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選輯
- 佚名
- 4934字
- 2015-12-27 00:41:03
戶部代遞主事鄧福初條陳時務呈文折(四月初九日)
降二級留任、又降一級留任大學士管理戶部事務臣宗室福錕等謹奏:為據呈代奏,仰祈圣鑒事。
據臣部江南司候補主事鄧福初謹繕敬陳管見一件,呈請代奏。臣等公同閱看,該主事所陳系為時務起見;不敢壅于上聞,理合將原呈上陳御覽。為此恭折代奏,伏乞皇上圣鑒!謹奏。
光緒二十一年四月初九日,降二級留任又降一級留任大學士管理戶部事務臣宗室福錕(假)、戶部尚書臣熙敬、戶部尚書臣翁同和、降二級留任又降一級留任戶部左侍郎臣立山、戶部左侍郎臣張蔭桓、戶部右侍郎臣長麟、戶部右侍郎臣陳學棻。
戶部主事鄧福初呈文
戶部主事鄧福初呈文
戶部主事鄧福初謹呈:為和議若成,危亡更速,急宜改圖;冒死直陳,遵例呈請代奏事。
今者與倭奴議和已允未發各條,不特中國臣民痛心疾首,皆不樂從;即歐洲各國亦不以為然,且將起而議其后。不知主和諸臣,何以出此;將謂和議不成,則戰事難恃,恐致震驚乘輿乎!事未經六部、九卿會議,不惜數人冒天下清議,獨斷獨行;又將謂漫然言戰,不能預言戰何以勝!眾說紛紜,徒亂人意乎!夫不戰,慮致危亡也;議和,圖免于危亡也。職則以為以祖德、人心、事勢觀之,戰雖危事,而不至于亡。若如今日之和,危且益甚,而亡亦更速。請為皇上一一陳之。
綜計國家歲入止數千萬,而歲出無多余;偶有所需,輒當另籌。去歲兵興,分派各直省不等,督、撫或行之不善,不肖有司因以為利,民已不堪其擾矣。今驟加二萬萬,多方息借,二萬萬外又更贏焉。中國之財聚多致滯,尚有此壅彼絀之虞;況輸之外國乎!「禮」有云:『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況預取后數年之蓄而空之,更何以為國乎!必亡者一。遼為根本重地,陵寢在焉。朝鮮之外藩既撤,已難固守;遼河以東盡為倭有,倭又屯兵威海;一旦竊發,兩地并進,根本動搖。密邇京師,猶養虎臥榻,何以御之!必亡者二。臺灣土產饒沃,稻歲四熟;福建山多田少,仰給臺灣米榖。既以畀倭,運糧不至,福建必饑。臺又產煤,足供輪船之用。臺、閩隔海僅數百里,澎湖相為犄角;倭朝發夕至,福建饑疲,何恃而守,南疆震動。必亡者三。抽厘助餉,本屬權宜;三十余年,不能中止。五口既開,入口之數不敵出口之數;財流于外,十室九空。今許通商,蘇、杭、川、楚更添口岸;倭有二萬萬貲,何商本之不充、何機器之不致,中國所產盡成倭貨,關卡不得過問,小民之生理全失、待用之厘稅缺征。交涉既多,侵漁又極;或與商人齟齬,倭必以奉行不力責及官府以與朝廷為難,事變萬端。必亡者四。賞罰者,國之大權,而治軍為尤要也。與倭戰敗諸將受倭挾而赦之,能軍者短氣、僨事者逃法;漢奸外向亦予寬貸,是驅中國之民不效死于長而輸情于敵也。倭若再至,誰為戰乎?必亡者五。倭本小國,俄、英、德、法諸國較倭尤強;與倭和而償費不貲、棄地不貲,被俄、英、德、法環伺于旁,聞法已議及云南矣。設更有議及新疆、西藏者,有議及江、浙、閩、粵者,何以應之?此尤亡可翹足待者。興言及此而不痛哭流涕急與倭絕,尚得為有人心哉!或者曰:既和之后,徐圖自強。夫圖強必先圖富,失重貲、失要地、失大權并民生國計而盡失之,歐洲各國即不效尤,固已竭天下脂膏輕于一擲矣,貧弱不可挽回;猥曰自強,夫誰欺欺天乎?豈非主和議者欺蔽朝廷之大罪哉!
若夫祖德、人心、事勢,可得而言也。我國家圣圣相承,世無失德;遠邁后代,比隆成周。此非臣子之私言,天下萬國所共仰者。周既東遷,國威不振,天下諸侯強大倍周者多矣;惟其德盛,故能與諸強國并立而后亡。漢、唐、宋、明立國亦久,然皆一、二傳后即有昏暴間之;徒以開國之初功德在民,雖有可亡之隙猶必遲之又久而后亡。漢、唐各朝多昏暴而不遽亡,我朝無昏暴而慮其亡,有是理乎?職有以知卜年卜世之甚長也。發、捻之亂擾遍天下,外侮乘之,危亦甚矣;卒之人心可恃,故群策群力奉先帝廟謨,削平大亂。人心可恃,外侮雖乘隙而起,仍亦知難而止。倭釁雖開,人心尚固;內無叛亂,非復發、捻時矣。一聞議和,臺灣之民群起而呼吁焉;一聞割臺灣,其民更崛起與議和者為仇。誠因而用之,原其向慕之誠、赦其狂迫之愚、鼓其勇敢之氣,彼文臣如唐景崧、武臣如劉永福、鄉紳如林維源必能結民以圖存,不隱然為倭樹一敵乎?倭所不能取者,奈何迫而棄之!不惟辜臺民心,天下之民其誰不解體!職愿皇上熟思而審處也。或者曰:區區臺灣,其力豈能自存!職則以為就使不能自存,倭不全力注之,不能得志;以全力注之,不知幾費經營。得志尚不可必,即得志而倭力亦竭;內地之患可稍紓,臺民之心亦可無怨。孰與拱手而委臺于倭,使倭不費張弓、只矢據千里膏腴之地,逆民氣而長寇氛以生他國之心;其得失為何如耶?而況眾志成城,安見臺民必不能自存耶!且夫倭比中國,其地、其人、其財不過二十分之一;以一服八,孟子決其不能,況以一服二十乎!彼主和者曰:倭強我弱,倭之火藥、船器皆精于我;此巧為謝過地也。歐洲各國素習機器,或為我所不及耳;倭非素習,我果不如倭,亦李鴻章之罪耳!李鴻章昔年奏牘,謂練海軍必二十年而后可用。彼直聽其終不可用,預為自諉二十年后,其身不存,后人受其過;豈知及身而遂敗露哉!且海軍幾于二十年矣,而仍一敗涂地;又何說之辭!前者大東溝之戰,止一巨艦將士用命;巨艦雖沈,倭奴受制亦甚。此猶出海而戰也。其后旅順、威海有險可憑,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者,尚有三巨艦在;假令丁汝昌、龔照嶼等能如大東之戰,扼險堅守,倭亦何能遽勝哉!乃竟委而棄之,水雷之在海口者自斷其線而逃;倭奴如入無人之境。然則海軍之敗,人為之,非火藥、船械之不濟也。今海軍已全廢矣,倭奴之力亦已無余。人但知海軍全廢,不可不和;不知倭力無余,正轉敗為勝之時也。何以知倭力無余也?開戰數月之久,倭豈不欲盡取奉天地哉;力有不繼;僅得金、復、海、蓋數城耳。中間互有勝負,聶士成連山關之戰實一大捷,倭未能全勝;其力可知也。倭不能大逞于奉天,遁而搗山東之虛;我奉天兵圍海城甚急,倭回攻遼陽以解海城之圍,不得不棄山東已據之地;其力又可知也。倭攻遼陽不克,又搗澎湖之虛;始則兩船沈、兩船破而退,繼又登岸不勝而退,三戰始取澎湖,得不償失;其力又可知也。天下之如金、復、海、蓋者,不知凡幾;倭縱有余力,其取各地如此其難,安能亡我中國耶!職故曰:戰雖危事,決不至于亡也。
至謂言戰者不能預言戰何以勝,因欲廢戰;職請解之。戰譬之棋,善棋者不能預言棋何以勝,及至臨局,勝負自分。故棋得其道,可以必勝;戰得其道,何獨不然!戰得其道無他,心戰為上耳。戰之不勝,畏死幸生之心誤之也。督戰之權,李鴻章為最重;所統之師,海軍之外有淮軍、有繼募之練軍。李鴻章治海軍,惟知虛糜帑項、位置私人,不能實事求是;始終主和,以藏海軍之拙,其心不可問,故敗。昔之淮軍,平發逆、平捻匪,皆欲戰勝以博富貴;今則亡散過半,所余之將富貴已極,饜粱肉、耀錦繡,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故敗。而繼募之練軍,皆市井無賴;尤必敗者也。任戰事者,僅一宋慶,湘軍之遺也;其心無他,故勝。聶士成雖亦淮軍,心恥淮軍之不振,故亦勝。自余將領如徐邦道輩,具一分心者有一分之用;時亦小勝。諸將之勝敗,視其心。然終牽于議和,觀望回惑,故不能全勝。以職之愚計之,當今之時,倭心甚驕、倭力已竭,中國人心憤恨已極,力尚可繼;以憤擊驕、以盈擊竭,已操勝算。誠于斯時明降諭旨,誓與倭不兩立,力翻和議,使天下人心一出于戰;誅李鴻章以杜和議之根,正其喪師辱國之罪,以快天下之人心。凡諸犯官,速正典刑,毋事姑息。有進御倭策者,破除資格,立予升擢;任得其人,事不中制。夫破格用人、事不中制,先帝以之中興。誠能法之,倭自易平,必使海疆肅清;倭心悔禍,求和于我,然后權其可否而許之耳。安有堂堂四萬里之中國,先自屈于千余里之倭奴哉!若謂心戰為上,戰得其道,可以必勝,為紙上之迂談;則發、捻之亂實甚于今日,勛臣如曾國藩輩始亦敗衄,使非其心百拆不回,何竟能成功乎?人才以歷練而出,當必有應運而起者。況與倭交綏半歲有余,不過沿海奔竄,多方以誤我耳;何嘗深入陸地,使我不支而制我之命哉!倭不足畏,而過畏之;慮戰之危,反以和而速之亡:謂非主和議者欺蔽朝廷之大罪哉?
職雖末僚,本無言責;慺慺之忱不能自己。又聞大小臣工端牘入諍者,不知幾瀆圣聰矣,而卒無轉圜之效。愚昧之見,以為言不深切,利害不明;用敢冒死直陳,干冒忌諱。皇上如用職言,誅奸相、絕和議,整頓師干,與民更始;事若不效,請斬職首,治其妄言之罪,職死亦瞑目矣。伏乞大人代為轉奏!謹呈。
都察院代遞候補道易順鼎等條陳時務呈文折(四月初九日)
督察院左都御史臣裕德等跪奏:為據呈代奏事。
據丁憂候補道易順鼎以條陳二件,記名副都統奇克伸布等、戶部筆帖式裕端等、山西舉人常曜宇等、河南舉人步翔藻等、王崇光、張之銳等、四川舉人林朝圻等、羅智杰等各以條陳一件,赴臣衙門呈請代奏。臣等公同閱看,各該呈詞字句間有未盡檢點之處;惟事關重大,情詞迫切。既據該職、該舉人等各取具同鄉京官印結呈遞前來,臣等不敢壅于上聞。再,原呈字數較多,若照例鈔錄進呈,恐致耽延時日;是以未便拘泥成例,謹將原呈十件恭呈御覽,伏乞圣鑒!謹奏。
光緒二十一年四月初九日,都察院左都御史臣裕德、左都御史臣徐郙、降二級留任左副都御史臣宗室奕年(感冒)、左副都御史巨宗室奕杕、左副部御史臣楊頤(入闈)、署左副都御史臣沈恩嘉、左副都御史臣壽昌。
河南候補道易順鼎呈文(一)(略)
河南候補道易順鼎呈文(二)
記名副都統奇克伸布等呈文(略)
戶部筆帖式裕瑞等呈文(略)
山西舉人常曜宇等呈文
河南舉人步翔藻等呈文
河南舉人王崇光呈文(略)
河南舉人張之銳等呈文(略)
四川舉人林朝圻等呈文(略)
四川舉人羅智杰等呈文(略)
河南候補道易順鼎呈文(一)(略)
河南候補道易順鼎呈文(二)
(見本叢刊第二一二種「魂南記」)
記名副都統奇克伸布等呈文(略)
戶部筆帖式裕瑞等呈文(略)
山西舉人常曜宇等呈文
具呈山西舉人常曜宇、賈大中、陳運丙、曹佐武、張憲文、丁體仁、張棨、劉漢陽、傅倬、傅侃、傳囗枚、馬蕃、張樸、解寶樹、魏宇、王祝三、丁士廉、丁倫、張官田、應璜、王暨和、柴淇、孫秉衡、栗國聘、王藻虞、荀友楷、寧繩武、崔養鋒、崔養銳、展成章、馮文瑞、粱志仁、李鑒堂、王守讓、王紹珪、王建官、李希愿、吳文吉、馮俊卿、牛凌霄;李樹嶠、黃鋆田、龐映青、孟莊、籍蘭溪、劉廷鈞、胡玉堂、陳裴然、張貫文、張三銓、梁克緩、王發源、王學會、常麟書、任浩、岳亮采、劉學易、孟步云、申應樞、喬佑謙、王芝兆等,為和議未可遽定、機宜未可少失,懇請代奏事。
竊聞倭夷就撫,中國于所失之地概置不問,賂以巨款、復割臺灣一省畀之,不勝駭異。旋聞臺灣臣民執「效死勿去」之義,俄、英、美三國亦有助我剿倭之請;此誠難得之時、可乘之機。若察之不真、赴之不速,禍變之興亦有旋至立睹者;不可不熟思而審處也。
請先就臺灣論之。唐景崧之忠、劉永福之勇、林維源之義,久為中外所共推;而不知三人之情勢,固自不同也。唐景崧以儒臣膺疆寄,所欲忠者國耳。朝廷允其所請,竭股肱之力為國家效命,其素志也;即不允其所請,亦惟有奉身而退已耳、甚則查志以歿已耳,無他戀也。劉永福以中國流氓據越南尺寸之地,與法人血戰累年,未經敗衄;泰西各國,目為奇人。其慕義來歸,亦欲為國家效鷹犬之力,稍抒其胸中奇略耳。熊虎之姿,其能一日忘搏噬哉!然地非久處、兵非舊部,受詔而歸,仍不失專閫大員;唐景崧素得其心,斷不至遂成決裂。所最難措置者,獨林維源耳。以彼族大宗強,膏腴數百里,子弟、族姓、家仆、佃戶數千人,將令其攜春而歸耶,彼將仰食于何所也?將令其裂冠毀冕而為異域之民耶,無論謂他人父、謂他人母,斷非林維源所甘心;恐倭人亦未必能容之也。此皆設身處地而代決,其必不可行者也。是故藉林維源之力、資劉永福之才,據地利、因民心,驅策之、鼓舞之,使之家自為守、人自為戰,唐景崧之所能也;排解之、慰遣之,使林維源違邱隴、棄田園,轉徙異地,變衣冠、易服色,與犬羊異類雜處,唐景崧之所不能也,豈獨林維源哉!其于全臺之民,亦若是而已。棄之化外、責之忠順,天下安有是理!胡為以數百萬忠義士民,不使之敵愾同仇,而反使之負嵎拒命耶!考康熙間,嘗退海三十里之地以避鄭氏矣;況今日臺灣之富庶十倍于鄭氏,不早宣示恩信安服人心,迨至事變既成,不可收拾,恐其患亦不減于倭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