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發(fā)瘋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桌子上堆滿了廢紙,上面寫滿了1-10的數(shù)字,有奇數(shù)和偶數(shù)分開的,也有合并的,有打鉤的,也有畫圈的,我已經(jīng)到了聲嘶力竭、渾身發(fā)抖的地步,你還是兩只眼睛茫然地看著我。良久,小心翼翼地問:“為什么?”
“什么叫為什么?1、3、5……是奇數(shù),2、4、6……是偶數(shù)!”面對沒有學(xué)過除法的你,我感到束手無策,不知道怎樣解釋。這個時候我真正體會到什么是“黔驢技窮”,正在這當(dāng)兒,你又做錯了一題,把4寫成了奇數(shù)。一時間我忍無可忍,全面崩潰。歇斯底里地轉(zhuǎn)身撲到廚房里,拔出一把從上海帶過來切菜的樸刀,嘭一聲砍進桌面,竭盡全力地咆哮:“儂要是再做錯的話,我就要把儂的手指剁掉一個,成奇數(shù)!”
嘩啦一聲,大門、房門和花園門一起被推開了,樓上的陳太太,隔壁的小珍還有臨時的房客老劉都沖了進來,一向矜持的陳太太顧不及平時的風(fēng)度,三腳兩步跳過來,一把抱住了你,小珍和老劉也好像老鷹捉小雞里的老母雞一樣,把你緊緊保護在身后。
“儂發(fā)神經(jīng)啊?!這是在美國,警察不把儂捉起來,也要把儂的兒子隔離出去,弄不好一輩子也見不到他了呢!”陳太太的聲音明顯比原本高出一個音階。
“好了好了,這種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不做了,我?guī)愫臀业呐畠阂黄鹑ビ螒驁龃蛴螒?!”小珍說。
“讓我來看看,我來教你?!币呀?jīng)當(dāng)了奶奶的老劉說。大家七手八腳地把你擁到隔壁房間去了,小珍還熟門熟路地從冰箱里摸出兩只雞蛋,煮了一碗水泊蛋,說是給你壓壓驚。我則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里,眼淚也要流下來了。
許久,陳太太和小珍都各自回家了,我仍舊一個人坐在沙發(fā)里,遠處的落基山疲憊地蜷縮在大地上,無聲地席卷起哀嘆的風(fēng),就好像是埃涅阿斯唱起了流亡的歌。黃昏的陰影里,你輕輕地蹭到我的身邊,把那碗一動也沒有動過的水泊蛋,舉到了我的面前。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反轉(zhuǎn)身體把你緊緊抱在懷里。
“小獅子,媽媽實在是最喜歡儂的呀!只是儂怎么就是拎不清的呢?”
你怯生生地看著我說:“媽媽,不要生氣,我知道什么是奇數(shù),什么是偶數(shù)了?!苯又阖Q起了兩個手指解釋說:“2是偶數(shù),一個數(shù)字可以把這個‘2’,一個個正好放進去的就是偶數(shù),假如最后多出來一個數(shù)或者少一個數(shù),就是奇數(shù)了。”
“儂怎么知道的,是老劉奶奶告訴儂的嗎?”我抬起眼睛問。
“不是,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老劉從房間里走出來說。后來老劉告訴我,這實在是很簡單的道理,只是我們這些大人從來也沒有想過其中的“為什么”,好像這是想也不要想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有你一定要問一個“為什么”,這個“為什么”把大人都要逼到發(fā)瘋。于是老劉和你一起用筆畫來畫去,在老劉還說不出為什么的時候,你倒自己領(lǐng)悟了,掰著手指頭對著老劉講解了一遍。老劉最后說:“通過教小獅子學(xué)習(xí)奇數(shù)和偶數(shù),我自己也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
我不知道你這個“為什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其他小朋友是不是也有這么多的“為什么”,一直到你長大以后,你一直習(xí)慣問“為什么”。特別遇到一些高深的題目,明明都是有方程式的,只要背出來,套套進去就可以了,這是我最拿手的了??墒悄?,卻偏偏要問出一個“為什么”。
我告訴你,這個“為什么”常常是只可以意會不可言傳的。特別是在大千世界的變化當(dāng)中,人與人的關(guān)系當(dāng)中,有多少個“為什么”要你獨自面對啊,這就是最殘酷的現(xiàn)實。但是你不聽,仍舊鉆在這個“為什么”的牛角尖里,弄得自己非常辛苦。
然而在當(dāng)時,當(dāng)你自己弄清楚奇數(shù)和偶數(shù)的“為什么”的時候,你實在是高興的,完全忘記了剛才我對你的發(fā)飆。沒有容我對你表達內(nèi)心的疚愧,只是一個勁地向我解釋你的“為什么”,又生怕我聽不懂,從廢紙堆里掏出一張已經(jīng)涂滿了奇數(shù)和偶數(shù)的草稿紙,翻了個面,然后仔仔細(xì)細(xì)地一邊畫一邊講述,一直講到我閉上眼睛也可以明白其中的“為什么”。
我閉上了眼睛,聽著你講解“為什么”,剛剛還糾結(jié)在一起的心漸漸舒展開來,我不知道應(yīng)該感謝誰才好,只知道你自己弄明白了一個“為什么”!希望這就是巫婆說的“入命”,母親說的“開竅”。
可是,你沒有。
這天我們學(xué)校開家長會,美國中西部的小學(xué)開家長會,就好像開廟會一樣,大人小孩都可以去。我把爸爸媽媽帶到了我的教室里,新班主任漢斯先生一看到他們,就把他們帶到了我的座位上,而我則自己跑到操場上和小朋友一起做警察捉小偷的游戲了。
透過教室的落地玻璃窗,我看到媽媽坐在我的座位上,漢斯先生倒沒有站在講臺上,而是在教室里走來走去,回答各個家長的提問。不一會兒,爸爸明顯感到有些無聊,低下頭對媽媽說了些什么,便離開了。我猜想爸爸一定是到休息室里,找那些他熟識的家長去聊天了。
媽媽只身坐在陌生的家長當(dāng)中,樣子有些尷尬,我想回進去陪陪她。正好聽到一個家長在發(fā)問:“我的兒子最近好不好?”
漢斯先生回答:“好啊,好啊,他是非常地好。”
我一聽就笑出聲音來了,因為這個家長的孩子是我“反思凳”上的老搭檔了。又有一個家長問:“我的孩子怎么樣?”
漢斯先生給了一個同樣的回答:“好啊,好啊,他是非常地好?!?
我放心了,因為這是大家公認(rèn)的“壞孩子”。剛剛放學(xué)的時候,還特別把所有的東西全部塞到垃圾箱里了。哦喲,不好了!媽媽想干什么?她好像是打消了要向漢斯先生詢問我情況的念頭,而是自己來查看我課桌的臺板底下的東西。我怎么這么笨,應(yīng)該也把所有的東西全部塞到垃圾箱的。
美國課桌的臺板是向上翻起的,臺板翻起來以后,里面就好像一個小箱子,可以塞進很多東西,只要把臺板蓋上就不會掉出來了,很聰明的設(shè)計。媽媽把手抓住了臺板的兩只角,用力向上一拉……我立刻閉上眼睛,只聽到媽媽啊喲一聲驚叫,來不及把臺板蓋回去,一個個乒乓球大小的紙團已經(jīng)從里面潽了出來,落滿在地上。
我彎下身體,撿起一個紙團,鋪展在桌子上,那上面是幾道簡單的算術(shù)題,還有一些語文練習(xí)等等。和你平時帶回來的作業(yè)不一樣,好像都是從同一本書上撕下來的。我越發(fā)好奇,干脆把你臺板里面的紙團全部翻了出來,到了最后,那里躺著一本撕去大半的書本,書本的封面上有三個數(shù)字:3、6、5。
我把書本翻到最后一頁,正好是365頁,再笨的人也會明白,這一定是學(xué)校里發(fā)的課外作業(yè)本。一年365天,一天做一頁,一年完成。我把那些紙團一一攤開,我發(fā)現(xiàn)你一頁也沒有做,只是一天撕一頁,然后團在臺板里。我倒抽一口冷氣,你的膽子太大了,竟敢逃作業(yè)?這是在我們的家族里從來也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
走廊上響起來嘈雜的腳步,伊拉著你的小手沖了進來。后面是漢斯先生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啊哈,小獅子被他的媽媽捉牢啦!捉牢啦!”聽上去,他好像不是你的老師,而是你的玩伴,甚至是和你一起坐在反思凳上的闖禍坯一樣,這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抬起頭來,看到你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頓時備感心身衰竭,連發(fā)火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無聲地從包包里抽出一只廢棄的塑料袋,把紙團一只一只放了進去,最后是那本被撕去一大半的書。在我完成這些事情的同時,伊始終束手無策地站在一邊,而你則誠惶誠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我。
一路無語回到家里,我撐起燙衣板,小心翼翼地把小紙團一一燙平,又用玻璃膠粘貼回書本里。這是一件很繁瑣的工作,因為心里的糾結(jié),電熨斗幾次燙到了手,很快燙起了水皰。夜深了,伊在臺燈底下撰寫他的論文,而我還在熨燙小紙團。你穿著睡衣跪在椅子上,趴在燙衣板的一頭,提心吊膽地看著我熨燙紙團。我一邊操作一邊感傷:“小獅子啊,儂這么小就不肯讀書,長大怎么辦?”
想到這里,我的眼淚就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從小到大,我最害怕的就是媽媽流眼淚,我輕輕地從椅子上溜到地上,一聲不響地緊緊抱住了媽媽的身子。
媽媽終于把那本書恢復(fù)原樣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半夜。我小心翼翼地從媽媽手里接過變厚的書本,緊緊抱到胸口。媽媽看了看我,無話可說,獨自回到臥室里,坐在床上發(fā)愁。第二天是星期六,吃完早飯爸爸到圖書館去查資料,媽媽想了想,把我?guī)У杰囎永?,綁好安全帶,直接把車子開往丹佛的“五點區(qū)”,“五點區(qū)”就是大丹佛地區(qū)的窮人區(qū)了。
在美國,幾乎每一個大城市都會有一個窮人區(qū),那里多數(shù)居住著貧苦的無產(chǎn)者。關(guān)于無產(chǎn)者的定義,有這樣的說法:是資本主義社會中不占有生產(chǎn)資料,靠出賣勞動力為生的雇傭工人。但是在媽媽的眼睛里,雇傭工人和無產(chǎn)者完全不同,雇傭工人屬于勞動者,而無產(chǎn)者則是既沒有技能又不想勞動的游手好閑的二流子,上海人稱之為“白相人”。這種白相人淪落到身無分文的窮人的時候,就是無產(chǎn)者了。
這天上午,當(dāng)媽媽的小車開進五點區(qū)的時候,那些游手好閑的二流子正懶散在街口或者是墻角。他們有的露宿在門洞里,有的蜷縮在水泥地上。在他們的眼睛里,看不見一點點生的希望,有的只是死的絕望。頭頂上的太陽倒是公平的,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都可以享受到同等的溫暖,但是路人的面孔卻是冷酷的,幾乎沒有一個人伸出同情的手。
媽媽的小車緩慢地行駛著,周邊破舊的房屋顯然已經(jīng)廢棄,大大小小的門窗都被木板牢牢釘死,貧困和潦倒無聲地逼迫過來。這時候我已經(jīng)嚇煞了。后來聽到媽媽對爸爸說:“小獅子面孔煞白,兩只眼睛里全部是驚恐失措的目光?!?
我相信媽媽很清楚,媽媽的目的達到了。而我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不要做窮人?!?
回到家里,媽媽沒有對我說一句話,我已經(jīng)自覺地坐到寫字桌的旁邊,認(rèn)認(rèn)真真地翻開那本“365”,一聲不響地開始做功課。這以后,我每天放學(xu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那里做功課。
我坐在那里做功課,越做越認(rèn)真而且越做越投入。我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另外的一個世界,我似乎變得聰明了,心里是高興的。媽媽說:那時候看著我一動不動做功課的背影,她第一次感到了欣慰。
學(xué)期快到結(jié)束的時候,我驕傲地捧著那本填滿的“365”,送到漢斯先生的手里,漢斯先生大吃一驚:“小獅子,你真的完成了嗎?我們?nèi)喽鄠€小朋友里只有五個小朋友完成了呢,你真?zhèn)ゴ?!?
我沒有講話,可是卻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美國讀書,學(xué)校里的老師絕對不會逼迫你,讀書完全靠自覺?;丶易鳂I(yè)也是可做可不做的,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后來,當(dāng)我進入大學(xué)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們那個小學(xué)的同學(xué),只有四分之一的人進入了高等院校,就和當(dāng)年完成“365”的比例一樣。大多數(shù)小朋友在半途上已經(jīng)被淘汰,當(dāng)然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出路,其中不乏有人混入五點區(qū)的窮人當(dāng)中。
就在你學(xué)會自覺做功課的同時,我們的信箱里被塞進一封路德教寄過來的信件。收信人的位置上填寫著我和伊的全名,我感到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打開信簽,署名的竟然是你!
“為什么?”我和伊一起大叫起來。這是一封邀請信,邀請我們作為嘉賓,前往路德教堂參加你的洗禮。
記憶一下子把我?guī)Щ氐饺暌郧埃鞘窃谝粋€周末的晚上,樓上的臺灣學(xué)生美珍,早在一個星期以前就和我們約好,要去她的朋友家里聚餐。說好是聚餐,美珍卻客氣地不讓我們攜帶食物,她說:“你們是第一次來參加我們的聚會,不用帶吃的,很多朋友都在等待你們,也有不少小朋友,只要你們?nèi)说搅?,就是最好的奉獻,大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聽到最后一句話,我明白了,這是教會活動。因為這是第一次參加中國人的教會活動,我把你從頭到腳收拾了一遍,弄得干干凈凈的,就好像是一個始終躲在我背后聽話的小寶寶。這一天,你確實也表現(xiàn)得就好像是一個始終躲在我背后的小寶寶,別的孩子都在這個教友家的大房子里跑上跑下,鬧得一塌糊涂,只有你一反常態(tài),坐在我的身邊,聽著大人們說話。其實大人們也在閑聊,我正伸長耳朵聆聽一位臺灣媽媽講解牛肉面的做法,卻看見你猶猶豫豫地好像要舉手發(fā)言的樣子。
“儂是不是要吃東西?。俊蔽覇?。你搖了搖頭,那只手半高不低地舉在那里。
“儂是不是要上廁所?。俊蔽矣謫枴D阌謸u了搖頭,那只手仍舊半高不低地舉在那里。
這時候正在說教的牧師注意到你了,他說:“小朋友是不是有話要說?請說吧。”
你站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我相信?!?
“相信什么?”我有些糊涂。
“我相信牧師先生講的話,上帝就在那里?!闭f著,你指了指頭頂?shù)纳峡铡?
我愕然,問:“為什么?”
伊在遠處看見了,連忙繞過人群走了過來,拉著你的小手說:“這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回答的,這是一個非常復(fù)雜的問題,要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才可以回答?!?
“這是一個好主意,你可以先在禮拜天到主日學(xué)校去參加學(xué)習(xí),了解一下什么是上帝?!蹦翈熛壬J(rèn)真地說。
伊說了聲“好!”以后,我們就開始計劃了。
第二天,為了給你尋找一間主日學(xué)校,我們一行三人穿戴整齊地到教堂里去了。原本以為很簡單,每個教堂都有主日學(xué)校,隨便找一間就可以了,不料到了近處才發(fā)現(xiàn),這里除了基督教、天主教等幾個大的教堂,還有浸信會、長老會、圣公會等等眾多教堂。而你又非常固執(zhí),一間一間地走進走出,就是沒有感覺。于是一連好幾個禮拜日,我們都跟在你的背后,奔波在各個教堂的當(dāng)中,尋找你的感覺。
幾個月過去了,我已經(jīng)有些心灰意懶了,我對伊講:“這次小獅子怎么不會放棄的啦?我已經(jīng)累了?!?
伊回答:“我們雖然都不是教徒,但上帝把幫助小獅子尋找主日學(xué)校的機會交給了我們,我們別無選擇,只有遵循?!?
終于有一天,你回到家里,慎重地通知我們,你找到你的主日學(xué)校了,那是路德教的禮拜堂。從這一天起,每一個禮拜日的早上,你總是早早地起床,把自己清洗干凈,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前往路德教堂。一開始,我還以為這不過是你的三分鐘熱度,結(jié)果沒有,你很執(zhí)著,很快就一年過去了。
又是一個禮拜天到了,這天的天氣特別好,我們把你從主日學(xué)校接回來以后,直接上山踏青,不一會兒,大家都滿頭大汗了。站在瞭望臺上,面對著蜿蜒起伏的山脈,頓感心曠神怡。突然你對我們說:“我要洗禮。”
我一愣,連忙又問:“為什么?”
你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伊就接過來說:“我們不會反對你,但這是一件非常嚴(yán)肅認(rèn)真的事情,你了解什么是洗禮嗎?什么是上帝嗎?什么是信仰嗎?”
你剛剛要回答,伊又打斷了你說:“不要馬上就回答,好好學(xué)習(xí),給你一年的時間,學(xué)好了,再來告訴我們?!?
一年以后,在我老早已經(jīng)忘記了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卻沒有忘記。你一吹滅了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便抬起眼睛對我們說:“我要洗禮?!?
伊沒有容你回答去年的問題,直接說:“你知道這件事情的重大嗎?一定要認(rèn)真對待。一旦決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不可以反復(fù)無常,你可以做到嗎?再給你一年時間,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就是你的決定?!?
現(xiàn)在一年又過去了,你不再征求我們的意見,而是直接通知我們,你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你有你的教父教母,而我們——你的生身父母則變成了你的嘉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