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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輝煌與崩潰下的歷史演變(4)

門客到了這個境地,再要想經國濟世,自己也覺得不切實際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約而同都在奉承主人上下功夫,馬屁要拍得好,既要主子舒服,又要神不知鬼不覺。古代官場,直截了當地拍和捧,主子還是有些吃不消。拍馬要講點兒技巧,更要講究為主子排憂解難。主子不好說出口的事,要心領神會;主子不便出面的事,要悄然辦在前面。只要做到這個份兒上,門客就大有可能被主子找機會推薦出去做官,過不了幾年,自家也可以請門客了。

門客的名號在今天也許已經成為歷史,但門客的精氣神,好像還在。總有個別很有自覺性的文人,有意無意以門客自任,時常會主動地想為主子排憂解難。可惜,他們認定的主子,卻并不總是領情,因為,門客的幫忙,經常會幫了倒忙。

少年得志與老年得志

自古以來,人如果作詩作得比較好,成了詩人,那么在做官方面,就差點兒意思。古來為人稱道的清官能吏,比如狄公狄仁杰、包公包拯、施公施綸、彭公彭鵬之類,沒有一個是詩人。反過來,建安七子之一的孔融詩做得好,做太守的時候,“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可有賊來攻城,只能城破而奔。另一位詩壇高手陳琳,為袁紹起草討曹操檄文,罵人罵得連曹操的頭風都不藥而愈,但真正做事,卻百無一能。接下來,竹林七賢也如此,詩與酒都很聞名,但卻沒聽說有什么政績。南朝大小謝,唐朝的李、杜,都差不多,詩人和能吏,看來很難兼而得之。不過,大千世界,例外總會有,清朝的袁枚,就是一個。

袁枚是清朝鼎盛時期數一數二的大才子,十二歲中秀才,廣西巡撫命其做銅鼓賦,提筆立就。二十出頭就登科及第,點了翰林。時人說他“身長鶴立,廣顙豐下,齒若編貝,聲若洪鐘”,一翩翩佳公子也。據說當年袁枚點了翰林之后,回鄉娶媳婦,有好事者繪圖記其事,圖上的袁枚,年少玉貌,身披紅斗篷,胯下白馬,從者數人。這樣的少年進士,如果放在唐朝,照例是要被推為五路探花使,遍訪長安名花,飽享艷福的。然而,少年得志的袁枚(古之少年,即今之青年),很快就碰上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挫折。按規矩,進士點翰林,除了三鼎甲之外,一般人都屬于翰林庶吉士,即見習翰林,一年后大考,如果合格則轉為翰林編修,不合格則分發六部做主事,再差的則放到地方做知縣。才高八斗的袁枚,居然被放下去,做了知縣。

做了七品芝麻官的袁枚,并沒有天天飲酒賦詩、荒廢政事,反倒得了能吏之名,前后做了幾個縣的縣令,每到一處,很快就會把前任的積案清理干凈。袁令斷案如神的故事,在民間到處流傳,老百姓編成歌謠傳唱。時人說他可以引經折獄,有儒者之風。其實他的訣竅無非是每到一地,依靠當地鄉紳鄉老,調查清楚有多少不良分子,然后張榜公布,許其三年不犯榜上除名,這么一來,犯事的自然少。加上“依靠群眾”,耳目眾多,有流竄作案者,多半逃不掉。平時百姓的爭執,他倒是經常引經據典,三下五除二,調解開了。其中很多典故,其實就是蒙人,蒙人蒙到兩家不吵架、不打官司,也是積德。因此,周圍的縣,老百姓有了難解之事,也會來找他排解。

清朝的規矩,翰林是士林金字塔的頂尖,凡是做過翰林者,即使外放做縣令,也是老虎班,上司照例高看一眼,升職排班,一律優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升上去的。可是,既能作詩也能做事的袁枚,身列老虎班,卻總也升不上去。不僅升不上去,而且知縣從大縣富縣,做到了窮縣小縣,從江蘇做到陜西去也。十年官場蹭蹬,少年袁枚變成了中年袁枚。人到中年,百事看得開,于是辭官不做,在金陵附近買了塊地,據說此地是當年謝安待過的,人稱謝公墩,修了一座隨園。從此在園子里飲酒作詩,做起了職業詩人,當然也是名士。各個朝代的慣例,做了名士,仕途也就甭想了。

做了職業詩人兼名士的袁枚,詩做得好,不成問題,當時連高麗、琉球都高價求之。除了詩之外,他還有兩件事特別有名,一件是美食,袁枚著有《隨園食單》,記載了許多當時的美食佳肴的做法。當時的隨園,種菜、養雞、養鴨,還養豬和兔子,養法與眾不同,加上園中的他自己就是廚子中的高手,率領眾多高廚,做出來的菜肴,自是別具一格。當時的隨園,經常高朋滿座,有次開筵,客人居然達五百人。各處達官貴人、詩人名流,只要路經金陵,沒有不去隨園的。第二件是做人風趣,善解人意。到隨園的人,除了可以飽口福,還可以飽耳福,隨園老人(袁枚)的詼諧風趣,無人可及。《清史稿》說他,“詼諧蕩,人人意滿,后生少年一言之美,稱之不容口”。一個朋友死了,他把朋友欠他的五千金債券,一把火燒了,而且還拿出錢來幫助朋友的后人。

善于美食美言的袁枚,也會掙錢,否則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銀子哪里來。袁枚的官運不佳,但文名遠揚,四方貴人和富人,求他給死去的爹娘寫墓志銘的,不知凡幾。求人例有高報酬,看在錢的份兒上,袁枚有求必應,來者不拒,你要什么,我寫什么,反正最后胡亂寫的,他都不收進自己的集子,只當是掙錢的買賣。

第二樁掙錢的買賣,是收弟子。中國是詩之國,雖說清朝詩有點兒衰,但喜歡作詩的人還是很多,加之袁枚不僅能詩,而且善繪,一手文人畫,也很出名。因此,四方慕名而來拜在門下者,相望于道。袁枚不僅收男弟子,還收了十三個女弟子,既教詩,也教畫。這種事,在那個時代,很為人所詬病,男女授受不親,但袁枚是名士,有大才而棄官不做的名士。這種人,歷朝歷代都會有所優容,因此,罵歸罵,皇帝卻沒有問罪。

袁枚是乾隆四年的進士,一生都生活在乾隆這個“圣主”的影子里。按說,這樣一個既能作詩又為能吏的少年才俊,理應得到賞識才是,可是,恰是皇帝本人不喜歡這位才華橫溢的詩人加能吏。清朝的慣例,全國進士出身的官員,皇帝都要親自考察,更何況是做過翰林的。袁枚太聰明,太有才情,也太能干,稍微有點兒愛才之心的上司,都不能不喜歡他。但是,乾隆是“英主”,是自恃詩才和學問比所有臣子都強的十全老人,他不可能容忍一個才情和天分都比他高的全才,這樣的全才,即便冒出來了,也不能讓他升上來。相對來說,皇帝寧可用庸才,因為庸才方可以顯示出皇帝的高明,如果有才,也得含蓄一點兒,在皇帝面前裝點兒傻,才可以過得去。少年得志的袁枚,自然不可能像六十歲才發跡的沈德潛那樣深藏不露,揚己露才,在所難免,因此,仕途失意是必然的,皇帝沒有找個茬子把他殺掉,已經算是很有雅量了。

京官的生財之道

京官窮,是古代官場的一個永恒主題,大家說也說不完。其實,京官窮,大官不在此列,權大,自然金多,想不要都困難。窮的,只是那些小京官。所謂京曹,即中央政府各個衙門里的屬員,無權無勇,人數眾多,一般來說很閑,但卻沒錢,他們甚至比不上那些經手瑣事的胥吏,由于有公務經手,在手續上就可以卡點兒油水出來。這種狀況,在官吏分途而官員的俸祿又出奇低的明清兩代,尤其明顯。

京官之窮,是因為沒機會直接刮地皮。同樣一個六部主事,七品官,如果在地方上做知縣,平常年景,說不上貪酷,一年幾萬兩雪花銀總是會有的。但是在京里,法定收入,也就是一年四十五兩銀子,再加上一點兒祿米。京師米貴,居大不易,這點兒錢糧,家口如果多到五名,那么多半是要餓肚子的。原本文人就喜歡哭窮,做了京官,則一塌糊涂,活脫脫一個個怨婦。最有名的是李慈銘,在他的《越縵堂日記》里,罵人之余,總是喋喋不休地訴說自己的困窘。還有人填了曲子訴苦:“淡飯兒才一飽,破被兒將一覺,奈有個枕邊人卻把家常道。道只道,非嘮叨,你清俸無多用度饒,房主的租銀促早,家人的工錢怪少,這一只空鍋兒等米淘,那一座冷爐兒待炭燒,且莫管小兒索食傍門號,眼看這啞巴牲口無麩草,況明朝幾家分子,典當沒分毫。”

京官哭起窮來,好像每日等米下鍋,忍饑挨餓,日子都沒法過了似的,其實大抵屬于“家兄江南沒,舍弟塞北亡”的詩人作詩,當不得真。沒錯,這些小京官,的確房租經常拖著不交,“酒食常欠米常賒”,動不動就跑當鋪,經常隨份子送禮,欠債也屬于家常便飯。但并不等于他們真的活不下去,事實上,他們往往出有車、食有魚,家里有啞巴牲口,還雇有拿工錢的家仆。李慈銘一邊廂說自家沒米下鍋,一邊廂卻記錄自家赴一個宴會又一個宴會,魚翅、海參沒完沒了。當然,很有可能,這邊主人在赴宴飯店門口,仆人找來嚷嚷:“大奶奶說了,當的那個鐲子到期了,趕快去贖!”晚清有嘲京官詩云:“天樂看完看慶豐(看戲),惠豐吃罷吃同豐(吃席)。頭銜強半郎員主(即各部的郎中、員外郎和主事,都是各部中下級屬員),談助無非白發中(麻將)。除卻早衙簽個字,閑來只是廣胡同(妓院)。”雖說有點兒夸張,但也八九不離十。其實,當年吃瓦片的租房戶,即便承租的官員拖欠房租,也斷沒有把人趕走的,因為租戶里有個官員,對外好說話。而平時的商家,從來都是賒賬的,按年節一總收賬,因此,拖欠和賒欠,對于官員不算什么大事。

總而言之,京官雖然比外放的地方官窮,但日子并不真的像京里窮民那樣難過。魯迅先生的祖父周福清,以見習翰林(庶吉士)大考未過,外放老虎班知縣,因過于驕橫丟了烏紗,馬上就捐一個內閣中書進京。雖說沒有錢拿回家,但自家的日子還過得不錯,時不時可以捎點兒特產孝敬自己的老娘。京官,也有自己來錢的道兒。

京官第一種來錢的道兒,是打地方官的秋風,即揩油。當然這種揩油,屬于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地方官總是要進京辦事的,一進京,消息馬上傳開。同年(科舉同屆)、同事、同鄉,一擁而上,地方官也就大方地大開筵席同時撒錢。作為地方官,進京辦事,有關部門自然需要打點。主管長官得重點關照,但是,自家的關系,也必須面面俱到,同年、前同事、同鄉,大小菩薩,每個面前一炷香,一個也不能少。那年月,做官最要緊的是關系網,如果這種在大家眼里天然合法的關系,都照顧不到,丟下一個半個,馬上名聲就壞了。官場上,關系復雜,說不準誰和誰有點兒什么瓜葛,得罪一個,往往得罪一大片。有的時候,得罪人甚至都不可怕,但卻不能落個薄情寡義的名聲,破壞官場約定俗成的規矩。地方官的撒錢,廣積人緣,就是這種約定俗成的規則。按這個規矩走,才具平平不用怕,沒有政績也不用怕,只要不出大格或者特別倒霉,趕上戰亂,進了官場,大抵都可以無災無害到公卿。

京官第二種來錢的道兒,是吃來往京師的同鄉商人。中國這塊土地,官商勾結,自古皆然。明清之際,官商之間往來的平臺是同鄉會館。說起來商人們弄會館,是便于同鄉之間互助的,但是幾乎從一開始,這玩意兒就成了周濟進京趕考舉子和窮京官的場所。舉子進京趕考,可以在會館白吃白住,如果考上做了官,自然會照顧同鄉商人,這屬于商人的期貨投資。對于現任京官,憑借會館,時不時地給點兒補助,實在困難的,還可以在會館下榻,不收房錢,這屬于現錢交易。

京官的第三種來錢道兒,則屬于職務額外收入,這一點,古今一理,就不多說了。值得一提的是,有清一朝,往往是越往后,這種職務額外收入越多,清中期之前,各部的胥吏,多半比中下級官員機會更多。

所以,窮京官,也有自家的混世之道,只要有個官銜,即使在北京這種消費很高的地方,也能混下去,甚至混得腦滿腸肥。

百用全才是書生

古代的讀書人怎樣養活自己?當然最好有個正當職業,首選是做官,大小是個官,有實缺可做,自己和家人吃飯,而且吃好飯,精米白面,大魚大肉,基本上就沒問題了。在清朝,哪怕當一任不入流的典史,也可以像《官場現形記》說的那樣,“實事求是”地撈銀子,喂飽自己的家小。可是,畢竟不可能人人都去當官,走正途,一科一科考上去,委實太難,走旁門左道,買個官做,也得先有大把的銀子才行。所以,多數的讀書人,實際上是不能指望官銀活著的。

官銀靠不上,就得自己想辦法,最常見的是教書。這種職業,是孔夫子開的山,弟子三千,賢人七十,個個都收費。后世業此者,有功名者容易些,不用弟子三千,有錢人家教一個半個,則衣食俱足。沒有功名的,則要差得很多,就算有學生可教,束修也養活不了自己,該種地的時候,還得下地。還有一種職業叫師爺,給官老爺當幕僚,據說也很滋潤,但多半被紹興的讀書人包辦了,別的地方的人插足很難。

發達地區的讀書人,還可以經商。明清兩代,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不再屬于賤業,而且獲利容易,因此,讀書人下海的很多。江浙地方,很多號稱耕讀傳家的家族,啟蒙一畢,往往會讓幾個兒子分工,有的讀書趕考,有的進店鋪學生意。乾隆時的杭州人杭世駿,做官做得憨了一點,給皇帝提意見說皇帝過于偏向滿族人,結果丟官回家吃老米。大概宦囊較癟,開了一家舊貨店討生活。乾隆南巡時還召見了他,估計看他人憨如故,沒有官復原職,但此公從此可以掛出招牌,奉旨賣廢銅爛鐵,生意估計應該好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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