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無富不怨賤無貴不悲富無貧何樂貴無賤何尊惟豪杰之士不因貧而瘠不隨賤而卑不恃富而豐不藉貴而崇
天豈不欲盡人而富貴哉勢不行也高者山下者澤有圣人者起焉高者限之使不至壅下者防之使不至隳是為財成天地之道輔相萬物之宜
水火至養人者也而亦能害人況其它乎貪利者知其養而不知其害于水火思之可矣
食色高人之所賤也舍此則無人矣圣人惟受之以節乃足以養身而保性常人之貪與佛老之矯皆非大意欲慳耳而美其名曰儉然不愈于奢乎大要教諂耳而托其辭曰謙然不勝于傲乎
儉然后不費而可以自給有余廉然后不貪而可以忮求交泯
人身所須之物有二一曰適于用一曰雅于觀皆必有節焉奇技淫巧害身不小
肥者血氣內充者也取人之肉補己之肉未有能肥者也富者經理有道者也取人之財益己之財未有能富者也
有自然之利有巧奪之利自然之利圣人不惟不惡之且亟欲興之孔子曰節用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大學言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孟子言制產樹畜言食時用禮千古興利之法莫精于此無論出處窮通皆可行者也而孔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又曰小人喻于利且罕言利大學言爭民施奪悖入悖出孟子開章言王何必曰利辟利之言反復周詳不勝紀焉凡以惡巧奪之利也吾見今人專恃巧奪之利不務自然之利每遇一人必揣度焉弱者賤者則強賈豪奪強者貴者則知取術騙驕而為忮諂而為求污而為盜賊乞丐之行險而為殺身覆家之舉一日之中百年之內精神魂魄膠膠擾擾無非以巧奪人財為事然而空勞者多徒費日月實時得之無源之水朝滿夕除吾見有積累千金不能一飽者矣視自然之利無大盈無大絀直有一尺之種日取其半終身不竭之妙然后知能謀利者莫如君子不能謀利者莫如小人也從事自然之利則利可恃而心術不壞天且降之福焉從事巧奪之利則利不可恃而心術大壞天必降之禍焉
一前輩語予曰古之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余不足觀也已今之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貧且賤其余不足觀也已此慨世之言未嘗不切中流俗也
宋張俊最富田租六十四萬斛家多銀鑄球懸梁閑號不奈何可發一笑
姜氏筆談有人乞副憲孫薪向地方官說情許以重賂薪斥去之謂此言入于我即是入耳臟也
曲洧舊聞王將明當國受賄時語曰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
司馬溫公訓儉示康曰張文節[知白]為相答人曰吾今日之俸雖舉家錦衣玉食何患不能顧人之常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一旦異于今日家人習奢已久不能頓儉必至失所豈若吾居位去位常如一日乎
澗泉日記宋高宗減婺州貢羅曰此等好事每日做得一件一年也須有三百六十件按高宗只一件不復仇便了卻畢生然其言實可法也高宗又曰何時無小人但時察而去之乃不害治言行相反如是
宋賢事匯呂滎陽公希哲曰包孝肅尹京時民有自言以白金百兩寄我者死矣予其子不受愿召其子予之尹召其子辭曰亡父未嘗以金委人相讓久之觀此世言無好人者可以媿矣按今優人扮孝肅斷麥裹贈金事蓋從此影出者也
金劉氏祁歸潛志大梁圍城中米一升至銀二兩余殍死相望人視金銀如泥土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誠知其本也
鐵圍山叢談狄武襄青征儂智高時于廟卜曰若百錢一擲盡面則捷左右諫儻一不如意恐沮師狄不聽一擲盡面舉軍驩呼狄乃釘錢于地果大捷后乃知為兩面錢也
又云于闐國寶鐺投以水頃輒百沸一鐵鐺爾主客于貢使常見之按今于闐已內屬其鐺果何在耶
西京雜記目膶得酒食燈花得錢財
楊升庵曰晉惠帝時賄賂公行魯襃作錢神論類文載同時綦毋民成公綏皆有作民有曰貪人見我如病得醫饑享太牢未足為飴綏有曰路中紛紛行人悠悠載馳載驅惟錢是求朱衣素帶當涂之士執我之手門常如市諺曰錢無耳鬼可使豈虛也哉幽求子曰可以使鬼者錢也可以便人者權也按權亦錢也
又曰南宋孔顗鑄錢議五銖錢周郭其上下令不可磨取鋊鋊音裕五音譜磨礱漸銷也往年中官問外庭曰牙牌磨鋊字何如寫予舉此答之
錢不禁用米不禁食人不禁老錢不禁用不如節用米不禁食不如少食人不禁老不如忘老
道光己亥九月武昌明雨田[峻]太守延予閱文同事沙別駕[起賢]述一套中庸錢贊曰天命之謂錢率性之謂錢修道之謂錢予戲續之曰錢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錢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無錢恐懼乎其所無錢莫見乎錢莫顯乎錢故君子慎其錢也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錢發而皆中節謂之錢錢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錢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乎錢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合座捧腹以為快于魯襃錢神論十倍
諺謂醵飲為平伙有雇工種田甚費而無大利亦嘆為平伙予笑曰豈惟是哉天下事皆平伙也推而極之天子之與庶官皆是也特期于平耳國語曰利者天地萬物皆將取焉而欲專之其害多矣此不平不伙也思之令人封殖之意也消
貧不知有富則不貧矣賤不知有貴則不賤矣窮不知有達則不窮矣
有天倫之樂有詩書之樂有閑適之樂有富貴之樂前三者之樂淡而安后一者之樂濃而險吾于淡而安者蓋備有之濃而險者幸不與焉使猶有所怨尤而覬覦則負天甚矣故以三樂名其軒云
人幸而處富或反以吝而憂是失其富也不幸而處貧或妄以貪而憂是益其貧也白香山云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知言哉
孔毅父續世說唐夏侯彪之上新繁令以十千付里胥買五萬筍曰吾且未要寄林中養之至秋冬成一竿十千遂成五十萬貪猥不道皆類此
蔣坦庵[文源]曰勤則勞心思束筋骸儉則惜物力淡嗜欲勞心思則神明清束筋骸則精神聚人之畜德成業恒在勤也惜物力則不傷財淡嗜欲則不傷生人之造家頤壽恒在儉也
蘇文忠公曰豐財之道惟在去其害財者
顧氏日知錄人聚于鄉而治聚于城而亂聚于鄉則土地辟田野治欲民之無恒心不可得也聚于城則徭役繁獄訟多欲民之有恒心不可得也
后漢書陳蕃不好掃室客怪之蕃曰大丈夫當為國掃除天下何掃一室耶按此謬為大言耳掃除天下正于掃一室始所謂居家理然后治可移于官也蕃卒以辣致禍于此已基之矣
善覘國者必于道之除道除而事無不整矣善覘家者必于室之潔室潔而其人多勤矣詩不云乎夙興夜寐灑掃庭內
晉書虞預傳預上記陳時政所失曰自頃長吏輕多去來送故迎新交錯道路窮奢竭費謂之忠義省煩從簡呼為薄俗按此即近世辦差之說也爾時已然矣
廷杖最為明之弊政猶杖于朝耳正德四年劉宇為左都御史輒以小過笞御史張舉為岳州知府會御史行部有所意望撻主簿一人至死舉草劾欲上不勝忿投筆死嘉靖中林俊嘗極言廷杖之弊帝但下所司而已[詳明史]
黃帝硯名墨海武王筆銘曰毫毛茂茂陷水可脫陷筆不活筆墨硯由來舊矣陔余叢考曾詳言之
齊孝武欲擅書名王僧虔不敢顯跡嘗用拙筆以此見容惜薛道衡見不及此劉孝綽善草隸以書似父變為別體李含光善書或謂筆跡過其父遂終身不書惜王獻之見不及此
宋岳珂玉楮集載新淦筆工事謂歐褚所用筆極難制常人試之絕不堪閱一刺史書笑曰如此只消三十錢筆耳珂賦昆陵張顥筆寓意云是知人才用舍識別惟一心皋夔衡霍無古今妍媸能否惟在上所使此筆區區正其比
楊升庵曰宋徽宗以蘇合油燒煙為墨至金章宗購之一兩墨價黃金一斤欲仿為之不能謂之墨妖可也
蘇綽始制文案程序朱出墨入及行賬戶籍之法
屠隆研箋研池墨跡久浸不浮名墨繡為古研之征最難得者不可磨去致規杖漆琴之誚
秦時方有紙世傳宦者蔡倫所造其利萬世無窮文房列為四寶舉其重者而言實無往非寶也即如一窗風寒難當紙障即免雖玻璃紗布不逮也且玻璃之類所費不貲豈貧家可辦紙則取攜甚便近年更知嚴冬玻璃能引寒氣尤不如紙細推其類有萬不可離者大抵人倫今不如古利用古不如今紙其一端耳倫獨非宦者乎何途無才
幾有二戰國以前之幾皆手所憑也席則所坐也以幾為坐具自漢以后事坐幾斯倚棹矣案亦有二說文案幾屬張平子詩何以報之青玉案孟光舉案齊眉則椀也
逸周書天智玉五在火中不銷武王寶之夫以紂焚身之余穢武王亦何所取又云武王俘商舊玉億有百萬大抵逸書多附會之言
陳氏藏器曰山有玉而草木潤身有玉而毛發黑按以玉殮者尸不壞則玉之養身可知
蘇氏頌曰漢積翠池中有珊瑚高一丈三尺二本三柯四百六十條云南越王趙佗所獻
李氏時珍曰趙佗謂珊瑚為火樹
楊升庵曰莊子謂六合以外圣人存而不論卯長春謂世間之事尚不能究況天外之事乎宋儒乃有天地依附及天殼之說如曾親見者此實人所不知亦不必知者也蘇子瞻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蓋處物之外方見物之真人固不出天地之外也切問近思又焉用此按此論最為破的宋儒事事穿鑿于周公之所不道孔子之所不言者輒臆斷之亦妄甚矣后人不求其端不訊其末惟宋儒是聽亦愚甚矣
嘗問一友曰地下何物曰水水下何物曰天天下何物曰氣氣下何物曰無何有無何有下何物友不能答使人思之心搖搖無所終薄真圣人所不知也何預我事且食蛤蜊
搜神記載漢武帝鑿昆明池極深悉是灰墨后漢明帝時西域道人至謂是劫灰按劫灰應無處不有何以專在此一處恐亦附會耳
列子注地以上皆天也荀子天地比楊倞注天無實形地之上空虛者盡皆天也親比相隨無天高地下之殊按天高地下者其形也其氣則一也列荀二說足與無曰高高在上日監在茲之理相發
郎瑛七修類藁姚桐樂郊私語皆載天開眼之說予先君隨先祖讀書嘗夜見天劃開一片色正赤頃刻即收
古今言日月之道者眾矣古猶間有訛錯今西洋法行幾于算無遺策而究不得其所以行之故也易言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又曰日月麗乎天中庸言日月星辰系焉又曰道并行而不相悖言懸言麗言系言并行皆形容之辭究不得其所以行之故也夫人之行路南轅而越北轅而燕以及千歧萬徑皆必有軌轍之可循而稍迷猶有失路之憂在天寥廓空曠豈復有軌轍可循何以青黃赤白之道曾不差乎累黍說理者歸之于自然夫天地間之自然者亦多矣而參差不齊即在此自然之中間見層出日月何以純乎自然曾無少差即偶有食蝕亦可籌算而知不旋踵而復其故何也此有神以運之者也所行者道也所以行之者神也人于雷電風雨之神皆可信心轉于日月星辰之至大至明者若頑然無知任其流轉于天地之中者亦愚而可笑矣然神之說實亦不得已而為之辭既為神何以有差有差何以人能算之蓋又不可解也闕疑焉可耳
人以常見者為常以不常見者為怪使天不常見怪莫如日月風雷矣使人不常見怪莫如耳目口鼻矣人以日月風雷耳目口鼻視怪天下無怪矣
山海經謂羲和國有女子名羲和為帝俊之妻是生十日郭璞注謂日為羲和之子堯因是立羲和之官以主四時按此乃陳氏士元格致鏡原引之如此考郭注原文言生十子各以日名名之揆其義或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干名其子陳簡約其文直謂日為羲和之子轉增十倍荒唐矣陳又引山海經羲和東方國名日所由過處每日出其國人為御推而升太虛考山海經并無此說或訛載書名耳此類甚多閱格致鏡原者不可不察
列子載兩小兒爭日遠近大小孔子莫能決按自以遠者小而近者大為斷蓋大小有定形也至日初出之滄滄涼涼因隔宿氣清及其中如探湯因時久氣熱且當午陽盛猶臨火者初炙不熱久則熱也不可以為遠近之準也常人可辨而欲以難孔子御寇氏不知量矣
月借日光之說始于參同契宋沈括衍為銀圜之喻最為穿鑿無理明胡正甫辨之甚明
俗語以農時為忙月舊唐書宇文融傳雨澤之后種獲忙月州縣常務一切停減忙月二字舊矣
楊升庵曰月中嫦娥其說始于淮南及張衡靈憲其實羲和占日常儀占月皆官名也見呂氏春秋后訛嫦娥以儀娥同音耳
漢書星搖者民勞也
隋書星墜為人而言者善惡如其言
唐嚴思善謂山川精氣上為列星所以星隕地則為石從其本質也先儒謂星在天上質軟墜地始堅悅生日抄星光氣也落則成石
左傳子產以辰為商星參為晉星辰參星名商晉分野所主之地商即宋也鄭司農說星土引春秋傳曰參為晉星商為大火始改左氏本文而參商并稱蔡琰胡笳拍周天隔越兮如商參又本于鄭氏要之天上有辰星無商星也自系鄭氏之訛后乃相沿不改
楊用修曰劉晝星論微子感牽牛星顏淵感中臺星張良感弧星樊噲感狼星其說皆出讖緯
史記庶民惟星言其眾多也至人之感星而生者載籍多有之又有死而為星者如莊子傅說騎箕尾之類是或感星而生死仍為星也至于諸葛武侯卒前軍落大星之類似又星應在生之人死則星隕與前說相反何也
抱樸子人初受氣皆應列星之精值圣宿則圣值賢宿則賢
蘇子瞻潮州韓文公廟碑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岳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
物理論風者陰陽亂氣激發而起者也按風小為和氣大為亂氣恒風則亂氣之尤者故洪范曰蒙恒風若
田家五行諺云春風踏腳報一日南必一日北猶報也
五代史段希堯使吳越泛海遭大風左右皆恐希堯曰吾平生不欺爾等恃吾可無恐也已而風止
伊川自涪陵舟行遇風舟人皆懼惟伊川不動至岸或問其故伊川曰在心誠敬耳或曰心存誠敬曷若無心伊川欲與之言其人遂去按心存誠敬所謂恭也無心則恭而安矣然吾輩正當以伊川為準
釣磯立談渡水者以朱書禹字在手則不溺
字紙灰壓風暴海舶多收之云灑水上浪即平
道光甲午四月朔三日半夜后大風予隨吳瀹齋學使安陸試院閱文時睡初醒但聞萬鼓齊鳴初以為雷其聲不斷而屋搖地動門窗擺撲始知為風人起然燭者吹之旋轉如紡輪圍墻盡圯屋脊吹去數里峙南門城樓上予等所坐船猶泊安陸河下損壞數十只淹斃水手數十名自樊城以下壞舟溺人不計其數浮尸遍河襄陽舒司馬全家覆沒所剩本身及母與妻妾蓋三人共扶母上岸僅免而舟巳覆亦孝戚也制軍訥爾經額閱堤舟泊沙市將覆白足短衣跳岸上雹大如椀走避廁中免然是年督筑京山呂家潭堤天門柂槍河堤漢川彭公垸夾街堤使災民獲薄收實制軍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