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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亡者之舞(3)

  • 無盡長門
  • 唐缺
  • 4971字
  • 2016-08-16 17:15:20

“你可以繼續留在這兒像個小孩子一樣尖叫,這樣你就可以被抓起來任他們處置了,”師父接著說,“你也可以扔下你的尸仆獨自逃走,這樣你就可以被我逐出師門了。如果這兩個選擇你都不喜歡,那么擺在你面前的其實只有一條路,能不能做好,全看你自己。”

師父不再說話了。雪懷青咬了咬牙,猛然低下頭,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血立即流了出來,但全身篩糠般的戰栗也奇妙地停止了。師父幾乎不帶任何感情的話語提醒了她:她永遠不可能是一個普通人了。她必須終身長伴這些令她恐懼的事物,一切問題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做不到這一點,也不會有別人去幫助她,尸舞者的命運只有自救或者毀滅。

“跟著我走吧。”雪懷青輕聲說。其實對尸體下命令是不需要用到語言的,但她需要這一句話來給自己增添信心。尸舞術的細節一點點被回想起來,一點點體現在精神力的控制中,尸體很快站立起來,以柔和流暢的動作跟隨在雪懷青身后,乍一看的確像是一個忠心耿耿的沉默的忠仆。從此以后,她只能聽從雪懷青的駕馭,其余尸舞者的指令都對她無效——她成為了雪懷青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尸仆。

雪懷青帶著尸仆一路狂奔,逃出了墓穴,但畢竟剛才耽擱了一點時間,已經有兩名該家族的子弟循聲跑來。他們看見已經死去的家族成員竟然又站立起來,并且跟隨在雪懷青身后奔跑,都不禁瞠目結舌。但很快地,其中一個人反應了過來。

“尸舞者!”他大喊起來,“那是個尸舞者——她想要盜尸!她想要偷走阿沁的尸體!快叫人來!”

那一瞬間雪懷青有點慌亂,但身邊緊緊跟隨著的尸仆給了她莫大的信心。稍一猶豫之后,她向尸仆發出了指令,這個生前名叫“阿沁”的女子立即轉過身,猛地向她的那兩個親人撲了過去。

即便明知這只是一具被尸舞術所操控的尸體,兩個人面對著自己的親人,仍然難以果斷地出手。而尸仆利用的就是兩人短暫的遲疑,迅速地出手攻擊。被藥物和尸舞術所控制的尸體會具備比死前更加強大的力量、爆發力和速度,并且完全不知道疼痛和疲倦,這正是尸舞者所倚仗的優勢。兩人幾乎來不及還手,就被尸仆分別擊中胸口和后腦的要害部門,昏死在地上。

“干得不錯,”師父的聲音又從遠處幽幽飄了過來,“牢牢記住你操縱尸仆出手時的感覺,冷酷、堅定、不顧一切。這是一個成功的尸舞者必備的素質。現在,趕緊帶著你的尸仆逃命吧,對付兩個小雜碎還行,對付高手你還差得遠。”

冷酷堅定,不顧一切。在此后的日子里,雪懷青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信條。任何一件事情,她要么不做,一旦決定要做,就一定會冷酷決絕,堅持到底,不惜任何代價。現在她決定了要從刑部的小黑屋里找到徐風章,那么無論多困難,她也要完成。

夜深的時候,雪懷青帶著現在的尸仆,也就是她的師父,來到了刑部的大院外。當年所找到的第一位尸仆阿沁,現在正和其他幾具暫時用不上的尸體一起,埋藏在某個秘密的地點,等待她的召喚。而眼下,最好用的尸仆就是師父了,因為尸舞者的尸體往往具備著一些獨特的素質,比一般的尸仆更好用。

刑部有好幾個門,但到了夜間都被鎖上了,只剩下一個有人把守的偏門。雪懷青帶著尸仆來到這個偏門外,很快憑借著尸舞者對生命體的獨特感應能力,摸清了門后的情況。一共有四名守衛守在門后,這個數量并不大,但除此之外,大院里來回巡夜的士兵并不少。這里的保衛外疏內緊。

但雪懷青并不緊張。她已經從游俠那里打聽清楚了大院內的大致布局,以及守衛們換班輪崗的時間。在大概一刻鐘的時間里,她可以保證把沿路的守衛統統放倒且不至于被其他人發現。至于怎樣把那些守衛放倒,就需要依靠尸仆了。

她催動了尸舞術。師父緩緩地走向了那道門。從入門開始,師父就從來未曾庇護過她,直到死去。雪懷青時常覺得,死去的師父才像一個真正的師父,總是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弟子身前,總是默默為弟子做一切事情,卻再也沒有半句斥責、挖苦、痛罵、侮辱。也許這就是尸舞者最美好的歸宿。

師父來到了大門前,伸出手來,用手指在鐵鎖上輕輕劃了一下。一陣輕微的“哧哧”嗤嗤聲響后,鐵鎖已經熔化了,發出難聞的刺鼻氣味。然后她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雪懷青不慌不忙地跟在她的身后,并且發出了另外一道指令。

一種淡淡的芬芳氣息從師父身上散播出來,隨著夜風擴散了出去。雪懷青看不到遠處的情景,但她完全能想象發生了什么。那些原本高度警惕的守衛們,會忽然間臉上出現一陣迷醉的表情,隨即扔下手中的兵器,轟然倒地,就此昏迷不醒。那是因為他們中了尸毒。

這就是用尸舞者來做尸仆的最大好處。尸舞者一生與毒物打交道,對毒藥的駕馭和敏感程度都十分了得,死去之后成為尸仆,幾乎就是一個行走的毒藥囊,可以輕松施放出各種不同的毒物。剛才腐蝕鐵鎖的毒藥,和迷昏守衛們的迷藥,都是尸仆利用血液轉化而成的。

雪懷青一路向前,師父的尸體不斷擴散出迷藥,沿路的守衛們果然全都昏倒在地,再也無力阻攔她。她很輕松地按照那位游俠提供的路線找到了小黑屋。剛剛來到距離門口大約十丈遠的距離,她敏銳的嗅覺就聞到了那股十分熟悉的氣味,一種融合著各種腐爛、血腥、烙鐵的焦糊味,會令人做噩夢的氣味。

那是一種近乎死亡的味道,此刻在雪懷青的鼻端,卻有一種奇妙的親切感。這一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沒有時間去找一個僻靜的地方練功,漸漸都有點淡忘這種感覺了。憑借著這股氣味,她原本緊張的心慢慢安寧下來——小黑屋里的那些人,看來就和死人差不多嘛。雖然她到現在還是很害怕親手觸摸死人,但和死人待在一起,居然也比面對活人更加習慣了。

她再度利用尸仆的毒液融化了小黑屋門上重重疊疊的鎖,推開門走了進去。

小黑屋其實相當的名不符實。首先它半點也不小,用“屋”來形容真是太屈才了,一開門就能看到一間足以容納上百人的寬敞的行刑室,幾乎是毫不遮掩地張開血盆大口,展現著它鋒銳的牙齒——各種刑具。這些刑具,對于普通人而言,看一眼都會嚇得渾身發顫,但在尸舞者面前,不過是一些玩具。

其次這里半點也不黑,無數的燭火把屋內點得亮堂堂的,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里面或吊著或捆著的七八個囚犯。這些人遍體鱗傷,很多傷口都已經腐爛,一個個奄奄一息,處于將死未死之間。刑部對刑訊逼供有著豐富的經驗,擅長一切讓人無比痛苦卻又不會喪命的絕招,對新來的人也是一種巨大的視覺沖擊和心理威懾。

雪懷青視若無睹,平靜地走過那些血肉模糊的囚徒們,走過被迷昏在地上的守衛,走向了大廳的盡頭,打開了另一扇厚重的木門。這里關押的囚犯比外間的更重要,也許是身份更特殊,也許是罪案更沉重,也許是得罪的人官銜更大。

“那里就像酒樓一樣,也分大堂和雅間,”游俠當時告訴雪懷青,“大堂里的人吃普通的菜,雅間里的人能享受到更為貼心的特殊服務。你要找的徐風章,很受重視,被關在稱為天字第一號房的特殊單間里——這幫劊子手倒也挺有幽默感的。”

“怎么辨認這個天字第一號房?門上有編號嗎?”雪懷青問。

“那種地方不會搞什么編號的,不過也很好找,”游俠回答,“天字第一號房,就是雅間走廊最盡頭的那個囚牢。你走到那里一看就明白,只有這間囚牢門口還有人單獨護衛。”

但現在單獨護衛的人也都倒在了地上,被迷藥弄昏了。雪懷青徑直走到門口,熔化了門鎖,推門進去。她一眼就看見了被關押在里面的徐風章。他被粗大的鐵鏈反綁在一根柱子上,全身的衣服碎成了布片,裸露出來的身體上遍布著各種觸目心驚的傷疤。此刻的徐風章低垂著頭,對于開門的響動一點反應都沒有,但至少還有細長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似乎只是陷入了昏迷。

雪懷青向尸仆發出指令,尸仆走上前去,準備熔斷捆在徐風章身上的鐵鏈。但剛剛走到他跟前,徐風章卻猛然間動了起來。他一下子掙脫了鐵鏈,右手閃電般探出,喀喇一聲,已經把尸仆的脖子生生擰斷了。與此同時,身后的門也被關上了,幾個黑衣人無聲無息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這是個陷阱!雪懷青恍然大悟。那位游俠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懦弱無能,更加不會任由他人擺布,雖然中毒后不得不委曲求全,卻也精心為雪懷青準備了這道報復的大餐。他把她出賣給了刑部的人。

果然,這世上的人除了養父,再沒有第二個是值得信任的。而養父現在已經死去,那么世上的人就全都不值得信任了,每一個都不可信。雪懷青在心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徐風章躺在黑沉沉的地窖里,艱難地呼吸著稀薄的空氣。對他而言,身上的傷痛反而是次要的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肺部和鼻端。呼吸、呼吸,死命地呼吸,我還不能死在這里……可是我確實再也沒法支撐下去了……

他原本是被關在地面上的,關在一間被戲稱為“天字第一號房”的單人囚牢里。短短幾天時間,他就體會到了什么叫地獄,什么叫生不如死。但他始終堅持著,既沒有出賣自己的兄弟,也沒有萌生死志,作為一個在侍衛生涯中見識過太多的死人,也親手奪去過不少人命的人,他很了解生命的寶貴。死亡就意味著一切都不復存在了,他不能讓自己走上主動尋死的路。

所以他忍耐著,堅持著,但當今天上午突然被轉移到空氣渾濁的地下之后,他還是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撐不下去了,也許自己已經連明天的太陽都見不到了。不過很快地,豐富的經驗讓他反應過來,這樣突然的轉移,可能是有人要來救他了。

會是什么人來救他呢?難道是以前的兄弟們?想到這里,他并沒有覺得欣慰,反而一陣害怕。因為他知道,這一次對方動用的力量非同小可,兄弟們如果來了,很有可能是自投羅網。而自己已經離死不遠,更不值得他人冒著生命危險來搭救。不能為了我而讓你們再遭不幸,他心里默默祈禱著,別來,一個都別來,本來就是我的錯,讓我一個人用性命來擔當就好了。

地牢里不見陽光,更不可能有計時的工具,他只能憑借著肚腹中的饑餓感來粗略估算時間,大概已經是深夜了吧。正當他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無法自拔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徐風章多年的江湖經驗令他很快聽出,來的一共有三個人,兩個人腳步較輕,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卻腳步沉重,像是受了重傷。

門上響起了開鎖的聲音,然后門被推開,一道亮光照了進來。當先走進來的是一個男人,徐風章認識他,他是曾經拷問過自己的小黑屋打手之一。但現在他卻完全沒有了施刑時的威風凜凜,雖然身上看不見什么傷痕,但是臉色灰敗,神情痛苦,看樣子是著了別人的道。緊跟在他身后的是兩個女人,一個是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姑娘,另一個看起來三四十來歲,臉也長得不錯,卻讓徐風章嚇了一大跳——

這個女人的脖子是歪的,一般而言,只有頸骨被擰斷了才可能歪到那種角度,但那樣的人已經不可能再活著了,更不必提正常行走。好邪門的女人,徐風章想,她讓我想到了點什么,想到了點讓我無限恐懼的事物。但現在他的腦子太遲鈍了,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

歪脖子的中年女人走到他身前,不知道搗鼓了些什么,竟然很快弄開了他身上那些指頭粗的鐵鏈,然后退到一旁,一聲不吭。倒是年輕些的那個姑娘開口說:“你就是徐風章嗎?”

徐風章如釋重負地慢慢坐倒在地上:“不錯,我就是。你是來殺我的還是來救我的?”

“是殺還是救,取決于你的回答,”年輕姑娘說,“我來只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如果能如實回答,我就救你出去。不然的話,也不必殺你,讓你留在這里繼續受折磨,比殺掉你更好。”

這個回答顯然有些出乎徐風章的意料。他愣了愣,又問:“那你想要問我什么問題?”

“我想要找一個叫做邢萬騰的人,那個人的下落只有你知道。”年輕姑娘盯著他,冷漠的眼神里似乎不含任何感情,和她的美貌很不相稱。

徐風章想了想,一直繃緊的面孔慢慢有了些許放松:“真有意思,沒想到你那么直接,我反倒開始相信你了。”

“相信我?”對方的眉頭微微一皺,“我的什么話讓你不相信了?”

徐風章微微一笑:“這是一種老掉牙的伎倆,派一個人來假裝救我,然后騙取我的信任,最后從我嘴里把真話套出來。但你既然那么直接就要找邢萬騰,倒不像是這種騙局了。能告訴我為什么找他嗎?”

“我們先出去吧,這里隨時可能有人來。”年輕姑娘說。

很快,雪懷青把徐風章帶到了刑部的某一間小屋里,這是徐風章的主意,因為敵人必然會馬上在四周進行搜捕,躲在刑部里面反而是最安全的。

“反正我也逃不遠了,”徐風章嘆息一聲,“我的身體已經被徹底摧垮了。雖然我一直努力堅持著活下去,但是死亡這種事,不是一直可以避免的。就在這里吧,你想要問什么就抓緊問。”

“我已經說過我的問題了,”雪懷青說,“我只是想找到邢萬騰。”

“能告訴我為什么嗎?”徐風章捂住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放開手時,手心上全是鮮血。他拒絕了雪懷青遞過來的藥,“不必浪費了,邢萬騰是我的好兄弟,如果你是他當年的某個仇家想要向他尋仇,那我只能對不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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