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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晏殊(2)

【賞析】

春已遲暮,愁緒萬千,感嘆青春不再,歲月變遷,這是詩詞的常見主題,晏殊這首《踏莎行》獨辟蹊徑,寫暮春景色里的活潑生趣,莞爾輕愁縈繞心間,神韻卓絕。

詞人于暮春來到郊野,感受季節(jié)時令的變換。“小徑紅稀,芳郊綠遍。高臺樹色陰陰見”,前三句寫詞人在郊野所見:路邊的花多已凋謝,廣闊的原野染滿翠綠,在高臺上也只見郁郁蔥蔥的樹色。“小徑”、“芳郊”、“高臺”的位置轉(zhuǎn)換體現(xiàn)出詞人在空間上的移動;“紅”、“綠”、“樹色”的過渡體現(xiàn)春去夏來植物色彩的漸漸加濃;“稀”、“遍”、“陰陰見”揭示出暮春景色的動態(tài)變化。整三句順次而下,把一幅暮春初夏的風光圖緩緩展開。

“春風不解禁楊花,濛濛亂撲行人面”,楊花本來隨風而飄、倏忽不定,但詞人卻說“春風不解禁”,即春風不約束楊花,才令它濛濛亂飛,直撲行人面頰。自然風景在“解禁”二字的襯托下,趣味橫生,主觀情感的注入使楊花飛逝的情景更盎然多姿。“亂”字非但不顯凌亂,反而暗含嬉戲之意,似頑童一樣活潑可愛,“撲”字緊承,更將楊花的隨意自然刻畫得啟人遐想。

上闋描摹郊徑風光,下闋由外及內(nèi),由庭院到室內(nèi),最后直指人物內(nèi)心。“翠葉藏鶯,珠簾隔燕”,屋外綠葉蔥郁,黃鶯藏身其中;屋內(nèi)珠簾密密,燕子無法進入。“藏”字把“翠葉”擬人化,翠葉似與黃鶯逗趣,藏住黃鶯身影,更顯蔥郁;“隔”字呼應,“珠簾”本無意隔絕燕子,但是兩句對照,給珠簾也添了趣味,宛如正在游戲。這兩句前者寫外景,后者轉(zhuǎn)內(nèi)景,視線轉(zhuǎn)入室內(nèi)。

“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承接而來,寫室內(nèi)之景。香爐青煙緩緩升起,與游絲糾纏追逐。“逐”字賦予主觀情感,“爐香”追逐嬉鬧,“轉(zhuǎn)”字承接,“游絲”回應轉(zhuǎn)繞,儼然一派熱鬧景象。但若細究,屋內(nèi)青煙縷縷,聲悄語止,又可見靜意,誠如詞人自言“靜逐”。

至此都在細摹風景,最后轉(zhuǎn)景到人,把主人公推入讀者視線。“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愁緒縈繞心頭,于是詞人借酒消愁,酣然入睡,等到酒醒后,屋外仍舊斜陽高照。“愁”是詞眼,將上下闋情景交融,一派游戲之景中隱有愁情暗注;“卻”字接續(xù),將初夏白晝漫長表現(xiàn)而出,頗有“人間晝永無聊賴”的意味;“深深”形容庭院而來,更感幽深凄楚之感。

最后兩句由景生情,將詞人的惆悵、愁緒一語道破。春意遠去,時序變化,莫名地生了愁意。所謂笑中帶怨,鬧中浸苦,意境在結(jié)句推向高潮,又勝在愁淺怨輕,其景的靈動活潑不受妨礙,反而更富動感活力。

【大師導讀】

此詞或有白氏諷諫之意。楊花亂撲,喻讒人之高張;燕隔鶯藏,喻堂簾之遠隔,宜結(jié)句之日暮興嗟也。

——俞陛云

清平樂(金風細細)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嘗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雙燕欲歸時節(jié),銀屏昨夜微寒。

【賞析】

秋風、梧桐、紫薇、木槿、斜陽、雙燕,本是極普通的自然意象,綠酒、小窗、闌干、銀屏,也是極尋常的人文意象,但一經(jīng)詞人妙手,以精致的筆調(diào)繪出,再以主人公的行為和情態(tài)連綴起來,便含蓄地表達了淡淡的憂傷,且具有雍容典雅之態(tài)。本詞突出體現(xiàn)了晏殊閑雅富貴的藝術(shù)風格與美學追求,用語精致蘊藉,運景意象優(yōu)美,情致典雅嫻靜。

上闋以秋風落葉起筆,語含沉醉之態(tài)。“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陣陣秋風吹來,梧桐葉子翩翩落下。古人將四季與方位五行相對應,西方為秋而主金,故稱秋為金秋,秋風便可稱為“金風”。以“細細”形容秋風,可見應是初秋時節(jié),還沒有深秋肅殺之象。“細細”流露出主人公對這秋風的喜愛,“葉葉”寫梧桐葉片片墜下的景象,悠然恬淡,節(jié)奏輕緩。“細細”與“葉葉”兩組疊字相連,音律諧調(diào),筆調(diào)閑雅。

庭院秋風起,梧葉飛,而畫堂中主人公“綠酒初嘗”,早已醉臥床邊,濃睡不起。“初嘗”二字點出主人公淺飲,暗示其“醉”是微醉,而非酩酊大醉。“一枕小窗濃睡”,本是淺飲微醺,詞人卻“一枕濃睡”,表現(xiàn)出他閑雅灑脫的情懷,頗有文人雅態(tài)。不過,微醺與濃睡也蘊含輕愁,可能因略有惆悵,詞人才會淺飲而醉,最后亦悵惘,以至“一枕小窗濃睡”。

主人公濃睡起身已是第二天晚暮。透過小軒窗,只見“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紫薇”夏季開花,“木槿”的花期是夏秋之間,此時兩種花都開始凋殘,遙遙與上闋“金風細細”相應,是對初秋景色的補充。此時主人公酒已醒,“殘”字既是花木凋落的寫照,也表達了主人公內(nèi)心的倦怠的情懷。“斜陽卻照闌干”緊承上句,進一步營造出寂寞的意境。詞人濃睡,并于翌日薄暮時才起身,閑愁是否已被紓解,詞人并未直接寫出,而是通過紫薇、木槿以及夕陽、闌干等意象,表達內(nèi)心的悠閑慵懶。

已是“雙燕欲歸時節(jié)”,詞人酒醉濃睡,只覺夜間縷縷“微寒”穿透銀屏而來。“雙燕”與“銀屏”兩句,既是對昨夜?jié)馑樾蔚倪M一步補充,也營造出清冷落寞的意境。雖是景語,但在燕鳥雙飛、斜暉映照時,也有凄涼意緒漸漸生出。

晏殊用語清麗淡雅,抒情嫻靜平和,卻有華貴之態(tài)。他將閑適風雅之情與華貴雍容之態(tài)都融入詞中,使得本來相互矛盾的兩種風格統(tǒng)一一處,顯“溫潤秀潔”,恰恰符合王灼在《碧雞漫志》中對晏殊詞的評價。

【大師導讀】

純寫秋來景色,惟結(jié)句略含清寂之思,情味于言外求之,宋初之高格也。

——俞陛云

用精細的筆觸,寫淡淡的愁感,看來全不著力,而用“細細”、“葉葉”、“初”、“易”、“一”、“小”、“殘”、“微”等形狀字又極見匠心。景象和心情融成一片,意境清新,耐人尋味。

——詹安泰

破陣子(燕子來時新社)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巧笑東郊女伴,采桑徑里逢迎。疑怪昨宵春夢好,原是今朝斗草贏,笑從雙臉生。

【賞析】

在梨花飄飛的清明,鄰里鄉(xiāng)民齊聚起來,踏春賞景。街頭巷陌、田間池邊,到處洋溢著春日的喜悅。連久居閨中的少女也三兩成群地外出游玩,享受難得的春日時光。晏殊詞多寫閑適的貴族生活,本篇卻以民間少女為主人公,寫她們在春天的生活片段,側(cè)重表現(xiàn)自然風光的優(yōu)美和平民生活的情趣。

上闋繪自然風景,詞人視線由高到低,將入目之景逐一呈現(xiàn)出來,色彩明亮,語言錯落,對仗工整。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這兩句中有明確的時間與典型的應時之物,用以點明季節(jié)。“新社”即春社,一般在春分左右,古人在這一天祭拜土地神,祈禱豐收。燕子在春社左右歸來,也叫社燕。初春梨花盛開,至清明左右就開始凋謝。由此可知詞人寫的是清明前后的風景。新社在初春,清明將至暮春,短短兩句,既表現(xiàn)出時光流逝,也以燕來和花落兩境,展現(xiàn)了動態(tài)變化的過程。

“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清澈的池水中漂浮著點點青苔,黃鸝悅耳的鳴叫聲不時地從樹葉間傳出。這兩句中有“上”、“底”方位對仗,有“碧”、“黃”顏色對仗,有“三四”、“一兩”數(shù)字對仗,極能顯示出詞人的煉字功力。

“日長飛絮輕”,白天的時間逐漸拉長,柳絮楊花在陽光下隨風飄揚。“日長”指白晝時間增長,符合清明后晝夜長短的特點。“飛”、“輕”二字修飾“絮”,點染出這一時節(jié)飄逸、柔和的特征。

下闋寫人物活動,刻畫出少女們興高采烈采桑的畫面,富有濃郁的田園氣息。

“巧笑東鄰女伴,采桑徑里逢迎。”年輕的姑娘們相約出門,手挽籃筐到田野里采摘桑葉,在小路上與東鄰女子不期而遇,便笑著打招呼。“巧笑”二字寫出女子嬌羞與活潑并存的神情,她們高興地與對方寒暄,又不時掩口輕笑。

“疑怪昨宵春夢好,原是今朝斗草贏。”這兩句出自其中一名少女之口。她高興地道:“難怪昨晚做了個好夢,原來預示著今天斗草時會贏了你們啊!”少女之所以做此解釋,可能是因為她時常露出笑容,因此遭到了其他女伴的調(diào)笑,問她是否夢到了心上人,于是匆忙解釋是因斗草而樂,可見少女天真爛漫又矜持的姿態(tài)。“笑從雙臉生”是神情特寫,“生”字將少女喜不自勝又急欲掩飾的神情拿捏得非常到位。詞人將少女自然、真實的面龐定格于一“笑”,同時把喜悅氛圍推到巔峰,實是點睛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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