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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以屈求伸的日本 擺脫命運怪圈的探索(1)

冷戰開始時,日本一片廢墟,冷戰結束后,日本又是一片繁榮。地少人多,災害頻發,先天條件如此之差的日本在短短五十年內,便如此大起大落,日本戰敗后,忍耐精明、善于學習和創新,在困難時不忘遠大的志向,在吉田茂、田中角榮時代成為日本的財富之源。但當日本在中曾根時代開始重新定位自己時,日本命運的怪圈又重新出現了,小泉純一郎時代是日本第二次命運循環的開始嗎?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的日本,是對東亞秩序主導地位的爭奪者,也是對全球戰略格局的重要影響者。然而,當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日本成為美國占領下對抗蘇聯和遏制蘇聯的橋頭堡,成為一個冷戰的受益者。為什么日本能夠在強勢時走向失敗,而在逆境中又能走向成功?當今的日本能否擺脫這個歷史怪圈?這些疑問的答案,不僅存在于國際戰略格局演變中,存在于日本如何利用大國博弈中,更存在于日本根植于內心的戰略心態中。日本民族勤勞、富于忍耐的精神,在一個先天不足的自然環境中生長,內心難以培育民族優勢感,始終是以一個抗爭者的心態來支配自己在國際舞臺上的行動。但當它走向失敗時,又是以服從者的心態支配自己。當今,當日本處于新的歷史拐點時,其走向如何取決于在抗爭者和服從者之間尋求平衡嗎?還是擯棄抗爭者和服從者的心態,走向一個真正的大國心態。

吉田茂時代:戰敗后的重生

世界上總是不乏令人匪夷所思的民族命運的轉折與起伏,有時戰勝國反而會陷入困境,而戰敗國卻獲得了更大滿足,并且利用自己的弱者地位處處掣肘戰勝國。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德國如此,而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日本亦是如此。冷戰時期,作為戰敗國的日本,不可能在美蘇兩大陣營中左右逢源。因此,日本必須在使美國感到美日同盟堅如磐石的基礎上,主動加入國際社會,爭取有限的行動自由和自主空間。這是決定日本能否在戰后的廢墟中重新崛起的基礎。也許正是在這個陣線分明的狀態下,使日本不僅展現了天然的地緣政治條件的優點,而且日本民族性格中那些精明忍耐、善于學習的優點也得以顯現。

當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無條件投降之初,日本的命運開始受到美國、蘇聯、中國的共同影響。如果沒有冷戰,那么日本便可能處于三個大國的共同主宰之下。然而,冷戰爆發使美國必須加強對日本的控制與改造,使日本成為美國在冷戰中對抗蘇聯的有力支撐。新中國加入了蘇聯陣營而脫離了與日本的接觸,中國臺灣因為國民黨戰敗,更是與日本共同成為美國在冷戰的全球部署中的重要棋子。因為早在國民黨在中國內戰中節節敗退時,美國便已經認識到“日本是資本主義的民主主義與共產主義決戰的戰場,美國如不能在這場決戰中取勝,將永遠失去在遠東的有利地位”[1]。

當美國開始改造日本時,實質上使日本面臨著自明治維新以來的第二次重生的重大機遇。明治維新使日本學習了西方的先進技術和制度、文化,使日本利用了近代中國的衰落和歐美大國的重重矛盾成為世界強國之一。然而,日本的明治維新最終使日本走上黷武戰略,這其中的根源有三個:

一是外部條件。從近代工業革命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的幾百年間,國際社會信奉弱肉強食,軍力競賽和武力解決矛盾是所有強國的首選,全球戰略格局的形成將所有大國都卷入矛盾的漩渦當中。日本成為強國之后,自然不可能用東方傳統的“仁義道德”與西方國家保持“和為貴”。日本先后與英國有過三次結盟,與德國和意大利結成反共同盟,其實不是日本加入到西方社會,而是日本利用西方歐美大國的矛盾從中漁利的權宜之計。日本從未認為自己能與西方大國和平相處,融入到國際主流社會當中。

二是內部條件。日本于19世紀60年代開始明治維新,并于1895年在甲午戰爭中打敗了幾千年來在自己面前總是傲為人師的中國,再于1904年打敗了西方強國俄羅斯。在短短不到四十年間,日本由一個飽受西方羞辱和近鄰蔑視的人見人欺的弱者變成了強者。于是在整個民族心態上,出現了褊狹的民族自豪感,民族文化中的弱點被誤認為是導致自己強大的精神財富。褊狹的民族自豪感和在當時因為地少物稀帶來的危機感,變異為日本總是處于武力解決爭端的極端立場。

三是近鄰中國。中國自近代以來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一直在生死邊緣與變革圖強兩條路徑上徘徊。地區中的最強國沒有穩定的戰略立場,自然會導致地區秩序處于動蕩與風險當中,東亞地區便是如此。中國作為東亞最大的國家,始終在西方和日本的雙重壓力下左支右絀、閃躲騰挪,而且歷經晚清的戊戌變法、憲政改革,又歷經國民黨統治時期的混亂與內戰,根本無力來推動東亞地區穩定的秩序,這使日本產生了企圖稱霸的覬覦之心。中國的貧弱成為日本盲動與囂張的誘因。

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日本面臨著美國的改造,上面這三個條件無一存在。日本在經歷過生死邊緣后,驚喜地發現自己又面臨著第二次重生的機遇。

首先,冷戰開啟,美國成為西歐國家盟主,而且西方國家相對于中蘇社會主義陣營,擁有更加發達的經濟與科技。當美國需要日本和西歐共同對抗中、蘇時,日本已經無須考慮西方國家給日本帶來的戰略壓力。日本不僅可以盡享強大的美國的保護,而且還可以利用冷戰時期西方陣營的團結訴求,更加便捷地融入到國際主流社會,與世界上經濟和科技最發達的國家和平相處。這對于日本而言,無異于巨禍之后的巨福。如果沒有冷戰,美、蘇、中共同主宰日本,日本能否盡享西方國際社會團結和共同復興之機遇,實屬疑問。

其次,日本政體得到美國改造,是日本戰后最大的紅利。日本內部政治制度雖然保留天皇,但卻真正實現了君主立憲政體。政府不再對天皇極權負責,而只是對國民負責。日本除保留天皇這一國家象征外,幾乎全盤按照西方制度建立了國體,尤其是和平憲法頒布后,日本的任何重大決策都必須經過充分的辯論,避免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日本的國家命運被少數極端分子把持的局面。日本政府首腦需要經過公開選舉產生,日本沒有、也不允許擁有軍隊,也就可以專心于經濟、科技、教育等國內的基礎建設。日本通過享有幾乎沒有安全威脅的外部環境,而使自身嚴謹細致、勤勞、善于學習與創新的民族性格中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再次,美國在蘇聯和中國均需要日本的情況下排斥它們對日本產生影響。蘇聯需要日本,不僅是想利用日本緩和與美國在東亞地區的緊張關系,也想通過發展日蘇關系來分化美日同盟的壓力。內戰后的新中國需要利用日本來獲取國際認可,而中國臺灣又與日本屬于同一陣營。中蘇結盟使中國專注于國內問題,但是朝鮮戰爭的爆發,使日本諸多企業獲得大量軍用訂單而開始重新繁榮。日本的戰敗使日本必須進行自我變革,而美國對于日本的控制和冷戰的開始,使日本可以在遠離漩渦的情況下,在美國的羽翼下開始真正的“韜光養晦”。

既然日本仰美國鼻息,那么就必須獲得美國的支持。在冷戰格局下,美國最需要的外部援助是幫助其遏制蘇聯和中國,而吉田茂的個人政治取向又與美國的要求相契合。他在1949年的自由黨大會上宣稱日本“將高舉反共、民主主義的大旗,與志同道合的國家共同追求人類的幸福,在國際援助的基礎上完成復興國家的任務”[2]。這一表態,無疑不僅是他個人政治立場的反映,而且極為明確地表示日本要將自己的命運與美國的命運捆綁在一起。這成為美國對日本進行“寬大”處理的重要原因。例如,在日本賠償問題中,美國確立了懲罰性的“拆遷賠償”原則,即“日本保存在其領土外的所有財產,應該按照有關盟國當局的決定移交,除維持和平的日本經濟以及對占領軍的供應所必需的物資和設備外其余一律拆遷”[3]。實際上,這對已經崩潰的日本經濟并無影響。

日本所有問題的解決都需要美國的首肯,同樣也會得到美國的幫助。有人統計過,吉田茂會晤麥克阿瑟總計有75次,每次均由吉田茂首先提出;吉田茂任首相的五年內,每周至少有兩次通信。日本當然不僅是因為戰敗的自卑而處處仰仗美國,而更是主動利用美國,獲得美國在政治、經濟和外交上的支持來解決自己的問題。

所有的軍事占領都最終使占領國如疲牛拉車。軍事占領不僅意味著占領國承擔著被占領國的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之責,甚至要投入巨大的資源幫助它來發展經濟和理順政治關系,而且還容易導致占領國軍政人員與被占領國普通民眾的對立情緒。這個難題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得到有效解決。美國對日本的軍事占領,加之朝鮮戰爭給美國造成的壓力,使美國日益感到美日之間需要重新界定外交關系。作為日本而言,對于美國的軍事占領,既需要美國來撫平戰爭創傷,也有心理上的無奈和壓力。吉田茂擔心,美國軍事占領使日本難以被國際社會接受,而且日益喪失自主的國民精神狀態,甚至是日本民族性格中的優點。基于這樣的互動,美國主導的對日媾和設想便浮出水面,“《舊金山和約》”[4]就此出臺。

吉田茂認為《舊金山和約》是公正的,而且是“史無前例的寬大的和約”[5]。舊金山會議召開背景無疑對日本是有利的。朝鮮戰爭在使美國日益感到中國志愿軍的壓力時,在政治上也導致冷戰加劇。美國期望日本不僅是對抗蘇聯和中國的重要防線,而且還應當是美國進入歐亞大陸東端的重要橋頭堡。如果日本的立場在美國和蘇聯之間出現哪怕一些微小的波動,都會影響冷戰雙方的心理反應。日本在美國冷戰力量體系中的位置突然間增大,可能令日本決策者都出乎意料。作為戰敗國的日本避免了被美國宰割的險境,而且在美國面對蘇聯和中國的壓力,特別是臺灣海峽存在巨大風險的情況下,使得日本的戰略地位得以提升。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需要對日本有些類似于英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扶德抑法的做法。這說明第二次世界大戰并沒有改變世界性的地緣政治斗爭規律,而且歐洲的“陋習”向東轉移到了亞洲。

吉田茂就像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的史特萊斯曼,利用戰勝國的弱點來增強對它們的影響力,從而減少戰敗后的損失,甚至為戰敗復興創造機遇。《舊金山和約》使日本作為戰敗者,既避免了德國式的分裂,也避免了像意大利那樣承擔過多的戰爭償付。當然,美國輕而易舉地在日本取得駐軍權利,在保護日本的同時,也沒有放松對日本的控制。

日本不可能不把國家安全交給美國。從根本的戰略力量對比看,如果日本要自己承擔國家安全責任,即使是很少一部分的國家安全責任,都容易出現兩個致命的錯誤:一是戰后經濟崩潰的情況下,承擔國家安全責任將會拖延日本復興經濟;二是承擔國家安全責任使自己的對外行動處處受制于美國,而且使美國又多了介入日本處理發展經濟與軍事問題的支點。最重要的是蘇聯和中國因為朝鮮戰爭也不可能跨過海洋來干涉日本。日本將自身安全完全交給美國,對于日本是無奈之下的明智。

日本通過美國的保護,而且有正當的理由(如防止軍國主義死灰復燃和經濟實力有限、男性人口數量不足等),避免將有限的資源投入到軍備當中,從而影響國家的經濟、科技、教育等基礎性建設。所以,日本正如吉田茂婉拒美國希望日本重建軍備的要求時所說:“不能只根據軍事上的要求決定兵力數量。目前,充實國家的經濟力量以安定民生,乃是先決問題。日本由于戰敗,國力消耗殆盡,如同一匹瘦馬,如果讓這匹晃晃悠悠的瘦馬負荷過重,它就會累垮。”[6]

應當說,美日同盟對于美國和日本而言是雙贏,而不是一贏一輸,意義更為深遠的是,美國與日本以這種形式媾和,開啟了一個戰勝國處理戰敗國的新模式,這個模式在歷史上從未出現,卻在美國與日本之間出現了。這說明,三十年戰爭確立的主權平等獨立原則已經開始真正實現,即使它沒有改變實力地位差異導致的強弱之勢。在歐洲近代史上,不斷出現戰爭兼并和領土鯨吞,勝利者要求失敗者割讓領土甚至吞并之、大國吞并小國的現象層出不窮。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與日本這對戰勝國與戰敗國之間居然沒有出現領土吞并與轉讓。不得不說,這是國家關系不斷呈現出新的面貌的具有歷史意義的開端。

一個戰敗者,并沒有完全犧牲主權,甚至居然還有所收益,這似乎是命運對日本的垂青。其實,即使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沒有輸掉太平洋戰爭,仍然控制著太平洋西部和中國東部,也不可能在戰爭之后獲得如此巨大的發展機遇。美國對于日本的保護和控制、利用,對于日本而言是戰敗后的意外。然而,日本的轉變卻是因為犯下巨大的戰爭和戰略錯誤而出現的“禍福相依”,并非是發自內心的戰略自覺,所以必然以喪失主權和長期的行動自主權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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