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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宗教革命

我現在這樣說,也有很多人不明白我的所指。他們并沒有意識到,宗教就像是一株植物,當它不再生長的時候,意味著它已經完蛋了。

★榮格

光明和陰影,是造物主的兩面。陰影和光明如影隨形,這種情況在12世紀便開始出現了高峰值。

★榮格

在此我們必須發問:我是否擁有任何宗教體驗、擁有與上帝的直接關聯,從而獲得一種確然性,使我作為個體免于消融于群眾?

榮格

基督教的發展過程要求人們斷絕與客體的感官聯系,即犧牲一切在人看來是最有價值的東西、最寶貴的財富、最基本的本能。從生物學角度來說,這類犧牲是為馴化的目的服務的;但從心理學上來說,它卻打破了舊的束縛從而為新的可能性的發展打開了大門。

★榮格

新教的歷史是激烈地反傳統傾向的歷史。一堵墻接著一堵墻倒塌了;一旦教會的權威已經粉碎,這破壞的工作也就并不顯得太難了。

★榮格

精神分析學說提供的證據表明:其實在兩個人之間持續存在的幾乎每一種密切的關系中,如在婚姻、友誼、父母和子女的關系中,都會逐漸產生一種厭惡和對立的情緒,只是因為壓抑而未被感覺到罷了。

★弗洛伊德

我把所有問題都歸結為在基督教信徒心理過程中欲力的流量問題,在我看來,欲力可以劃分成彼此相互沖突的兩部分。此觀點的形成是以心理態度的單一性為基礎的,而這種過于極端的單一性也常常使得無意識的補償作用變得極為迫切。在基督教早期的諾斯替教運動中,無意識的補償作用表現得更加明顯。

★榮格

教會的權勢隨之而消失了——它成為一個被拔去了炮臺箭垛的堡壘,成了一所被挖空了四面墻壁的房屋。

★榮格

新教徒被拋進了一種毫無遮攔的境況之中,這境況足以使自然人瑟瑟發抖。當然,新教徒已經啟蒙的意識決不會承認這一事實,他們平靜地在別處尋找著歐洲已經失去的東西。

★榮格

在那些已經走出黑暗的人的眼中,上帝已無惡質,且盡善盡美。

★榮格

無論這個世界如何看待宗教體驗,擁有宗教體驗的人必將持有一筆巨大的財富:它已成為他的生活、意義、以及美的來源,并給予世界和人類一份新的壯麗。

★榮格

一、宗教革命和政治革命

本書的主旨之一就是對法國大革命進行深入探討。這場革命一直充斥著暴力,這背后自然也就存在相關的重要心理原因。

就拿法國大革命來說,假設我們將其看作一種新的宗教,那它所遵循的必然是對一切宗教都適用的普遍傳播法則。從這點來看,應當是群情激奮在先,緊隨其后的就是血腥暴力,因此也就不難理解其中的因果關系了。

在研究宗教革命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了其與法國大革命的一些共性——一些在法國大革命中極其活躍的心理因素,同樣在這里起到了重要作用。比如說,在這這兩起革命中,我們看到:理性在信仰傳播過程中的價值是微不足道的;雖然迫害沒有任何正向作用,但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在相互對立的兩種信仰之間必然存在某些因素是相互抵觸的,所以試圖在兩者之間尋找和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怕的暴力和殊死的斗爭會因不同信念之間的沖突而引發。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那些所謂的信仰通常不過是為謀求私利打的幌子這樣的結論,那就是如果在革命的同時不改變人們的生活狀態、人們意識和利益,那么,也就不能改變他們的信念。

通過對上述現象的解析,我們就會了解到,大革命福音的傳播方式與其他宗教福音,特別是加爾文教福音的傳播方式并無差別的原因,因為它根本就無法尋找到除此之外的傳播方式。

但是,盡管起源相同,但政治革命和宗教革命在長遠的后果上卻截然不同,這就可以解釋它們的持久力因何會存在區別。在宗教革命的過程中,虔誠的信徒被宗教思想所禁錮,他們不會有絲毫的掙扎,他們也不會發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因為在他們看來,只有進入天堂才能得到最終的驗證;但政治革命則不同。在政治革命中,一些虛假的信念很容易被揭穿,一旦民眾發現自己被蒙蔽和受到利用,他們就會將其拋棄。

這就是為什么,在督政府(Directoire exécutif)統治末期,當雅各賓主義信仰的實施致使法國陷入了瀕于毀滅、貧困、絕望的邊緣時,連最狂熱的雅各賓主義信仰者也要被迫放棄他們的那套信仰。

二、16世紀宗教改革的開始和它最初的信徒

人類的情感和道德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宗教改革遠的影響,可是宗教改革樸素的初衷不過是為了反對教士的惡習。實際上,宗教改革不過是回歸和皈依福音書,至于那些自由的思想,它則從未奢求過。加爾文[2]或許還沒有羅伯斯庇爾寬容,事實上,進行了宗教改革的那些國家,并不會比先前有太多的變化,民眾仍然沒有什么實際權力,只不過是羅馬教皇被君主代替了而已。至于君王,他自己所擁有和掌控的權力也并不比以前少。

在法國,基于人們思想的逐漸開放和造紙術的廣泛應用,借助宣傳和交流的手段,新的信仰慢慢地得以傳播開來。路德[3]大約在1520年招募了一批專家,而直到1535年,新的信仰才漸漸傳播開來并且受到了廣泛的歡迎,這是因為新的信仰對底層人群的權利和利益給予了充分的關注,也正因為如此,人們才認識到有必要皈依這種信仰。

第一批宗教改革的信徒包括牧師和地方官員在內,但占最大比重的信仰群體還是對這些信條一知半解的手工業工人。實際上這些工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有限,因此他們改信新教基本都是受到群眾傳染和暗示的結果。

而新的信條一旦傳播開來,各色各樣的人物就會迅速聚攏在這一信條周圍,他們對新教教條到底是什么啟示并不在意,但他們卻從中找到了滿足自己熱情或愿望的借口或機會,因為對舊教有諸多不滿,這在一定程度為新教的傳播提供了便利條件,使新教在與舊教的對抗中具備了一定的優勢。在實行宗教改革的各個國家中,這種現象俯首皆是,最典型的就是德國和英國兩個國家。比如,德國的封建領主正是充分利用了路德在新教教義中宣稱的教士沒有必要擁有財產這一信條大發其財,因為這使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掠奪教會的財產。以相同手段發家的還有亨利八世,那些常常被教皇掣肘的君主們對政教分離的教義感到歡喜不已。統治者們因為諸如此類的教義在行使自己權力更加集中,因此我們看到,宗教改革事實上并沒有削弱統治者的絕對專制主義(absolutism of rulers)及其產生的影響,反而對它起到了增強的作用。

三、宗教改革教義的理性價值

包括法蘭西在內的整個歐洲都進行了宗教改革。在接下來的50年內,法蘭西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場。從理性的角度來看,它所產生的影響,是其他任何一項事業都無法比肩的。

從歷史上來看,我們能找到無數事實證明信仰傳播與所有理性相互獨立的關系。也許真的就像加爾文說的那樣:雖然神學教義能喚醒人們高漲的熱情,但它們在理性邏輯面前是沒有說服力的。

路德因為受到“救贖理論”的影響而對惡魔產生了一種非理性的恐懼,這種恐懼已經深刻影響到了他的思想和理論。他深知懺悔并不能幫助他解除這種科工局,只有通過穩操勝券的手段來向上帝示好才能逃過煉獄之災。從對教皇出售“贖罪券”(indulgences)[4]進行抨擊開始,路德不僅否定了教會的權威,而且也否定了自己的權威。路德對宗教儀式、懺悔和圣徒的禮拜進行了譴責,開始宣揚基督徒“唯信稱義”[5],也就是只有得到上帝的恩惠才能得救。

路德對于這條被稱為預定論(predestination)的最后一條教義其實并沒有深刻了解,但加爾文卻對它進行了清晰的表述。加爾文認為在上帝面前,多數新教教徒都是無足輕重的。因此他奠定了這樣的教義:“一部分人將受火刑而死,另一部分人則將得救,這些在無所不能的、永恒的上帝那里是早已注定的”。那么是什么導致了如此之大的差別呢?原因僅有一個,那就是“上帝的意志”。

從上面的表述可知,加爾文只是在圣奧古斯丁[6]某些見解的基礎上進行了延伸。因為無所不能的上帝創造了人類,所以他做任何事,比如讓某些人在來生飽受煉獄之苦,至于他們的善行和美德,則全然不在考慮范圍之內,顯而易見,這樣的理論是極其不公平的。但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在這么長的時間里,這種理論卻一直被人推崇,無數人為其所折服,并虔誠遵守教義。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種情況在今天絲毫也沒有減少的跡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不難看出加爾與羅伯斯庇爾在心理上的親緣性,與后者相同,加爾文以為自己掌握了絕對真理,他毫無憐憫地處死了那些拒不接受他新創教條的人。加爾文甚至還以上帝的名義宣稱:“為了捍衛上帝的榮光,可以不惜毀滅所有人。”從加爾文及其信徒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到在那些受到信仰蠱惑、迷失于其中的人看來,即使再荒謬不過的事情也是非常正常的,這些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性。試圖按照理性邏輯將道德建立在預定論基礎上是不太現實的,因為無論人們怎樣地努力都不能逃脫命運的安排。他們要么得到上帝的救贖,要么接受審判甚至被宣判死刑。但是,加爾文卻輕而易舉地以這個完全非理性的論點為基礎創立了一種嚴苛而殘酷的道德標準。被他所蠱惑的信徒們自詡為上帝的選民,他們擁有無上的自豪感和尊嚴感,時刻覺得必須以自己的行為作為準則和楷模。

四、宗教改革與新信仰的傳播

新信仰的傳播依靠的并不是演說和論證,而是前文描述的機制——斷言、重復、精神傳染和大造聲勢。在之后的時間里,革命思想也效仿這一途徑在法國進行傳播。

就像我們已指出的那樣,對信徒的迫害反而促進了新信仰的傳播。就像我們在基督教早年的經歷中所看到的,新信仰對人們的影響力在每次迫害之后都會增加,更多的人選擇和接受新的信仰。市政議員阿內·迪堡被判以火刑,但是甚至在走向火刑柱之時,他還依然堅定地規勸周圍的群眾改信新教,一位目擊者曾這樣說:“與加爾文的著作相比,大學生更會因為阿內·迪堡堅定不移的信念而皈依新教。”

為了阻止新信徒們向人們布道,統治者在燒死他們之前割掉了他們的舌頭;為了威懾世人,刑罰變得非常嚴苛,行刑時在他們身上縛上鐵鏈,如此一來,行刑的人在把他們投入烈火中之后還能再把他們拖出來繼續施虐。

但是這依然不能讓虔誠的新教徒退縮,他們甚至對此心甘情愿,對他們來說烈火的考驗是一種解脫,是一種至上的光榮。

弗朗索瓦一世[7]在1535年放棄了原有的寬容態度,下令同時在巴黎設立6處用來懲罰新教徒的火刑場(國民公會也只在巴黎設了一處斷頭臺,而且受難者所遭受的刑罰也沒那么殘酷)。但是人們早已目睹了殉教基督徒視死如歸的精神,在信仰的催眠和蠱惑下,其他盲目追隨的信徒們也變得徹底無所畏懼。

就這樣,新教迅速傳播開來,法國在1560年時已經擁有的新教教堂達2000多座,許多大領主在見證了新教的巨大影響之后,也逐漸轉信了新教。

五、不同宗教信仰間的尖銳沖突

就像我在前文中提到的,不寬容必然是強勢宗教信仰的伴生物。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從政治革命和宗教革命中為這一事實找到大量證據。另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比起類似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那些互不熟悉的宗教之間的不寬容,同一宗教內部不同教派間的不寬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事實上,只要觀察一下那些長期以來把法國弄得分崩離析的教派,就會發現,除了一些細節上的差別,它們在根本上的宗教理念基本是一致的。天主教和新教都尊崇和信仰同一個上帝,信仰方式的不同是唯一的區別。如果他們的理性還能發揮作用,那么他們很快就能明白,對上帝而言,以什么方式來崇拜他都是無足輕重的。

然而理智對那些狂熱的大腦產生不了任何影響,于是持久而激烈的沖突在新教徒與天主教之間不斷上演,歷代君主都采取了不同的方法試圖使兩者和解,但他們的努力都以失敗告終。卡特琳·德·梅迪奇看到,雖然新教一再遭到鎮壓和迫害,但它的增長勢頭卻依舊迅速,甚至連部分貴族和地方官員都加入了新教。為了進一步促成雙方的和解,1561年,王后召集主教和牧師就兩種教義的融合問題在普瓦西舉行宗教會議。不得不說王后是十分精明的,但這一計劃只能說明她對信仰的邏輯法則一竅不通,我們還從未聽說過人類歷史上哪種信仰是因為辯駁而毀滅或削弱的。王后更不會想到,個人之間的相互寬容雖然較為困難,但終究有可能實現,而集體之間的寬容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最終,她的努力以失敗而結束,神學家們在會上各執一詞,相互侮辱,沒有一個人愿意稍稍讓步。所以,這次會議不僅未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使兩者的關系變得更加惡劣。此后,卡特琳又在1562年頒布了一項敕令,規定授予新教徒以自己的方式公開集會、舉行禮拜儀式的權利。

這種寬容從某種哲學的角度來看是崇高的,但站在政治角度看來卻是極不明智的——它只會使雙方的矛盾進一步激化。結果,在新教勢力最為強大的法國米迪地區,天主教徒遭到了殘酷的迫害,他們被迫在暴力下改宗,如果膽敢反抗,新教徒就會割斷他們的喉管、洗劫他們的教堂。同樣,在天主教的勢力范圍內,新教徒也遭到了同樣的迫害。

緊接著這樣的對抗又引起了內戰,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宗教戰爭。法國在很長一段時期內都飽受戰亂之苦,城市被劫掠一空,民眾朝不保夕。在戰爭的過程中,那種宗教沖突和政治沖突所特有的殘酷令人觸目驚心,在多年以后的旺代戰爭[8]中這一場景得以重現。

在內戰中,老人、婦女和兒童遭到了殘忍的殺戮。多帕德男爵就是一個殘忍的殺戮者,他是第一任埃克斯市議會的議長,在不到10天的時間里,他慘無人道地屠殺了3000人,洗劫了3座城池和22個村莊;一個名叫蒙納克的人則完全可以稱為是卡里埃的先驅,加爾文教徒全部被他投入井中,直到把井填滿為止。當然,新教徒也不見得有多么仁慈,甚至連天主教的教堂也未能逃脫他們的毒手,他們還大肆毀壞天主教的墳墓和塑像。

法國的問題埋藏已久,事實上早在亨利三世統治時期,法國就因為教派紛爭等諸多錯綜復雜的矛盾而分崩離析,它不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國家,而是被肢解成一個個各自為政的小市政共和國。在這個時候,王室已經沒有權威了。旅游家利波馬諾在1577年游歷法國時,對法國的景象大為感嘆:包括奧爾良、圖爾、布盧瓦、波瓦第爾在內的一些重要城市已經破敗不堪,那些各式各樣的教堂變成了一片廢墟,墓地也只剩下殘垣斷壁。這種場景不禁讓人想起了督政府統治末期的法國。

歷史學家認為,在這一時代的諸多事件中,給人留下最悲慘記憶的當屬1572年發生的圣巴托羅繆之夜大屠殺,盡管這次大屠殺或許不是被害人數最多的一次,而這場大屠殺是由卡特琳·德·梅迪奇和查理九世一手造成的。

這場大屠殺不是來自于統治者發布的命令,不是來自于王室的陰謀,這次罪行事實上是由教眾們犯下的。事情的起因是,卡特琳·德·梅迪奇認為有四、五個新教徒首領正在精心策劃針對她和國王的陰謀,于是,按照當時通行的做法,她派人刺殺他們。對隨之而來的大屠殺,巴蒂福爾先生給出了不錯的解釋,他寫道:“消息傳出后,頓時謠言四起,恐慌中的人們認為整個巴黎地區的胡格諾[9]教徒都要被處以死刑。天主教貴族、衛隊士兵、弓箭手及普通民眾,所有的巴黎人都武裝起來涌上街頭,他們手握兵器,準備隨時參與屠殺。街頭回響著‘殺死胡格諾教徒!殺死胡格諾教徒!’的口號聲,就是在這樣的恐怖氣氛下,大屠殺爆發了。”于是胡格諾教徒要么被擊斃、要么被溺殺、要么被絞死,所有被懷疑為異教徒的人都慘遭厄運,在巴黎,被殺的約有2000多人。

更為糟糕的是,這種慘無人道的殺戮行為也傳染到了外省,于是又有6000~8000名新教徒在此次大屠殺中慘遭殺害。

當這種宗教狂熱終于過去之后,甚至包括天主教歷史學家在內的所有歷史學家,但凡提起圣巴托羅繆之夜大屠殺,都表示出了強烈的憤慨。這一點也讓我們看到,一個時代的人要理解另一個時代人的精神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

但是在當時,圣巴托羅繆之夜大屠殺非但沒有受到責難,反而在整個歐洲的天主教團體中激起了無可名狀的一種狂熱:菲利普二世(西班牙)在得知這一消息后喜出望外;法國國王接連不斷地收到賀信,這一事件引發的熱情甚至遠勝于他取得一場偉大戰爭的勝利。

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更是欣喜異常,為了對這一大快人心的事件表示紀念,他甚至下令鑄造了一款金牌,讓人點燃狂歡的焰火,鳴放祝賀的禮炮,并通過多次集會來舉行慶典,他甚至還命令畫家瓦薩里將大屠殺的主要場景繪制在梵蒂岡教廷的墻壁上。他還派遣使者到法國,通令嘉獎法王的“善舉”。這些歷史細節盡管現在看來讓人驚詫,但對我們理解信徒的心理很有幫助,雅各賓主義者在大恐怖時期所具有的心理和精神狀態與格里高利非常相似。

作為被屠殺的一方,新教徒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奮起反抗,直至最終亨利三世在1576年被迫通過《博略和約》,將完全的信教自由賦予他們,承認對8個城市的占領,并讓新教徒在議會中占有和天主教徒一樣的半數議席。

新教的勝利自然會刺激到天主教,于是這些并不情愿的妥協并沒有換來真正的和平,以吉斯公爵為核心形成了天主教同盟,兩者之間的沖突不斷升級,幸好它沒有一直持續下去。我們知道,在1593年,亨利四世宣誓脫離新教,緊接著又頒布了《南特敕令》[10],這場戰爭終于暫時宣告結束。

雖然這場斗爭暫時平息了,但它依舊沒有終結。新教徒在路易十三統治時期依然沒有善罷甘休,黎塞留宰相在1627年被責成圍攻拉羅謝爾,有15000名新教徒被殺戮。后來,不是出于宗教上的,而更多是出于政治上的考慮,正統天主教對新教徒表現出了不可思議的寬容。

但即使是這種寬容也沒能維持多久,一旦一方覺得具備了與對方抗衡的能力,或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那么,和解和寬容就會如陽光下的露水一樣消失了,最終的結果往往是雙方兩敗俱傷。新教徒在路易十四時期的教徒數量只有120萬人左右,勢力已大不如從前,他們被迫放棄斗爭,希望能夠和平相處。但是天主教徒卻不愿意罷手,天主神父卻無法容忍異教徒在法國的存在,于是他們處心積慮,利用一切手段對異教徒進行迫害。因為這些迫害并沒有動搖新教的根本,路易十四于是在1685年再次以武力迫害新教,他派出龍騎兵對新教徒展開大范圍的追捕和屠殺,許多人慘遭屠戮,但除了血腥的迫害之外,天主教沒有更多的收獲。憤怒之下的天主教要求法王采取更多措施,路易十四迫于天主教牧師的壓力,不得不收回《南特敕令》,一時間新教徒面臨絕境,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改信天主教,要么遠離祖國。據說,這一帶有悲劇色彩的移民運動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約有40萬名法國人不得不背井離鄉,這些新教徒遵從了自己的信仰,把物質利益置之度外,毅然決然地選擇踏上遠走他鄉的不歸之路。

六、宗教革命帶來的結果

假如僅僅把這段黯淡的歷史作為判斷宗教改革好壞的依據,那么宗教革命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但是凡事總有兩面性,有些宗教革命確實對文明的進步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巨大影響。

通過對全民的精神凝聚,這些宗教革命極大地增進了一個民族的物質文明發展。伊斯蘭教就是這方面比較突出的例子,毫無疑問,這種由穆罕默德建立的新信仰帶來了強大的精神力,這種精神力在短時間內就將阿拉伯那些貧困弱小的部落變成了強悍的國家。

與此類似的是,新宗教信仰所它取得的效果是以往任何一種哲學、一部法典都不可能達到的,它甚至可以改變某些原本幾乎不可變更的東西,比如民族的情感。

基督教的誕生——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次宗教革命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基督教誕生后,它使人們拋棄了所有異教的信仰,而讓一個來自巴勒斯坦地區加利利平原的上帝取而代之。人們從基督教的理想中獲得了這樣一個認知:人必須放棄一切世俗的歡樂來換取天堂永恒的幸福。這種理念無疑會更容易被窮人、奴隸及那些被剝奪了此生所有幸福的人所接受。在他們眼中,眼前灰暗無望的生活即將結束,而美好的未來即將到來,這樣的想法給予他們心靈上的安撫及精神上的鼓舞。具有良好操行的生活既容易得到窮人的追捧,也容易被富人們所接受,新信仰所展現的力量也正在于此。

當我們回顧基督教誕生之后2000年的歷史,可以看到不但人們的生活方式被基督教革命改變了,文明的進程也因此深受影響。接下來,文明的一切要素就開始為宗教服務,人類文明由此就發生了迅速的轉變。而作家、藝術家、哲學家所做的不過是將這種新信仰用文字等符號表述出來一旦宗教信仰或政治信仰占據了支配地位,那么理性就會被迫為這種信仰做出牽強的解釋、合理化的解釋,并且讓其他人也接受這種解釋。大概有不少神學家和布道者在摩洛神流行的時代,大肆鼓吹以人為祭的必要性,說起來,這種行為與人們盛贊宗教裁判所、圣巴托羅繆之夜大屠殺和大恐怖時期的屠殺沒有什么分別。

我們不要奢望那些擁有堅定信仰的民族能在一個各教派勢不兩立的國度里互相寬容。在古代社會,寬容僅僅存在于多神論者中,這一點在當今時代也未曾改變,恰恰是那些被稱為多神論的國家才實現了寬容,比如英國和美國,宗教已經四分五裂,成為無數個小教派,這些小教派在同一名義下信奉著迥然不同的神祇。

宗教寬容總是因信仰的自由和多樣性得以形成,但是在信仰多樣化的情況下,信仰也順理成章地被削弱了。于是,我們就遭遇了一個懸而未決的心理學難題:怎樣在堅定信仰的同時堅持寬容?

在前面我們已經了解了宗教革命的重要作用和信仰的巨大力量,盡管它們在很大程度上是被狂熱的情緒所驅動的,但正是由于它們的存在,歷史才得以塑造,各民族才得以凝聚在一起而不是一盤散沙。事實上,人類無時無刻不在利用宗教和信仰來塑造自己的思想,指導自己的行為,至少在目前看來,它巨大的作用還不可能被哪一種哲學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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