打兩只狼,有點事要往天臺,赴人約會。本定三天回來,已走了五天。他向來說一句算一句,從未鍺過,許在離此十里的鐵山峽杜家也說不定。”

元礽聞言,越料是同門師兄弟,問他:“可知軒轅廟中道士名姓?有一位柴道長可曾回來?”

小孩答說:“廟中清規甚嚴,道士不常出廟,也無姓柴的在內。黑孩兒姓王,我們只知他武功甚好,家中財產甚多,為了練武,才搬來此洞居住。與他來往的,只杜家一位相公,并不往廟中走動。”

元礽再問,便說不出所以然來,只得問明路徑,往鐵山峽尋去。

仙都雖是五云勝區,因為地介僻遠,山中無什居民,一過馬鞍山,不特香客游人斷了蹤跡,連樵夫山民也難得遇到。山峽一帶景更幽險,但沿途洞壑靈奇,澗谷清幽,嘉木茂林,所在都是。又當艷陽天氣,到處繁花盛開,落英滿地,空山無人,鳥聲關關,峰回路轉,移步換形,全都引人入勝。

元礽本有山水之癬,常時去往山中游玩,惟獨鐵山峽偏居馬鞍山側,相隔既遠,入口處又是孤懸崖腰,下臨絕壑的一條樵徑,隱僻非常,中間還有幾處危峰、怪石掩蔽,不知地理的人絕難發現。山路曲折回環,本易走迷,元礽地理不熟,貪看山景,信步行去,不覺走岔,誤人一條螺旋形的山谷之中。那地方谷徑回環,走不幾步便遇峭壁當前,把路阻住,加以溪澗縱橫,歧徑四出,元礽先并不知把路走錯,走了半日方始發現,又費了好些事,照日影方向,認準一路,上下攀援,連翻越了好些高峻峰崖,方始脫身。

走出谷外,一看地勢,竟是軒轅廟對面仙榜巖左近,過去不遠就是小赤壁,分明白跑了許多冤枉路,重又走回原路,想起好笑,日己西斜,雖離天黑尚遠,但是鐵山峽離當地尚有五六十里山路,村童所說路徑,由于黑孩兒口訴,并未去過,不知對否,恐又走錯,往返需時,黑孩凡是否在彼也拿不定,山中又無處求得飲食,自己未帶干糧,好些不便,反正還有兩天鬧空,不如閑游到了黃昏,再向附近道觀中借宿,明朝仍往黑孩兒洞中尋訪。主意打定,忽然口渴,知道小赤壁附近山泉甚好,下面崖旁還有幾家人家,有時也兼賣酒食,便尋過去。

那小赤壁下面便是縉云江,江面甚寬,水卻不深,乎日只深尺許,因為隔年連下大雪,而發源之地的大盆山又發山洪,當年水勢獨大,常有小舟往來。元礽因是渴極,順路先往尋水,不料泉源附近山石倒塌,將路隔絕,尋找不見。好在賣酒人家就在江邊一片丈許高的土坡之上,共總三戶人家,因值香汛,全都挑了一面酒旗,坡上又是大片桃林,酒客座位就設在對面大江的桃林之中,桃紅柳綠,水碧山青,竹籬茅舍,酒簾高挑,望去頗有詩情畫意。

元礽上去坐定以后,先向山民要了些水喝,再命把現成酒菜取來,山民笑諾,一會兒取來不少酒菜。元礽見佳肴甚多,當地風景又好,前臨碧水,后倚崇山,分明春時勝游之地。可是酒客稀少,除自己外,只左鄰有三個老年香客,另一家還是空無一人,笑問道:“這里風景雖好,只是地勢太僻,你們準備這么許多酒菜,生意好么?”

山民張老頭認得元礽以前來過幾次,是個文雅相公,便嘆了口氣答道:“我們在此,就著下面江水種上二三十畝稻田,足夠衣食。本不是賣酒的,只在春秋兩季香汛賣上十幾天酒,找點零用。平日預備的菜不多,不過幾樣現成的。今天因為趙四公子要來游山,說我們地方清靜,前天就派人送信吩咐,多備好酒好菜,吃得好還有重賞,否則便打三百皮鞭。錢倒給了不少,但他說話兇橫,大嫌欺人。今天來的這一伙人又和狼虎一樣,氣勢洶洶。后有兩個外路口音的人趕來,和主人交頭接耳說了幾句,便作一窩風匆匆走去。隔壁王家二毛因為上完酒站在一旁未走,他們怪二毛不該偷聽說話,張口就罵,舉拳就打,差一點沒有送了官。所有外來酒客全被惡奴在下面擋住。游山香客誰愿多事?只得掃興退回。我們雖然賺了幾個錢,可是香客們傳說出去,誰還肯來,豈不斷了生意?聽二毛說他們日內還要前來,好似有什急事要辦,少不得還來這里吃酒。這些酒菜都是為他們備下的,客人請隨便用吧。”

元礽知道趙家四子趙奎,年才二十多歲,是個武舉人。聞他自恃有一點武功,又有財勢,近年父親病廢,越發橫行,更喜結交江湖匪人,無惡不作。自己改期上墳,多一半便為的是避他。只奇怪連日趙家正辦喪葬,死的又是他的胞兄,怎會帶了黨羽來此游山?且喜不曾遇上,否則又惹一場閑氣。張老頭說完走開。

元礽在花下獨酌了一陣,俯視春波浩渺,江上峰青,方惜水勢太淺,最深處不過三尺,沒有風帆點綴,是個缺陷,又隔有半盞茶時,遙望上流頭駛來一條極小的竹排,長只丈許,寬僅二尺,上面立著一個青衣女子,手里拿著一根竹竿當篙,順流而下。因那竹竿甚細,人又生得娉婷,遠望過去,仙袂飄揚,翠帶迎風,真似洛川神女凌波亂流而渡,其行若飛,晃眼便已到了坡前。那女子輕輕一躍便自上岸,把手中竹竿擲下,連那竹排一起順流淌去,看來意似要繞坡而過,不料走未幾步重又退回,往坡上酒肆走來,自向旁桌坐下。

張老頭立時趕過去,賠笑說道:“秦小姐怎會此時前來?可是走水路來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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