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頭欲白，相對眼終青”；“身更萬事已頭白，相對百年終眼青”；①“看鏡白頭知我老，平生青眼為君明”；“故人相見尚青眼，新貴即②今多白③頭”；“江山萬④里盡⑤頭白，骨肉十年終眼青”；〔“白頭逢國士，青眼酒尊開”〕；⑥此坡谷⑦所〔作也。其〕⑧用青眼對白頭者，非一，而工拙亦各有差。⑨老杜亦云：“別來頭并白，相見眼終青。”（《總龜》前九、《叢話》前四十八、《山谷外集詩注》十七、《樂趣》二）

①案“讀書”“身更”二聯(lián)，任淵《山谷詩注》內(nèi)集一《送王郎詩注》亦謂為東坡句，伹不見《東坡集》中。考山谷有“讀書頭愈白，見士眼終青”句。

②《山谷外集詩注》“即”作“如”。

③《山谷詩集》“白”作“黑”。

④《山谷詩集》、《詩林》“萬”作“千”。

⑤《叢話》及《山谷外集詩注》“盡”作“將”，《山谷詩集》作“俱”。

⑥《山谷外集詩注》無此二句。

⑦《山谷外集詩注》“坡谷”作“東坡”，當(dāng)誤。

⑧《總龜》此三字作“為”。據(jù)《叢話》增改。

⑨《山谷外集詩注》引至此。

一一六、小立佇幽香

山谷有詩云：“小立佇幽香”。“農(nóng)①家能有幾？”韻聯(lián)與荊公詩頗相同，當(dāng)是暗合②。（《總龜》前九、《山谷詩注》十三）

案：《山谷詩集》十三《次韻答斌老病起獨游東園詩》作“小立近幽香，心與晚色靜”，直方所舉當(dāng)即此。又王安石《歲晚詩》“月映林塘淡，風(fēng)涵笑語涼，俯窺憐綠凈，小立佇幽香”，直方所謂暗合者殆謂此。

①《山谷詩注》“農(nóng)”作“儂”。

②《山谷詩注》下有“耳”字。

一一七、東坡論荊公詩

東坡嘗謂①余書荊公詩云，“徑暖草如積，山晴花更繁。縱橫一川水，高下數(shù)家村。倦②憇雞鳴午，荒尋犬吠昏。歸來向人說，恐是武陵源。”坡云：“‘武陵源’不甚好”；又云：“也是此韻中別無韻也。”（《總龜》前九、《樂趣》二）

①“謂”當(dāng)作“為”。

②《臨川集》“倦”作“靜”。

一一八、東坡慕樂天

東坡平生①最慕樂天之為人，故有詩云：“我甚似樂天，但無素與蠻”；又云：“我似樂天君記取，華顛賞遍洛陽春”，②又云：“他時要指集賢人，知是香山老居士”；又云：“定似香山老居士，〔世緣終淺道根深”〕；③〔又云：“淵明形神似我，樂天心相似我。”〕④東⑤坡在杭⑥又與樂天所留歲月略相似，〔其詩云“在郡依前六百日”者是也。〕⑦（《總龜》前九、《叢話》前二十一、《玉屑》十六、《愛日齋叢鈔》三、《樂趣》二）

案：《容齋三筆》卷五《東坡慕樂天》條所舉更詳。又《愛日齋叢鈔》卷三于直方、容齋所舉外，更有增輯。

①《叢話》、《愛日齋叢鈔》“生”作“日”。

②《樂趣》引至此。

③《叢話》、《玉屑》、《愛日齋叢鈔》有此句。

④《叢話》、《玉屑》、《愛日齋叢鈔》無此數(shù)句。

⑤《叢話》“東”作“日”。

⑥《叢話》、《玉屑》“杭”作“錢塘”。

⑦《叢話》、《玉屑》有此語。

一一九、太白晨星

東坡送李公擇云：“有如長庚星，①到曉爛不收”；②贈道潛③云：“故人各在天一④角，相望落落如晨星”；《任師中挽辭》云：“相看半作晨星⑤沒，可憐太白與殘月”；而⑥黃門《送退翁守懷安》⑦亦云：“我懷同門友，⑧勢如⑨曉天星。”〔其后〕⑩學(xué)者尤多用此。（《總龜》前九、《優(yōu)古堂詩話》、《能改齋漫錄》八、《東坡詩話錄》中）

案：吳幵、吳曾并謂按古樂府“兩頭纖纖月初生，半白半黑眼中睛；腷腷膊膊雞初鳴，磊磊落落向曙星”。故劉夢得作《韋處厚集序》亦云：“古今相望，落落然如騎星辰。”乃知二蘇所用，本古樂府，豈直方忘之耶？

①《能改齋漫錄》八“星”作“月”。

②《優(yōu)古堂詩話》、《能改齋漫錄》“爛不收”作“不收明”。

③《優(yōu)古堂詩話》、《能改齋漫錄》“道潛”作“參寥”。

④《優(yōu)古堂詩話》“天一”作“一天”。

⑤《優(yōu)古堂詩話》、《能改齋漫錄》“晨星”作“星辰”。

⑥《優(yōu)古堂詩話》、《能改齋漫錄》“而”下有“蘇”字。

⑦《優(yōu)古堂詩話》“懷安”作“淮安”。

⑧《優(yōu)古堂詩話》、《能改齋漫錄》“友”作“客”。

⑨《優(yōu)古堂詩話》“如”作“若”。

⑩《優(yōu)古堂詩話》有“其后”二字。

一二〇、澄江靜如練

謝玄暉最以“澄江凈①如練”得名，故李白云：“解道澄江凈如練，令人卻憶謝玄暉。”山谷詩云：“憑誰說與謝玄暉，莫道澄江凈如練。”則其人之優(yōu)劣于此亦可以見。（《總龜》前九）

案：山谷詩為《題晁以道雪雁圖》。句為“飛雪灑蘆如銀箭，前雁驚飛復(fù)回眄；憑誰說與謝玄暉，休道澄江靜如練。”言各有當(dāng)，不得以是定人之優(yōu)劣也。

①案“凈”當(dāng)作“靜”，下同。

一二一、東坡論徐凝瀑布詩

《摭言》載白樂天在江東，進士多奔往。時張祜負時名，既而徐凝至，二子相矛盾。祜稱其佳句云：“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岸聞。”凝以為奈無野人①“千古長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祜愕然不對，于是一座盡傾。其后東坡〔云，世傳徐凝瀑布詩，至為塵陋。又偽作樂天詩，稱美此句，有賽不得之語。樂天雖涉淺易，豈至是哉？〕②乃作絕云：“帝遣銀河一泒垂，古來惟有謫仙詞。飛流濺沫知多少，不與徐凝洗惡詩”。③余以為比之相去，何啻九牛一毛也。（《總龜》前九、《樂趣》二）

案：伍涵芬云：“《天臺賦》‘瀑布飛流而界道’，則‘界’字原有來歷，句法又能化舊生新，東坡以惡譏之，過矣。”

①《唐詩紀(jì)事》五十二“奈無野人”作“爭如老夫”。

②《樂趣》無此數(shù)語。

③《樂趣》引至此。

一二二、盧杞奸邪鄭公嫵媚

韓存中云：“東坡嘗云，人言盧杞是奸邪，我見鄭公但嫵媚，好作一對，請諸人將去作一篇詩。”（《總龜》前九、《東坡詩話錄》中）

一二三、晏叔原詞

崔①中云：“山谷稱晏叔原‘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②風(fēng)’，定非窮兒家語。”（《總龜》前九、《玉屑》十）

案：此則亦見前“一九、至寶丹條”，以所引稍有出入，故兩存之。

①《玉屑》“崔”作“存”。

②《玉屑》“底”作“里”。

一二四、“真堪畫”“不道鹽”

韓存中云：“東坡作‘漁蓑句好真堪畫，柳絮才高不道鹽’。只不道鹽，與真堪畫，自合是一對。”（《總龜》前九）

一二五、山谷論王安石詩

陳無己云：“山谷最愛舒王①‘扶輿度陽羨，②窈窕一川花’，謂包含數(shù)個意。”（《總龜》前九、《叢話》前三十三、《玉屑》六）

案：《類說》本以此條與前“二〇、酴醿詩條”合。

①《叢話》“舒王”作“介甫”。

②《叢話》“羨”作“焰”，《臨川集》“一川”作“焰水”。

一二六、山谷詩筆誤

韓存中云，家中有山谷寫詩一紙，乃是“公有胸中五色筆，①平生補袞用功深”。此詩本用小杜詩中“五色線”，②而卻書云“五色筆”，此真所謂“筆誤”。（《總龜》前九）

①案《山谷詩集》七“筆”正作“線”。

②案杜牧《郡齋獨酌詩》“平生五色線，愿補舜衣裳”。

一二七、山谷詩用賀方回詞

賀方回初作《青玉案詞》，遂知名。其間有云：“彩筆新題斷腸句。”后山谷有詩云：“少游醉臥古藤下，誰作詩歌送一杯。解道江南斷腸句，只今惟有賀方回。”蓋載青玉案事。（《總龜》前九）

一二八、少游詩學(xué)東坡

東坡作《藏春塢》〔詩〕，①有云“年拋造化②甄陶外，春在先生杖屨中”，而秦少游作俞充哀詞乃云：“風(fēng)生使者旌旄上，春在將軍俎豆中。”余以為依仿太甚。（《總龜》前九、《叢話》前五十、《玉屑》八、《詩林》三、《東坡詩話錄》中、《樂趣》十二）

①《叢話》“塢”下有“詩”字。

②《詩林》、《玉屑》“化”作“物”。

一二九、山谷論杜詩詠陶潛

“陶潛避俗翁，未必能達道。觀其著詩集，頗亦恨枯槁。達生①豈是足，默識蓋不早。生子賢與愚，何其系②懷抱。”山谷云：“杜子美困窮③于三蜀，蓋為不知者詬病，以為拙于生事，又往往譏議宗文、宗武失學(xué)，故聊托之淵明以解嘲耳。其詩名曰《遣興》，可解也，俗人〔不領(lǐng)〕④便為譏病淵明，所謂癡人前不得說夢也。”〔余以為安得山谷將工部詩篇篇如此訓(xùn)釋以成一集乎？〕⑤（《總龜》前九、《詩林》一）

①《杜集》“生”作“士”。

②《杜集》“系”作“掛”。

③《詩林》“窮”作“頓”。

④《詩林》有此二字。

⑤《詩林》無此句。

一三〇、詩句優(yōu)劣

“日月老賓送”，①山谷詩也。“日月馬上過”，文潛詩也。其工拙有能辨之者。老杜云：“廚人語夜闌”，東坡云：“圖書跌宕悲年老，燈火青熒語夜深。”山谷云：“兒女燈前語夜深。”余為當(dāng)以先后分勝負。（《總龜》前九、《樂趣》二）

①案此山谷《次韻吳宣義三徑懷友詩》。“賓”下原衍“客”字，今據(jù)《集》刪。

一三一、詩不厭多改

山谷與余詩云：“百葉湘桃苦惱人”，又云：“欲作短歌憑阿素，丁寧夸與落花風(fēng)。”其后改“苦惱”作“觸撥”，改“歌”①作“章”，改“丁寧”作“緩歌”。余以為詩不厭多改。（《總龜》前九、《玉屑》八、《山谷詩注》九）

①《山谷詩注》“歌”字下有“字”字。下“章”、“丁寧”、“緩歌”諸字后同。

一三二、注　坡

東坡作《百步洪》詩云：“有如兔走鷹隼落，駿馬下注千丈坡。”當(dāng)在黃時，有人云：“千丈坡豈注馬處？”及還朝，其人云：“惟善走馬，方能注坡。”聞?wù)咭詾樽⑵隆＃ā犊傹敗非熬拧ⅰ稑啡ぁ范?

一三三、山谷茶詩腸字韻

山谷有茶詩押腸字韻，和者已數(shù)四，而山谷最后，有①“曲幾團蒲聽煮湯，煎成車聲入②羊腸”之句。③東坡云“黃九怎得不窮”。④故晁無咎復(fù)和云，“車聲出鼎細九⑤盤，如此佳句誰能識？”（《總龜》前九、《叢話》前四十七、《樂趣》十、《名言》四）

案：此山谷《以小團龍及半挺贈無咎并詩用前韻為戲》一詩中語，故無咎有和詩。“識”字韻，亦山谷原詩首韻。

①《叢話》、《玉屑》無前數(shù)語，作“腸字韻《茶詩》山谷自和云”。

②《玉屑》“入”作“繞”。

③《名言》引至此。

④《叢話》、《玉屑》引至此。

⑤《樂趣》“九”作“幾”。

一三四、蘇黃愛文潛詩

文潛先與李①公擇輩來〔飲〕②余家，作長句。〔（后數(shù)十日），③再同東坡來。坡讀其詩，嘆息云：“此不是吃煙火食人道底言語。”蓋〕④其間有“漱井消午醉，掃花坐晚涼，眾綠結(jié)夏帷，老紅駐春妝”〔之句也。〕⑤山谷次韻云：“張侯筆端勢，⑥三秀麗芝⑦房。〔作詩盛推賞，月珠計斛量。〕⑧掃花坐晚吹，妙語亦⑨難忘。”⑩（《總龜》前九、《叢話》前五十一、《玉屑》十八、《詩林》四、《樂趣》二、《名言》三）

①《叢話》、《玉屑》“李”作“周翰”。

②《叢話》“來”下有“飲”字。

③《叢話》、《玉屑》“后”下有“數(shù)十日”三字。

④《詩林》無“蓋”字。又其引“后數(shù)十日”云云數(shù)語，在“老紅駐春妝”之句后。

⑤《叢話》、《玉屑》有此三字。《名言》引至此。

⑥《叢話》、《詩林》“勢”作“世”。

⑦《叢話》、《詩林》“芝”作“齋”。

⑧《詩林》有此十字。

⑨《叢話》、《詩林》“亦”作“益”。

⑩《玉屑》不引山谷句，作〔此詩首句云“朝衫銜晚塵，歸帽障夕陽，日月馬上過，詩書篋中藏”，造語極工。〕

一三五、酒　紅

白樂天有詩云：“醉貌如霜葉，雖紅不是春。”東坡有詩云：“兒童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鄭谷〔有詩〕①云：“衰鬢霜供白，愁顏酒借紅。”老杜〔有詩〕②云：“發(fā)少何勞白，顏衰肯更紅。”〔無己詩云：“發(fā)短愁催白，顏衰酒借紅。”皆相類也。然〕③無己〔初〕④出此一聯(lián)，大為諸公〔所〕⑤稱賞。（《總龜》前九、后九，《叢話》前五十一，《玉屑》七八，《歷代》五十八）

案：《竹莊詩話》二十三引此條，僅舉陳無己一聯(lián)；《說詩樂趣》一引此條，僅舉白樂天與東坡詩。文亦與此異。

①《玉屑》有此二字。

②《玉屑》有此二字。

③《叢話》、《玉屑》有此十九字。

④《叢話》有“初”字。

⑤《叢話》“公”下有“所”字。

一三六、詩文必自成一家

宋①景文云：“詩人必自成一家，然后傳不朽，若體規(guī)畫圓，準(zhǔn)矩作方，②終為人之臣仆。”故山谷詩云：“文章最忌隨人后。”又云：“自成一家始逼真。”③誠不易之論。（《總龜》前九、《竹莊》一、《樂趣》一）

①《竹莊》“宋”作“朱”，誤。

②《總龜》誤作“準(zhǔn)方作矩”。

③《樂趣》引至此。

一三七、詩中重用字

東坡送江公著云：“忽憶釣臺歸洗耳”，又云：“亦念人生行樂耳。”注云：“二耳義不同”，故得重用。（《總龜》前九、《樂趣》二）

一三八、山谷語潘子真詩法

〔潘①淳字子真，南昌人也。嘗以詩呈山谷。〕②〔山谷〕③云：“作詩須要開廣，如老杜‘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之類。”④子真云：“淳輩那便到此。”山谷曰：“無此⑤只是初〔學(xué)詩一門戶耳。”〕⑥（《總龜》前九、《叢話》前一四、《竹莊》二十三）

①《總龜》“潘”誤作“陳”。

②《竹莊》無以上諸語。

③案當(dāng)脫“山谷”二字。

④《竹莊》引至此。

⑤《總龜》“此”作“亦”。

⑥《叢話》“初”字下有此六字。

一三九、一聲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