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急轉直下。
11月5日,辛淑賢被誘捕。
當晚9點,兩名維權委員會成員通了個電話,姬慶林要求劉淑賢(劉葆)把受害者的通訊錄給她一份。這時候,劉淑賢才猛然想起,辛淑賢大姐已經很久沒有上線了——如果各自都在家里,她倆的交流方式主要就是QQ。除了交流維權工作,還玩游戲,有時候還相約一起去偷菜什么的。
于是,她便開始打電話,結果,辛淑賢的兩部手機都打不通。
整整一個晚上,辛淑賢也沒有出現在QQ上。第二天一大早,就給辛淑賢家里掛了電話,這才知道,出事了。很快,她接到通知,去經偵開會。略一思索,哪里還敢去?
下午3點,劉淑賢剛跟趙穎薇走在一起,后者的電話就響了。
“經偵找你。”趙把電話遞給了劉。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打砸焦柏忠門市部,鼓動大家搞絕食……這些都是辛淑賢組織的吧?”
“是大家一起表決的,沒有哪個是一言堂。”
“辛淑賢已經涉嫌違法犯罪了,誰也救不了她。你們要配合公安機關,積極檢舉揭發。這樣才能把自己給摘出來。”
“……”
據投資者們事后告訴記者,11月6日,許多人都接到了類似的電話。趙穎薇、李克瑞、龍冰華等維權委員會骨干成員還被叫到了經偵支隊六樓的二大隊辦公室。
龍冰華清晰地記得,6日是個星期六,天空下著雨夾雪,四周暮氣沉沉,寒風打在臉上,也打在心里。
5點半左右,他來到了那個辦公室。上樓之前,他特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口袋,事先準備好的錄音筆,還在那里沉甸甸地躺著,這讓他心里既踏實了許多,又夾雜著諸多忐忑不安。
坐下后,他才感覺自己已經如同一個犯罪嫌疑人。因為他的對面,坐著兩個威嚴的警官。這種場面,他在電影電視的畫面中無數次地看到過,每當那時候,他都會油然而生出兩種截然相反的感情,一種是對犯罪嫌疑人深深的鄙夷與痛恨,一種是對人民警察為了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而跟犯罪分子英勇頑強地搏斗的深深的欽佩與祝福。
萬萬沒有想到,這種場景,如今還會落到像他這樣正直而無私的人身上。而且是在真真實實的現實中,并非是在不知是云里還是霧里的夢境中。這時候,他心底里升騰起的,自然而然地,只有了恐懼。
對面的兩個警官,一個姓陳,一個姓戰,從英霞案發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沒少打過交道。當然,主要是龍冰華們一次次地向他們報案、提交證據、詢問案件進展等事宜。
陳始終沒有說話,坐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施行“審訊”任務的,主要是戰。
“辛淑賢已經涉嫌違法犯罪了,誰也救不了她。你們跟她,只是腳里腳外的事情。”
“我們警方希望更多的人站出來,積極檢舉揭發,給公安機關提供證據。”警官的話擲地有聲。
“焦柏忠的門市部被砸了,焦英麗的診所也被砸了,這些事件是不是辛淑賢組織指揮的?”
“絕食活動是不是辛淑賢組織的?”
……
事后,每當回想起這個場景,龍冰華都恍若隔世。“警察的話題總是往辛淑賢已經犯罪的路上引導……完了讓我簽字,總共有三四頁的樣子,字跡很潦草,細節有些看不太清楚。是不是有違背我自己真實意思的東西被弄進去了?頭天晚上上了夜班,那天上午10點后才下班,一宿沒休息好,頭腦有些不清楚……我感覺自己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他總是這樣對記者說。
時間越長,龍冰華越來越為自己當初坐在那里的那種恐懼感感到愧疚:“大不了把我也抓起來,我為什么沒有據理力爭?李克瑞都說過,如果說誰有罪的話,大家都有,為什么到頭來只抓了辛淑賢一個人?”
“而且,辛淑賢一直呼吁大家積極報案,揭發罪行,還給公安機關提供了大量的犯罪事實和證據,本身既是受害者,又是有功之臣,何罪只有?”
“警察死死追究的那兩件事情,其實都是辛淑賢被大家選出來,當‘維權委員會’主任以前的事情。她2010年5月25日才被大家推選出來的,這以后這些過激行為再也沒有發生過。”
其它投資者們也紛紛告訴記者,辛淑賢被選為維權委員會主任之前,李克瑞、韓文壩都做過參與申訴的投資者的領頭人;辛淑賢是慢慢被大家認知,并逐漸樹立威信的,即使在她被推選到前臺后,也并非一言九鼎。
公安機關有關負責人2010年7月14日接見投資者代表時就曾經抱怨過:“你們群眾代表已經選出三撥了,而且都有名單,都有老百姓簽字……這三伙代表我聽誰的?我一天光接待群眾代表我工作干不干了?”
然而,11月6日前后,被嚇住的并不只是龍冰華一個人。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不敢給辛淑賢家打電話,更別說到辛淑賢家里去。
但是,龍冰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接連到辛淑賢家里去看望與問候了好幾次。
英霞案塵埃未落,受害者先被勞教,法律與公理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