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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書十八首(3)

  • 元豐類稿
  • 曾鞏
  • 3229字
  • 2015-12-26 19:27:54

方紂之亂,微子、箕子、比干三子者,蓋皆諫而不從,則相與謀,以謂去之可也,任其難可也,各以其所守自獻于先生,不必同也。此見于《書》三子之志也。三子之志,或去或任其難,乃人臣不易之大義,非同姓獨然者也。于是微子去之,比干諫而死,箕子諫而不從,至辱于囚奴。夫任其難者,箕子之志也,其諫而不從,至辱于囚奴,蓋盡其志矣,不如比干之死,所謂各以其所守自獻于先王,不必同也。當其辱于囚奴而就之,乃所謂明夷也。然而不去,非懷祿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囚奴而就之,非無恥也。在我者,固彼之所不能易也。故曰內(nèi)難而能正其志,又曰箕子之正,明不可息也。此箕子之事,見于《書》、《易》、《論語》,其說不同,而其終始可考者如此也。雄遭王莽之際,有所不得去,又不必死,辱于仕莽而就之,固所謂明夷也。然雄之言著于書,行著于史者,可得而考。不去非懷祿也,不死非畏死也,辱于仕莽而就之,非無恥也。在我者亦彼之所不能易也,故吾以謂與箕子合。吾之所謂與箕子合者如此,非謂合其事紂之初也。

至于《美新》之文,則非可已而不已者也。若可已而不已,則鄉(xiāng)里自好者不為也,況若雄者乎?且較其輕重,辱于仕莽為重矣。雄不得已而已,則于其輕者,其得已哉!箕子者至辱于囚奴而就之,則于《美新》,安知其不為?而為之亦豈有累哉?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顧在我者如何耳。若此者,孔子所不能免。故于南子,非所欲見也;于陽虎,非所欲敬也。見所不見,敬所不敬,此《法言》所謂詘身所以伸道者也。然則非雄所以自見者歟?孟子有言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二者皆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而孔子之見南子,亦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則雄于義命,豈有不盡哉?又云:介甫以謂雄之仕合于孔子,無不可之義。夷甫以謂無不可者,圣人微妙之處,神而不可知者也。雄德不逮圣人,強學力行,而于義命有所未盡,故于仕莽之際,不能無差。又謂以《美新》考之,則投閣之事,不可謂之無也。夫孔子所謂無不可者,則孟子所謂圣之時也。而孟子歷敘伯夷以降,終曰乃所愿則學孔子。雄亦為《太玄賦》,稱夷齊之徒,而亦曰:“我異于是,執(zhí)太玄兮。蕩然肆志,不拘攣兮?!币远又?,足以自知而任己者如此,則無不可者,非二子之所不可學也。在我者不及二子,則宜有可有不可,以學孔子之無可無不可,然后為善學孔子。此言有以寤學者,然不得施于雄也。前世之傳者,以謂伊尹以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瘠環(huán),孟子皆斷以為非伊尹、孔子之事。蓋以理考之,知其不然也。觀雄之所自立,故介甫以謂世傳其投閣者妄,豈不亦猶孟子之意哉!

鞏自度學每有所進,則于雄書每有所得。介甫亦以為然。則雄之言,不幾于測之而愈深、窮之而愈遠者乎?故于雄之事有所不通,必且求其意。況若雄處莽之際,考之于經(jīng)而不繆,質之于圣人而無疑,固不待議論而后明者也。為告夷甫,或以為未盡,愿更疏示。

【與王向書】

鞏啟:比得呂南公,愛其文。南公數(shù)稱吾子,然恨未相見。及至南豐,又得黃曦,復愛其文。而吾子亦來,以文見貺,實可嘆愛。吾子與呂南公、黃曦皆秀出吾鄉(xiāng),一時之俊,私心喜慰,何可勝言?惟強于自立,使可愛者,非特文詞而已。此鄙劣所望于三君子也。道中匆匆奉啟。不宣。

【回傅權書】

鞏啟:辱惠書及古律詩、雜文,指意所出,義甚高,文辭甚美。以鞏有鄉(xiāng)人之好,又于聞道有一日之先,使獲承重貺,幸甚。

足下論古今學者,自好者少,茍合者多,則固然矣。因以謂如鄙劣者,能知所守,則豈敢當?抑足下欲勉之至此,則豈敢?。孔阆轮?,可謂特出,自強不已,則道德之歸,其孰可御?恨不相從,不能一一具道。能沿牒至此一相見否?荒隅之中,孤拙寡偶,欽企欽企。春暄,余保愛保愛。不宣。

【福州上執(zhí)政書】

鞏頓首再拜上書某官:竊以先王之跡去今遠矣,其可概見者尚存于《詩》?!对姟反嫦韧躔B(yǎng)士之法,所以撫循待遇之者,恩意可謂備矣。故其長育天下之材,使之成就,則如蘿蒿之在大陵,無有不遂。其賓而接之,出于懇誠,則如《鹿鳴》之相呼召,其聲音非自外至也。其燕之,則有飲食之具;樂之,則有琴瑟之音。將其厚意,則有幣帛箱篚之贈;要其大旨,則未嘗不在于得其歡心。其人材既眾,列于庶位,則如《或樸》之盛,得而薪之。其以為使臣,則寵其往也,必以禮樂,使其光華皇皇于遠近;勞其來也,則既知其功,又本其情而敘其勤。其以為將率,則于其行也,既送遣之,又識薇蕨之始生,而恐其歸時之晚;及其還也,既休息之,又追念其悄悄之憂,而及于仆夫之瘁。當此之時,后妃之于內(nèi)助,又知臣下之勤勞,其憂思之深,至于山脊、石且、仆馬之間;而志意之一,至于雖采卷耳,而心不在焉。蓋先王之世,待天下士,其勤且詳如此。故稱周之士也貴,又稱周之士也肆,而《天保》亦稱“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歸美,以報其上?!逼渚忌舷孪嗯c之際如此,可謂至矣。所謂必本其情而敘其勤者,在《四牡》之三章曰:“王事靡,不遑將父。”四章曰:“王事靡,不遑將母?!倍渥湔聞t曰:“豈不懷歸?是用作歌,將母來諗。”釋者以謂:“諗,告也。君勞使臣,敘述其情,曰:女豈不誠思歸乎?故作此詩之歌,以養(yǎng)父母之志,來告于君也?!奔刃菹⒅?,而又追敘其情如此。繇是觀之,上之所以接下,未嘗不恐失其養(yǎng)父母之心;下之所以事上,有養(yǎng)父母之心,未嘗不以告也。其勞使臣之辭則然,而推至于戍役之人,亦勞之以“王事靡,憂我父母”,則先王之政,即人之心,莫大于此也。及其后世,或任使不均,或苦于征役,而不得養(yǎng)其父母,則有《北山》之感,《鴇羽》之嗟;或行役不已,而父母兄弟離散,則有《陟岵》之思。詩人皆推其意,見于《國風》,所謂“發(fā)乎情,止乎禮義”者也。

伏惟吾君有出于數(shù)千載之大志,方興先王之治,以上繼三代。吾相于時,皆同德合謀,則所以待天下之士者,豈異于古?士之出于是時者,豈有不得盡其志邪?鞏獨何人,幸遇茲日。鞏少之時,尚不敢飾其固陋之質,以干當世之用。今齒發(fā)日衰,聰明日耗,令其至愚,固不敢有徼進之心,況其少有知邪?轉走五郡,蓋十年矣,未嘗敢有半言片辭,求去邦域之任,而冀陪朝廷之儀。此鞏之所以自處,竊計已在聽察之日久矣。今輒以其區(qū)區(qū)之腹心,敢布于下執(zhí)事者,誠以鞏年六十,老母年八十有八,老母寓食京師,而鞏守閩越,仲弟守南越。二越者,天下之遠處也。于著令,有一人仕于此二邦者,同居之親當遠仕者,皆得不行。鞏固不敢為不肖之身,求自比于是也。顧以道里之阻,既不可御老母而南,則非獨省晨昏,承顏色,不得效其犬馬之愚。至于書問往還,蓋以萬里,非累月逾時不通。此白首之母子,所以義不可以茍安,恩不可以茍止者也。

方去歲之春,有此邦之命,鞏敢以情告于朝,而詔報不許。屬閩有盜賊之事,因不敢繼請。及去秋到職,閩之余盜,或數(shù)十百為曹伍者,往往蟻聚于山谷。桀黠能動眾為魁首者,又以十數(shù),相望于州縣。閩之室閭莫能寧,而遠近聞者,亦莫不疑且駭也。州之屬邑,又有出于饑旱之后。鞏于此時,又不敢以私計自陳。其于寇孽,屬前日之屢敗,士氣既奪,而吏亦無可屬者。其于經(jīng)營,既不敢以輕動迫之,又不敢以少縱玩之。一則諭以招納,一則戒以剪除。既而其悔悟者自相執(zhí)拘以歸,其不變者亦為士吏之所系獲。其魁首則或縻而致之,或殲而去之。自冬至春,遠近皆定。亭無桴鼓之警,里有室家之樂。士氣始奮,而人和始洽。至于風雨時若,田出自倍。今野行海涉,不待朋儔。市粟四來,價減什七。此皆吾君吾相至仁元澤覆冒所及。故寇旱之余,曾未期歲,既安且富,至于如此。鞏與斯民,與蒙其幸。方地數(shù)千里,既無一事,系官于此,又已彌年,則可以將母之心,告于吾君吾相,未有易于此時也。

伏惟推古之所以待士之詳,思勞歸之詩,本士大夫之情,而及于其親,逮之以即乎人心之政,或還之闕下,或處以閑曹,或引之近畿,屬以一郡,使得諧其就養(yǎng)之心,慰其高年之母。則仁治之行,豈獨昏愚得蒙賜于今日,其流風余法,傳之永久。后世之士,且將賴此。其無《北山》之怨,《鴇羽》之譏,《陟岵》之嘆,蓋行之甚易,而為德于士類者甚廣。惟留意而圖之。不宣。鞏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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